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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企業生死“大練兵”:有的低調宣布破產 有的靠眾籌續命

鈦媒體注:庚子之疫,牽動中國內外。我們共同經歷的這場突發疫情,對於中國商業而言無異於一場考驗生存智慧的“摸擬大練兵”。隨著復工浪潮即將開啟,中國企業們開始一手抓抗疫、一手抓復工。

從醫療一線到商業大後方,均在生死考驗之中填寫答卷:未來向哪兒走?辦公方式翻天覆地的變化,讓“上雲”成了頭條議題;無接觸生存的需求,催生了新的商業形態;物流從動脈到最後一公里上演淘汰賽,加速了行業大洗牌;線下零售業的現金流“冰點”,在推動零售老闆們的數字化進程;教育在線化,觸發了企業、學校到家庭關於教育基礎設施的全新變革......

而由於在全球供應鏈中擔當重要的“引擎”角色,中國經濟的暫時停擺,對全球經濟也提出了考驗。從能源、進出口貿易、製造業、全球交通和旅遊、消費等產業不同程度受損,全球都在等待中國復工,被媒體稱為“史上最昂貴的壓力測試”。

鈦媒體封面·3月刊,聚焦復工潮之下的企業戰疫行動,循跡中國商業未來的兩大關鍵詞:結構性變化、數字化生存。

如今,全球疫情仍在擴散,在巨大的不確定性之中,答卷還未完成,危機孕育生機。

2月13日凌晨,一夜未眠之後,松鼠AI的創始人栗浩洋決定當一回“惡人”。

他召集1600百多名員工,通過非常時期的非常手段——視頻直播,向全體同事宣布了壞消息:“全員3.5折工資5個月,核心高管零工資,一月統一半折,所有緩發工資等下一輪融資到账後補齊。”

這一降薪決定,發生在全員“7x24小時”復工的22天之後。

後來的故事是,有人反對,甚至有員工向上海市委信訪辦實名投訴松鼠AI的母公司乂學教育,稱“公司账戶上有錢,拖欠員工工資”;而更多人選擇留下來,“6%的員工選擇離職,94%的員工簽約留下來。”

如《倒閉、減薪、節流,教育行業提前進入淘汰賽》這篇鈦媒體文章所報導,線下教育在疫情中與零售行業並列、受衝擊最大,外界普遍認為松鼠AI“也很慘”。

但實際上,這家公司“账面的錢夠活兩年”,為何還要全員降薪?栗浩洋的邏輯是,企業不能把現金消耗在疫情的幾個月中,而要“保留足夠的錢在疫情過後打仗”。

按照松鼠AI的方案,接受降薪的高管還有一個選擇:即自己出資補齊旗下員工薪資,可以“換取公司股權或者期權”。 所謂“降薪”,本質上成了企業推出的一種“利益綁定”政策,緩解了企業在非常時期的壓力。

松鼠AI的經歷並非個案。

從西貝、老鄉雞、眉州東坡、魅KTV、K歌之王、蛋殼公寓、單向街書店、先鋒書店、百程旅行……不論是主動選擇還是被動應付,以上在各自行業擁有相當地位的企業,在過去的一個多月時間內都經歷了各自的“15分鐘的出名”。

他們或高調訴苦,或低調破產、或眾籌續命、或負面纏身,成為了民營企業在疫情衝擊之下的典型樣本。

對於中國創業者、企業主們,疫情無異於一場“大練兵”,經營進程戛然而止,過往的經驗面臨清零,所有人被倒逼在同一個起跑線上,擠上“第二戰場”艱難求生。

分水嶺

短短四十天內,水面之下暗流湧動。而也有一類“特殊”企業,一夕之間由於行政力量經歷了“起死回生”。

大年初四,蘇州一家名叫剛松防護科技的公司恢復了生產。原本這家公司已經在2019年12月進入破產程序,但剛松公司恰好具有生產口罩相應的資質和設備。於是,蘇州法院做出了一個決定:讓這家正在破產的企業馬上重新生產起來。一家停產已有570天的口罩企業,在96小時內實現了復工生產。

但對於絕大多數中小企業而言,靠行政力量“續命”只是個例。大多企業都在現金流、抗風險能力遭遇極大壓力的情況下,不得不考慮生死問題。

券商銀行提供的分析數據顯示,在相對樂觀的情形下,若新型冠狀病毒5月內得到控制,對經濟影響最輕的情形,對全年GDP增速將產生0.1個點左右的影響。

萬博新經濟研究院院長滕泰則對各行業的季度增速做出了定量預測。抗疫期間,餐飲住宿業最受傷;製造業短期影響大、長期恢復快;信息行業稍利好。萬博新經濟研究院的一份相關報告,對四類行業受到的衝擊做出了估算:

餐飲住宿業受衝擊最大,預計一季度增速-45.7%,全年增速-11%;其次是房地產業,一季度約增長-25%,預計全年增長-1%;

傳統批發零售業一季度明顯負增長,但是由於線上消費的替代性增長,整個批發零售業一季度增速約2%,上半年預計增速4.1%,全年預測增長5%左右;交通運輸業受衝擊也較大,預計一季度增長-1%,但3月份以後貨運回補,二季度客運逐步恢復;

信息傳輸、軟體和信息技術服務業受衝擊較小,還有很多創新性增長,預計一季度增長17.5%。金融業、其他服務業受疫情影響也比較小。

製造業、建築業、采掘業等2月份損失較大,單月負增長,但是考慮到疫後恢復快,3月份基本全部復工複產,且可加班回補,因此只要全年總體需求受影響不嚴重,全年增長受影響不大。

GDP增速哪怕只有0.1%的下滑,落在每一個中小企業頭上,也是一座考驗智慧的“大山”。

危險的現金流

全民自我隔離,舉國封城封村。雷霆手段之下,線下消費的萎縮在所難免。

恆大經濟研究院院長任澤平做過一項簡單估算,短短7天春節假期,電影票房70億(市場預測)+餐飲零售5000億(假設腰斬)+旅遊市場5000億(完全凍結),僅這三個行業直接經濟損失就超過1兆,佔2019年一季度GDP21.8兆的4.6%。

宏觀大趨勢在一個個具體企業上得到了生動印證。

春節剛過,民宿行業創業者黃秋香回到成都。打開公司的後台之後,展現在她眼前的是90%的退單量。

民宿是典型的季節性行業,除了“十一”假期以外,主要營收都來自於小長假和寒假。房間沒有客人,意味著這個寒假要“喝西北風”了。一間屋子的成本是1500-2000元/月,這樣算下來,幾間屋子要月損失數萬。黃秋香曾嘗試和房東交涉過減免租金,但對方並未作太多退讓。現在,黃秋香突然感覺到“連孩子的奶粉錢都是問題”。

2月10日晚,桔子酒店創始人、魅KTV董事長吳海在個人公眾號發文《哎,我只是個做中小微企業的》,無數人轉發。

吳海在文章中指出,魅KTV直營店每個月的人力和租賃相關成本為551.5萬元,账上現金為1200萬左右。“因為所有門市停業,收入為零,账上的現金只能撐兩個月。”

此外,由於魅KTV還有加盟店尚在籌建,如果破產,實際失業的人數有1500人左右,總的投資損失約4億元。

此前,西貝創始人賈國龍的對外“叫苦”則更廣為人知,疫情期間,西貝關閉了全國近300家門市的堂食業務,預計損失至少達7億,按照目前的現金流加上貸款發工資,最多只能撐三個月。

在鈦媒體的採訪中,類似的情況不勝枚舉。

“一、二月間,在我合作的超過10萬家線下門市中,百分之九十都已暫時關閉,剩下的門市在苦苦支撐。”非碼創始人Derrick 如此向鈦媒體描述行業圖景。非碼是一家總部位於上海的O2O解決方案服務商,主要為大型連鎖商戶提供數字化交易整體解決方案。

2019年,非碼合作的商戶日均交易金額近千萬筆,尤以餐飲行業為主要客戶。但是自疫情發生,其合作商戶GMV幾乎無一例外經歷了斷崖式下跌。

基於對合作商戶日常流水的了解,Derrick在疫情早期做出判斷,疫情若在3個月以內得到有效控制,百分之七、八十的線下零售商戶尚能支持;假如持續超過3個月,百分之六、七十的企業就會相當危險。

影響同樣波及海外。

香港最大的連鎖藥房之一——香港龍豐藥房正在面臨相似困境,其合作商戶向鈦媒體透露,龍豐藥房僅在旺角的分店租金每月就高達230萬元港幣,而該店的八成顧客為內地遊客,如今遊客幾無,只能用過去的利潤暫時填補。同時,其也在嘗試和房東方面溝通短期免租,但究竟能否實現“不能保證”。

一位香港零售行業從業者向鈦媒體透露了兩組數字,2月香港零售交易額大約僅為往年同期的二十分之一——可以對照的是,在受到一些眾所周知的事件的衝擊影響最大的時期,這一數字也僅僅下挫為往年同期的三成,並且很快在去年底就恢復到了正常時期的八成左右。

一家總部位於美國的跨境收款平台派安盈方面則向鈦媒體透露,目前,由於延遲復工,工廠停工,部分國際客機班機取消,物流攬收時效變長,跨境電商的自發貨賣家要麽被迫延長假期模式,需要面臨運營成本壓力,要麽訂單大幅減少,與去年同期相比預計將有至少40%以上的營收跌幅,有些賣家甚至預測將有60-80%的跌幅。

不幸中的幸運的是,疫情的走勢好於Derrick的早期判斷。截止鈦媒體發稿,隨著疫情逐步得到控制,非碼的餐飲合作商戶開工率從一月時最底部的個位數百分比,在進入三月之後逐漸回升到了近70%。“快餐商戶恢復較快,但圍餐商戶仍然比較困難。”

“救命錢”和輸血之路

“原來不願意跟我談投資的企業,現在出現問題了,嘴都軟了,微信也開始秒回。”這是消費行業投資人王岑的近期見聞。處於困境的創業者們開始向投資方獲取臨時彈藥,但他們面臨的局面是,整個創投圈目前已經處於半停擺的狀態。

往常這個時候,機構投資人吳夢潔已經進入工作狀態,在投資行業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很多投資機構都支持被投企業在年後開始融資。

一方面,年底各公司普遍都會在員工激勵和股東分紅中花銷巨大,結餘款項不多,來年的資金壓力大;另一方面,由於投資機構的投資款有周期,需要經歷複雜的流程,而隨著2015年投資進入蕭條期,投資機構開始更加謹慎,本來兩三個月能完成的案子,機構會選擇“再拖一拖”,尋求更低的價格或者更合適的條款。

這樣一來,即便在年初談的投資,實際進入交割也要等到年中。而這之間,需要創業者留足資金,確保公司持續經營,以及面對投資人條款時更加自信。

但此時,她的工作卻幾乎陷入了停滯狀態。

持有類似觀點的還有和玉資本合夥人梁傑。梁傑在採訪中告訴鈦媒體,此次疫情對風險投資領域影響非常嚴重,因為面對面交流是創投領域繞不開的一個環節,包括創始人交流、訪談、盡職調查,單靠書面資料和網絡辦公,是沒有辦法實現項目的準確投資。

除了春季前已經把盡調和投資談判完成的項目,基本上很難開發新的投資項目,疫情基本導致整個行業處於半停滯狀態。“在目前的情況下,新項目基本上都不會考慮,即使是春節之前很有興趣的,可能現在也只能放一放。”梁傑向鈦媒體表示。

在線少兒素質教育品牌明兮大語文在2月無奈選擇關停。創始人王嘉樹講述背後原因時稱,在最新的融資中,投資方因為疫情原因而放棄了投資。

當然,也有少數人嘗試在別人恐懼時貪婪。非碼創始人 Derrick 就已經在扮演臨時FA的角色——為投資機構和合作商戶牽線搭橋。據其透露,目前已有投資機構實際接觸一些暫時處於困境的零售企業,但合作仍處於初期階段。

關於為中小企業“輸血”,相較於創投資本,商業銀行顯然承擔著更多期待。

1月31日,人民銀行下發《關於發放專項再貸款,支持防控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有關事項的通知》,設立3000億元專項再貸款,支持金融機構向疫情防控重點保障企業提供優惠利率信貸支持。

央行官員將這筆3000億元專項再貸款形容為企業的“救急救命”錢,“必須快速精準投放出去”。由此,通常需要近一個月才能完成的企業貸款,如今則可以開始以小時為部門計算。

率先公開“叫苦”的西貝和老鄉雞,在極短的時間內即獲得了來自銀行的資金支援。

西貝餐飲集團方面拿到了來自浦發銀行北京分行4.3億元的授信2月6日完成授信審批,2月7日完成了授信協議面簽,並在當日下午放款到西貝账戶,主要用於支付西貝將要發出的員工工資——這是一次無比迅速的輸血,在24小時內完成。

而在安徽,中信銀行合肥分行副行長領隊親自上門找到了創始人束從軒。

2月10日上午來到公司,下午即敲定合作內容,2月11日下午大約6點半,中信銀行第一筆流動資金貸款已經到了老鄉雞的账上——中信銀行此次為老鄉雞提供的貸款總額度為1個億,首筆提款3000萬元。

事實上,為紓困中小企業,監管層早已出手。自1月26日(大年初二)起,銀保監會印發通知,強調要做好受困企業金融服務,對於受疫情影響較大的批發零售、住宿餐飲、物流運輸、文化旅遊等行業,以及有發展前景但暫時受困的企業,不得盲目抽貸、斷貸、壓貸。

此後,監管層不斷“耳提面命”,強調金融機構要為受疫情影響較大的地區、行業和企業提供差異化優惠的金融服務。

商業銀行紛紛公布扶持政策,包括對部分受困中小企業的貸款在現行基礎上利率下調0.5個百分點、貸款適當展期、專項匹配信貸規模等等。

網商銀行行長金曉龍向鈦媒體表示,在特殊時期,網商銀行將與25家銀行合作,為850萬小店降低下調了20%的利息,其中重點支持湖北小店和從事電商、外賣的數字經濟小店,緩解小店資金壓力。

“我們向多家銀行發出合作邀約,希望共同為正處困難小店減利息,大家沒法見面商議,就靠郵件和電話,結果2天時間,就有25家銀行發來了肯定的答覆。”

但事實上,在如何扶持小微企業上,不少一線銀行員工仍然有些手足無措。

春節剛過,無錫一家商業銀行的信貸部門經理陳燁已經收到了數位中小企業主的電話谘詢。這些企業主在獲知扶持政策之後,普遍向陳燁尋求幫助:“利息能不能暫緩幾天,能不能提供一些低息貸款,符合哪些標準的企業才能享受優惠?

但事實上,對於這些疑問,甚至陳燁本人也並不十分清楚。

目前已經頒布了國家政策,要求提供低息貸款,但是總行沒出細則,省分行就無權給企業降息、免息。”陳燁向鈦媒體表示,“貸款都是要總行審核的,下面的權力有限,不能私自貸款。截止目前,我們銀行並沒有文件出來,因此只能等著。

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副院長黃益平則撰文指出,中央銀行與監管部門的支持政策應該向網絡銀行或者城商行傾斜,“但最近央行的3000億元專項再貸款,大頭去了全國性商業銀行,或許不太容易流到中小企業的手中。”

黃益平的預判正與斑氪資本CEO吳文雄的近期觀察暗合。

在近一個月的時間內,扮演企業助貸角色的斑氪資本已經為十幾家企業成功對接了銀行資金,平均每筆融資額在兩三百萬元左右——所謂企業助貸,即主要依據企業的經營的狀況,設計相應貸款方案,找到匹配的銀行,幫助企業獲得銀行貸款。

吳文雄表示,企業對於資金的渴求是其“職業生涯以來罕見的,許多平時極少和銀行打交道的公司突然有了向銀行借錢的需求,融資成了他們當下最重要的事。”

作為企業與銀行間的資金中介,吳文雄的直觀感受是“目前銀行信貸窗口開放,資金水源充足,是企業融資的好時機,但銀行普遍對於企業風控標準沒有任何放鬆,真正的小微企業拿到貸款並不容易。”

即使是城商行這類壞账容忍度較高的銀行,其發放貸款目標企業的規模底線也達到了年營收1000萬元。吳文雄坦言,大量小微企業有 “在流動性的海洋中被渴死”的風險。

而在吳的湖北老家,其父經營著一家數百人規模的製鞋企業,目前同樣面臨著資金斷流、無法復工的局面。但吳文雄對此“無法提供任何幫助”。

吳文雄建議,“未來應該考慮設立中小企業的扶持專項資金或紓困資金,對困難企業給予一定的資助,或直接補助。”

復工難、不復工亦難

究竟復工還是不復工、何時才能復工,這是江蘇一家中小型製造業企業老闆張宏近期的最大焦慮。

張宏的工廠主營製造空調配件,產品一部分銷往海外,一部分服務國內市場,“目前海外客戶天天催貨,他們雖然理解目前的困境,但是假如再無法復工,客戶很可能不得不取消訂單。”

2月20日,張宏的數十位外省市員工返城開始為期14天的隔離——還有部分員工滯留家鄉無法返程。他想嘗試依靠本市的員工進行小範圍的復工,前提是他需要獲得政府部門的復工批複,為此,張宏需要向有關部門上交員工的身份證、家庭住址,準備足夠的口罩、酒精、測溫儀等物資。

有關部門提醒張宏,“如果開工後發現一例疫情,企業要承擔責任。

正當張宏為工廠無法復工發愁的同時,2月21日,張宏的同行——另一家規模稍大的企業負責人張君終於拿到了政府的復工批複。由於安徽籍員工比較多,他雇了3輛大巴去把員工們接了回來,“一開始當地村裡始終不讓出來,後台政府頒布了相關復工政策之後才終於放行了。”

按照張君的預估,等外地員工的14天隔離期一過,3月初,他的公司就能加足馬力恢復正常生產。

但是員工返城問題解決之後,又一個困境擺到了張君面前——他的訂單出了問題。

和張宏一樣,張君目前在生產的只有去年簽的海外訂單,而這批訂單按照目前的生產速度,在一個月之內就可以完結。

但是新訂單在哪兒,他卻完全沒有著落。眼下,張君“只能強撐著復工。但每月我光員工工資就要兩百萬,如果沒有訂單,我又能撐幾個月呢?”

中小企業飽受訂單和復工之苦,規模更大的企業似乎有著更多的“騰挪空間”。

在江蘇,一家紡織行業上市公司高管告訴鈦媒體,疫情發生後企業迅速改建了生產車間、引進設備,加足馬力生產防護服。並且“防護服市場需求旺盛,一直處於爆單狀態。”

但是熱火朝天生產的背後,該高管隱憂仍在,製造防護服、口罩等等基礎物資技術要求並不高,據他的預計,“口罩防護服在一個月之內產量就會爆掉,而等疫情一過,這些就沒人要了。並且,專用於生產防護服的壓膠機價格已一路上漲到8萬元一台,成本很高。”

來自天眼查的數據顯示,2020年2月1日~3月5日期間,我國共新增826家經營範圍含“防護服”的企業。同比增速達到了2565%。

失去訂單,對大量上市公司而言是決定生死的挑戰。

一位不便透露姓名的上市公司高管對鈦媒體表示,受疫情影響,該公司原有的海外訂單已經收到影響,銷售人員正在應對來自全球客戶的出貨壓力;在國內市場,原本佔大頭的政府採購訂單,“在短期內肯定會有明顯的下滑。”

該高管告訴鈦媒體,此次衝擊主要來自市場端的需求萎縮,同時產業鏈上下遊層層傳導、環環相扣。上遊企業不能如期復工,下遊企業沒有原材料生產。並且,製造業的生產和銷售是離不開人的, 不復工幾乎意味著徹底停擺,而復工又缺乏訂單——這是製造業普遍面臨的兩難局面。

相較之下,一些線上化辦公的企業和行業,貢獻了一個多月來為數不多的熱門話題。

對於上文所及的非碼公司而言,推廣“無接觸”點餐業務正在成為其目前的工作重心。由於新冠病毒存在較強的人際傳播特性,為了防控疫情,無接觸服務成為了當前的剛性需求。

該公司表示,目前其無接觸業務已經接入了170個品牌商戶,60000多家線下門市,“自疫情開始,合作商戶的增長速度比平時翻了兩倍以上。平時一些不太注重線上化運營的線下門市,不得不意識到了線上運營的重要性。”

據其透露,非碼的餐飲合作商戶的在線日交易筆數已經達到了去年最高值的2倍以上。

事實上,天貓超市、盒馬、餓了麽、肯德基、必勝客也紛紛推出了“無接觸配送”服務或“無接觸點取餐”服務。

另一大熱門領域則是在線辦公,在線教育等行業。2月3日,共有2億人在家辦公,釘釘、企業微信、飛書、金山辦公都獲得了巨大的用戶增長。

“企業微信”提供的數據顯示,2月10日上午,其伺服器請求上漲超過10倍。為了保證軟體能夠正常運轉,會議產品“騰訊會議”從1月29日到2月6日,8天擴容了超100萬核,足以支持全球5000萬人同時在線開會。

阿里“釘釘”方面則公開表示,技術人員連續兩天在“阿里雲”上緊急擴容網絡和計算資源,新增部署了兩萬台雲伺服器,24小時值班保系統穩定,最大能支持302人同時進入會議。

據鈦媒體的不完全統計,目前已有超過10款產品為疫情期間的線上辦公提供服務,各大產品及平台都推出了相應的免費權益,目前阿里釘釘和企業微信針對用戶全部免費。

在線教育領域呈現出類似的局面,騰訊、阿里巴巴、字節跳動等互聯網巨頭已帶著免費開放的資源,深度介入教育行業。

SARS往事:關於生存的再思考

一張機票的價格,代表了疫情和管控措施對交通行業的衝擊。

多數航線的機票價格降至最低位,遲遲未能回升。央視新聞報導,北京至上海最近三周的機票均價同比降幅在兩成以上;而上海飛重慶的機票價格,在3月15日之前,則有大量低於100元。

疫情高峰期間,民航業整體受損情況十分嚴峻,據交通運輸部公布的數據,二月份,民航運輸旅客 783 萬人,同比下降85.5%——在2003年非典期間,民航業也曾遭遇危機,民航公司集體“過冬”,或封存停飛飛機、或集體休假、團隊降薪。

不得不提及的2003年的“非典”,成為本次新冠疫情應對的幾乎唯一參照。回顧非典時期,服務和零售等線下行業受到衝擊,一眾線上創新模式的發展卻始於非典。

阿里巴巴和京東在 “非典”後的崛起,是教科書一樣的存在。

阿里巴巴成立於1999 年,2003 年是其發展的最關鍵時期之一。彼時,受全國“非典”疫情的影響,線下交易受到較大限制,線上商業機會數量迅速擴大。從 2003年3月開始,阿里巴巴平均每天新增會員約 3500 人,較上一季度增長約 50%;每日線上發布的新增商業機會數達到 9000~12000 條,較 2002 年同期增長約3 倍。

京東在非典期間的發展路徑也有類似之處。

在1998-2003年,京東(當時仍稱京東多媒體)是典型的線下渠道(光磁產品)銷售。在 2003 年非典疫情爆發時,京東開始作出轉向線上零售的嘗試:在論壇上發起團購活動,收到客戶匯款後再發貨給客戶。2004年1月1日,京東多媒體網站正式上線,隨後逐漸轉型為純線上的零售公司。

那麽,這次疫情還會給企業帶來類似的跨越式發展的機遇嗎?

“您所在的企業和行業,與非典時期面臨的困境相比,此次有何不同;長遠來看,疫情能否帶來機遇?”在此次採訪的過程中,鈦媒體將這一問題拋給了十數位各行業受訪者。

空調配件廠老闆張宏等數位中小型製造業從業者的回答頗為相似:兩次疫情帶來的工廠停工、上下遊產業鏈的脫節,對企業帶來的衝擊幾乎是一致的。

如是資本董事總經理張奧平向鈦媒體闡述了相似的觀點,並詳述了背後邏輯——

大型製造業企業已經普遍完成了自動化升級,他們甚至可以遠程通過APP下單,一個工廠只需要兩三個員工,因此疫情對他們的影響不大。

真正受傷的是佔中國80%乃至90%的中小型製造業企業,他們的員工必須在工流水線上、在工廠上班,甚至有很多是計件工資製,他們的生意可能十年都不會有大變化,並沒有動力去實現自動化。

同時,他們的現金流可能一直維持在能夠支撐企業員工薪資三個月的狀態,遇到疫情只能被動消化。

因此,對於大多數中小型製造業公司而言,兩次嚴重疫情是兩隻相似的黑天鵝,帶來的衝擊非常接近。

來自餐飲、旅遊、教育培訓等行業人士的回應也頗為類似,在線下沒人消費的情況下,除了坐等疫情的影響消退,努力開源節流之外,他們幾乎別無辦法。

相對而言,在線教育、在線醫療,生鮮電商等短期獲益的賽道能重複“非典”時期阿里京東的故事嗎?

直觀來看,兩者頗為類似,由於疫情人們足不出戶,各項服務被迫倒逼到線上,帶來了這些服務平台流量在短時間內的迅速提升。以每日優鮮為例,微信方面提供的數據顯示,2020年除夕到初六,每日優鮮小程序相比去年同期的訂單量增長了309%,實收交易額增長465%

在張奧平看來,由於兩個時代商業生態的根本性不同,目前短期獲益的行業賽道並不能與“非典”時期的阿里京東所遇到的機遇相提並論。

2003年,當時中國的信息基礎設施是互聯網,一個新的技術革命剛剛出現,整個商業生態在逐步的進化當中。在那個階段,大部分人還不能接受互聯網,市場教育的重要性很高。所以,“非典”時期成了重要一個用戶養成和建設階段。

但17年過後,中國已經進入了一個完全不同的商業業態。90後、00後是移動互聯網的原住民,他們只是短期內被迫大量高頻的在線上選擇教育、電商等服務,而疫情一旦過去,他們很可能回歸往常。

除非,這些在線平台的商業模式和商業生態在短時間內讓用戶感受到了效率的提高、提供了性價比足夠好的產品。而這並不是短期的流量訂單增產所能決定的。21世紀初是真正的互聯網爆發期,而現在,我沒有看到類似的技術革命以及隨著而來的商業模式的調整。

事實上,行業內部人士對此也表達了謹慎的樂觀。

“戰疫”之後,開篇提到全員降薪的松鼠AI公司,通過贈送免費账號、線下轉線上、公立學校合作等自救舉措,在整個二月迎來了用戶規模上的爆發增長,“學生月消課次數增長了8倍。”栗浩洋對未來依然很樂觀。

但也有悲觀者,一家頭部生鮮電商平台在湖北一線肩負了保民生的重任。他在接受採訪時告訴鈦媒體,“平台訂單量與收益額確實獲得了成倍的增長,獲客成本實現了明顯的降低。”

但對於疫情過後能夠維持在何種水準,他坦言,心裡“完全沒底”,只能盡全力抓住這次機遇。

3月2日,在武漢封城近40天之後,投資人吳夢潔正在張羅申請政府補貼——由於去年研發費用超過20萬,按照當地政策可以申請200萬的補貼;企業主張宏終於湊足了規定要求的口罩等物資,收到了準許復工的通知。

百度在3月5日發布的復工搜索大數據顯示,全國多地線下復工率已超過50%,但娛樂、餐飲、旅遊業復工比例墊底。春天已來,這場集體大練兵還將繼續。(本文首發鈦媒體,採訪/苑晶、蔡鵬程,撰文/蔡鵬程,編輯/蔥蔥。應受訪者要求,文中吳夢潔、陳燁、張宏、張君、黃秋香皆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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