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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驥才:帶著“望遠鏡”重返小說

2018年12月28日,人民文學出版社舉辦了2018年的最後一場新書發布會。這本書讓人文社等了三十年。而它的作者原本是在上世紀80年代新時期文學最具影響力的作家之一,卻似乎一度長時間“偏離”了小說創作的航道。

今天,他——馮驥才,帶著沉澱三十年的新作——《單筒望遠鏡》“回家”了。

長篇小說《單筒望遠鏡》,近15萬字,是馮驥才繼《神鞭》《三寸金蓮》《陰陽八卦》之後的“怪世奇談”四部曲的最後一部。一段跨國戀情,沉醉於悲愴的歷史河流中。古樸精致的語言,行雲流水般的敘述,一百多年前的天津風貌和中西衝撞的慘烈躍然紙上。

單筒望遠鏡成為文化對視的絕妙象徵:世界是單向的,文化是放大的,現實就在眼前,卻遙遠得不可思議。馮驥才表示,這個故事在心裡已經存放了很久。“小說寫的時間不一定要太長,但放的時間一定要長——時間長,人物才能活起來。一旦你覺得他們像你認識的人,就可以寫了。”

自上世紀90年代初,馮驥才投入大量時間精力進行文化遺產保護。“二十年來,文化遺產搶救雖然終止了我的文學創作,反過來對我卻是一種無形的積澱與充實。虛構的人物一直在我心裡成長,還有對歷史的思考、對文化的認知、來自生活歲久年長的積累。因此現在寫起來很有底氣。”

2018年,《俗世奇人》(足本)榮獲第七屆魯迅文學獎,人們紛紛議論:馮驥才要重返文壇了?

如今,76歲的馮驥才肯定地說:“我會重返——重返小說。”

望遠鏡中的清明上河圖

一個作家對歷史和文化的情感有多濃,其作品的感染力就有多濃;一個作家對歷史和文化的認知有多深,其作品的思想性就有多深;一個作家的藝術功力有多寬廣,其作品的文學性就有多豐富。

這是我讀完《單筒望遠鏡》的想法,深感這是一部打通時空、令人冷靜思索文化與文明衝突的文學力作。

寫市井、寫天津、寫義和拳,本來就是馮驥才的長項。裡面的人物、事件、街巷,從四十年前他的長篇小說中都能找到來處。不同之處是,義和拳從主線退為背景,紙店二少爺歐陽覺和洋女人莎娜的愛情成為了主線。

阿來說過,藏文化的優勢是時空的任意疊加,幾百年的時空可以隨意跳躍。相比藏文化,漢文化的時空固定了很多。怎樣拉近歷史就成為對作家的考驗。馮驥才找到了一個絕佳的通道——單筒望遠鏡。一百年前的天津,一百年前的中國,通過望遠鏡一下子可感可觸,爺爺的爺爺的命運,隔著時空,近在眼前。望遠鏡把遠處的世界拉到眼前,架起了我們今天感知一個時代一座城的通道。

望遠鏡把它的主人——法蘭西軍官及其女兒莎娜拉到我們眼前,把歐陽覺熟悉的老城和不熟悉的租界拉到他眼前,真切表現了兩種文化初見時的新奇和神秘。

隨後,主人公在東西向開窗的小白樓上,從互觀對方的世界發展到深入對方的情感,在租界和老城隔絕之後,兩人拚死去對方的地界尋找,屠城前後,兩人都瘋了……

這個望遠鏡到底讓我們看到了什麽?首先是一種儒家文化影響下的市民的理想生活,一種清明上河圖般的津門俗世生活,突然就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從租界裡外的對峙演變到屠城,到血光衝天。

望遠鏡不但是個時空穿梭器,並且極具象徵意味。

望遠鏡是單筒的,是一隻眼的視野,通常看的同時,另一隻眼是閉上的,這就暗喻了視野和認知的偏狹,給衝突埋下了伏筆。

作者通過望遠鏡把一城一國的命運導入作品,把百年前的靜美和慘烈導入文學,把40年來的積澱和思考導入我們的文化,使作品達到了一種嶄新的高度。

過去的30年,作者從文學走向文化,走向文化的保護,站在守護國家傳統文化的前沿,衝鋒陷陣,為傳統古村落和城市歷史街區,為非遺傳承嘔心瀝血,成效驚人。坊間鄉間的文化碎片和市井人物常常浮現於他的腦海,經過30年的沉澱和發酵,終於釀出了今天這一本人鮮物活的新作。

文化之外,作品文學上的功力更令人擊節讚歎。作品中人與人、物與物、人與物都充滿了氣息與象徵,很多氣息令人想到了《源氏物語》。

單筒望遠鏡成為了西洋文明的象徵,大槐樹成為了本土文明的象徵。望遠鏡中大槐樹的命運令人百感交集。

作品中人與物的交融寫得極有感覺。父親的手杖,妻子存瓜子的白瓷缸。紙作為中國文化的載體,天然也融進了人物的命運——紙是市民的文化、生活和節日需求,是歐陽家小康的來源,洋紙招來了莎娜,拳民用黃表紙做符,試圖鎮住洋槍洋炮……林林總總的物中,歷史氣息撲面而來。

馮驥才臨過《清明上河圖》,這部作品承襲了孫犁荷花澱派的風格,作品中的人物在畫面中濃淡相宜,寫出了兩種文化對視的美,更寫出了對立的殘酷。

傳統的美寫得令人沉醉,文明的衝突又寫出了潑天的慘烈。

作品中白色的意象十分突出。兩人初見時,洋女子的臉色宛如泛著紅暈的雪白又嬌豔的荷花。歐陽覺面色白淨清秀、妻子的小瓷缸素白、白色的小洋樓,種種意象凸顯了一個實力大家的文學和美學高度。

想起了帕慕克得到的評價:在探索他故鄉憂鬱的靈魂時,發現了文明之間的衝突和交錯的新象徵。《單筒望遠鏡》,何嘗不是一種中西文明初撞時的象徵呢?是悲劇的誕生,更是歷史與文化的冷思考,是一部飽含歷史文化文學分量的文壇力作。

撰文:楊新嵐

《單筒望遠鏡》

馮驥才 著

人民文學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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