馬雲入局，徹底點燃了輿論場關於996的討論。這個脫胎於程序員們自娛自嘲的“996.ICU”項目的詞匯，正朝著今年度第一熱詞的地位衝刺。這場聲勢浩大的爭論中，阿里巴巴集團創始人馬雲、京東董事會主席兼首席執行官劉強東、當當創始人李國慶等互聯網大佬各執一詞，陣營迥異，卻都逃不過各自身份帶來的價值取向。
4月14日，馬雲再次在官微發文， 回應近期他針對互聯網公司996現象的有關言論引發的爭議。至此，已是馬雲近期以來第三次談論996。
有了馬雲和劉強東等人的“加持”，從勤奮、拚搏、上進、成功等積極取向，到綁架式常態、剝奪生活，乃至資本剝削、觸犯法律等訴求與不滿，996的涵義曖昧豐富卻再度模糊不清。而回歸勞動法，5天8小時工作製早有定論。但在企業裁員潮的推波助瀾下，不論是企業主還是普通員工，996的無奈、不滿、調侃和鼓吹背後，任何一方都能捕捉到一絲潛藏著的社會層面的普遍焦慮感。
一位不願具名的企業戰略研究分析師提醒道，企業家和企業離不開對資本、利潤的追求，但過度加班會讓員工承擔更大的工作和心理壓力，更會導致公司發生更高的辭職率，員工也會降低對企業文化的認可度。
互聯網大佬激辯996
馬雲：“福報論”和“致敬奮鬥者”
4月14日，馬雲在題為《再談996：理性討論比結論更重要，周末愉快！》的文中強調：“當一個人找到了自己熱愛的事情，何止是996？吃飯睡覺都在思考、琢磨……不是因為沒得選，而是願意乾這個，這事的意義超越了金錢利益。”
這是馬雲第三次為996做出解釋。不過，相較於此前將996與福報、成功相掛鉤，馬雲最新的一次表態承認“想讓員工通過996而獲利的公司是愚蠢的，也不可能成功的”。
“今天中國BAT這些公司能夠996，我認為是我們這些人修來的福報。” 在4月11日傳出的內部交流會發言中，馬雲這句話已成金句。
此言在輿論場激起千重浪後，4月12日，馬雲在微博上再次做出解釋：“任何公司不應該，也不能強製員工996；阿里巴巴從來也都提倡，認真生活，快樂工作！但年輕人自己要明白，幸福是奮鬥出來的！不為996辯護，但向奮鬥者致敬！”
劉強東：混日子的人不是兄弟
無獨有偶，近來處於輿論漩渦的劉強東也加入了辯論，他打出的是“拚搏”牌。
劉強東稱，京東永遠不會強製員工995或者996，但是每一個京東人都必須具備拚搏精神。劉強東舉例自己曾經創業時期的艱辛，雖然現在達不到那時候的狀態，但他表示，以自己現在的體質，做到周一到周六，早8點工作到晚11點，周日工作8個小時，每個月休假兩天，每年也會休一次長假（811648），沒有問題。“我享受拚搏的快感！我要找到一幫願意為理想而一起拚的兄弟們！並讓他們的日子過得愈來愈好！”
4月12日，劉強東在朋友圈亮出《地板鬧鐘的故事》一文，直言： “混日子的人不是我的兄弟！……我是要為18萬兄弟背後那18萬個家庭負責，還是要留下那1%混日子的人，向他們負責？我沒有選擇余地！”委婉地表達著京東受困於人員冗雜、機構臃腫甚至還有點尾大不掉，自己與公司都無法接受混日子的人。
李國慶：堅決反對 加油乾不是耗時間
馬雲和劉強東賦予996勤奮、拚搏的光環，看那廂，當當創始人李國慶、OPPO副總裁沈義人等直接站到了反對陣營。4月12日，李國慶在微博中直言：“一批老闆倡導996……我堅決反對。”
為此，李國慶還列出了六大理由。他提出：“每天不算路途，11小時工作時長，那戀愛、家庭、社交無暇，而這是生活的目的，還是為工作高價值的調節，正是一張一弛啊。”
“為提高國際競爭力和企業競爭力，我讚成擼起袖子加油乾，那是實乾、巧乾、苦乾，不是低效率的耗時間。”他強調，優秀的企業是結果導向，效率導向。管理者提高決策科學性和效率比員工加班更有價值。不同崗位有不同的工作強度。“如程序員，長時間認真寫8小時程序，回家基本倒頭就睡，和業務層面靠開會耗11小時完全不是一個工作強度。”
不過，李國慶也表示，“堅決反對每周40小時工作”。
互聯網員工：加班正常，996成綁架式常態不正常
“996本來沒有什麽，加班本就是家常便飯的事情，大家只是不想被‘綁架式’認為996是常態，不加班、不996就是懶惰、浪費生命。”當北京商報記者問起一位在西二旗的一家互聯網公司上班的員工，996為何突然“火”了時，上述員工如此回答。他表示，在這輪討論沒有成為公開話題時，996上班制度是一個公開的秘密，無論是出於自願還是不想耽誤團隊進度，只要工作沒有完成就會留下來加班，早上9點、10點上班，直到凌晨2點、3點下班是常事，甚至還會在公司準備行軍床，睡醒了就直接上班。
“但我們不想讓公司認為996、乃至徹夜加班是件應該的事情，不加班就是懶惰、不勤奮的一群人，如果這樣付出就變得沒有價值。”上述員工稱。
從望京東地鐵站出來，同樣有一批互聯網公司，由於加班後難以計程車，許多員工選擇開車上班，望京東地鐵站口的一條馬路長時間內變成了露天的停車場。在這裡上班的王先生趁著下樓抽煙的工夫對北京商報記者抱怨：“面對工作，我有一個無處安置的戀愛，沒時間陪女朋友，工作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吐槽完仍舊堅定地表示，還是會加班的，現在互聯網公司的裁員聲一波高過一波，如果這時候因為工作拖後腿被裁員可不好找工作，畢竟自己現在的工資收入比較可觀。王先生說完掐掉煙指著遠處一輛銀色的大眾速騰說，加班就自己開車走，不用和同事搶單約車可以防止地鐵停止運營，備不住還可早幾分鐘見到女朋友。工作與家庭的難以平衡顯然讓王先生尤為焦慮。
裁員、優化、降低薪水、輪崗……眾多聲音已經讓互聯網企業處於風口浪尖，員工也是人人自危，此時被公開討論的996無疑成為員工表達焦慮的方式。“一線城市與互聯網企業兩個詞匯疊加就意味著高強度和快節奏的生活，工作效率要提高再提高才能完成工作，因加班獲得合理的調休和加班費想拿得心安理得，而不是‘被施捨’得來的。”上文提到的一家企業的員工如此解釋996帶來的焦慮。
律師：996成為標準工時違法
《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第三十六條明確規定，“國家實行勞動者每日工作時間不超過8小時、平均每周工作時間不超過44小時的工時制度”。上述工時制度被稱為“標準工時工作製”。
996工作製是指工作日早9點上班，晚上9點下班，中午休息1小時（或不到），總計10小時以上，並且一周工作6天的工作制度。企業的確享有安排員工加班的經營自主權，但這一權利的行使需受到法律法規的嚴格限制。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第四十一條明確規定，“用人部門由於生產經營需要，經與工會和勞動者協商後可以延長工作時間，一般每日不得超過1小時；因特殊原因需要延長工作時間的，在保障勞動者身體健康的條件下延長工作時間每日不得超過3小時，但是每月不得超過36小時”。
河北詢諾律師事務所律師張偉對北京商報記者稱，如果是綜合工時制度和不定時工時制度符合一定條件就不違法，如果是996成為標準工時制度就違法。公司規定所有員工的正常工作時間為9：30-21：00，每周工作6天，顯然是違法行為。相關企業如果是法律和行政法規明確規定的部分特殊崗位實行不定時工作製，便是合理的。
張偉解釋稱，適用綜合工時制度，全年或季度不超小時數就是不違法。適用不定時工作製只要不是法定節假日就不存在加班的說法。綜合工時和不定時工時需要去勞動部門審批才可適用，而且僅適用特殊崗位，比如運輸行業、司機等。
對於有些因生產特點而不能實行標準工時工作製的企業，經勞動行政部門批準，可以實行其他工作和休息辦法。因生產特點、工作特殊需要或職責範圍的關係無法按標準工作時間衡量或需要機動作業的崗位，可實行不定時工作製，這是唯一一種不受標準工作時間限制的工時工作制度。但需要特別指出的是，不定時工作製僅適用於法律和行政法規明確規定的部分特殊崗位，如企業高級管理人員、推銷人員、計程車司機等。
北京商報記者 王曉然 趙述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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