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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華:莫言是怎麽當守門員的?

新醬第1次冒泡:

四年一次,世界杯再燃情,似乎沒有任何運動,如同足球這般,能夠引爆全球的狂歡。

無論任何領域,無論身份如何,沾了足球,就有了球迷的熱烈,而這些球迷中有一些又因為自身的影響力,讓足球變得更加矚目。

陳忠實曾經說他先是個球迷,其次才算是作家;鹿晗表示假如他沒有進入娛樂圈,很可能會成為職業球員;馬雲更是斥巨資收購廣州恆大的股權,使之成為國內頂級俱樂部。

當然,也有厭惡者如博爾赫斯,稱其“在美學上是醜陋的”,這是對集體式的國民狂熱的一種擔心。

其實,足球本身是純粹的,但是當這項純粹的運動變成全世界人民關注的盛宴時,就會發酵出太多故事,比如我們即將迎來的2018年俄羅斯世界杯,那些早早備好啤酒、炸雞的時差黨們,已經開始對意大利和荷蘭小組賽時的意外的出局唏噓不已了。

是的,2018年的世界杯才剛剛開始,還有很多故事等待上演,而作家,一個擁有球迷身份的作家,是可以用文字讓這些記憶留存下來的,比如余華。

2010年的南非世界杯,與作家朋友們在籃球場地踢過野球的余華就在現場,實實在在的感受了一番世界球迷的狂熱,不妨來個預熱,在2018年世界杯開賽之際,讓我們先在他的文字裡感受一下足球的魅力。

By 艾茵

余華筆下的世界杯

世界杯是一個世界劇場,三十二個國家的球員在此上演他們的力量和速度,戰術和技巧,勝利和失敗;三十二個國家的球迷在此上演他們的脂肪和啤酒,狂熱和汗水,歡樂和傷心。在這個為期一月的世界劇場裡,踢球的和看球的,不分演員和觀眾,每個人都是自己人生旅途中的明星。

想想那些蜂擁而至的球迷,有的腰纏萬貫,有的囊中羞澀;有瘋狂的,有害羞的;有爭吵打架的,有談情說愛的;有男女老少,有美醜俊陋……人類有史以來所有的演出,劇院的、街頭的、屋裡的、床上的、政府裡的、議會裡的、飛機上的、輪船裡的、火車和汽車裡、戰爭與和平裡、政治和經濟裡……都會改頭換面集中到這個世界劇場上。

可是隨著賽事的推進,球迷就會逐漸離去,到了半決賽和決賽的時候,五彩繽紛的球迷逐漸趨向單一。這就是我為什麽欣然挑選中間十天的理由,我可以感受到大規模的球迷的喜怒哀樂。在小組賽結束和十六強賽開始之時,想想約翰內斯堡或者開普敦的機場吧,傷心的球迷成群結隊地進去,歡樂的球迷源源不斷地出來。

男球迷和女球迷有所不同,男球迷關心比賽,女球迷關心比賽的同時另有所圖。在約翰內斯堡的騰訊記者駐地說兩句某個帥哥球星的壞話,立刻會有女記者虎視眈眈或可憐巴巴地盯著你。某女記者採訪某位帥哥球星時意外獲得了兩次貼面親吻,回來後喜不自禁地講述美好的貼面,立刻引起其他女記者羨慕的尖叫聲,男記者則是不屑地說:“他是憋壞了。”

世界杯期間,人們對嗚嗚祖拉的出現喋喋不休。非洲人弄出如此壯觀的助威工具,他們的腮幫子功夫同樣壯觀,周而複始地吹響著。讓人覺得這屆世界杯是在養蜂場裡進行,看台像是密密麻麻的蜂巢。很多年以後,很多人會忘記南非世界杯的冠軍是誰,可是會記得嗚嗚祖拉。這就是人類,關心野史總是超過關心正史。

每逢世界杯,中國人就開始為外國人搖旗呐喊,為了各自支持的球隊在網上唇槍舌劍甚至破口對罵。我在南非時,外國球迷都將我當成日本或韓國或朝鮮人,知道我是中國人十分驚訝,因為中國隊沒去南非。西方媒體這些年來總是擔心中國民族主義情緒的高速膨脹,他們不知道我們有時候沒有民族主義情緒,比如世界杯期間。

馮小剛說中國電影像中國足球;以前有人說中國文學像中國足球;股市低迷時有人說中國股市像中國足球……其實中國足球這些年給我們帶來很多歡樂,拿它作比喻來發泄憤怒和不滿很安全,既不會犯政治錯誤也不會犯經濟錯誤。

籃球場上踢足球

我想,很多中國球迷都有在籃球場上踢足球的人生段落。

我將自己的段落出示兩個。第一個段落是一九八八年至一九九〇年期間。當時我在魯迅文學院學習。魯迅文學院很小,好像只有八畝地,教室和宿舍都在一幢五層的樓房裡,只有一個籃球場可供我們活動。於是打籃球的和踢足球的全在這塊場地上,最多時有四十來人擁擠在一起,那情景像是打群架一樣亂七八糟。

剛開始,打籃球的和踢足球的互不相讓,都玩全場攻防。籃球兩根支架中間的空隙就是足球的球門。有時候足球從左向右進攻時,籃球剛好從右向左進攻,簡直亂成一團,仿佛演變出了橄欖球比賽;有時候足球和籃球進攻方向一致,笑話出來了,足球扔進了籃筐,籃球滑進了球門。

因為足球比籃球粗暴,打籃球的遇到踢足球的,好比是秀才遇到了兵。後來他們主動讓步,只打半場籃球。足球仍然是全場攻防。再後來,打籃球的無奈退出了球場,因為常常在投籃的時候,後腦上挨了一記踢過來的足球,疼得暈頭轉向;而籃球掉在踢足球的頭上,隻讓踢球的人感到自己的腦袋上突然出現了彈性。就這樣,籃球退出了籃球場,足球獨霸了籃球場。

我們這些踢足球的烏合之眾裡,只有洪峰具有球星氣質,無論球技和體力都令我們十分欽佩。他當時在我們中間的地位,好比是普拉蒂尼在當時法國隊中的地位。

當時誰也不願意乾守門的活,籃球支架中間的空隙太窄,守門員往中間一站,就差不多將球門撐滿了,那是一份挨打的工作。所以每當進攻一方帶球衝過來,守門的立刻棄門而逃。

我記得有一次莫言客串守門員,我抬腳踢球時以為他會逃跑,可他竟然像黃繼光似的大無畏地死守球門,我將球踢在他的肚子上,他捂著肚子在地上蹲了很長時間。到了晚上,他對我說,他當時是百感交集。那時候我和莫言住在一間宿舍裡,整整兩年的時光。

第二個段落是一九九〇年意大利世界杯期間。那時馬原還在沈陽工作,他邀請我們幾個去沈陽,給遼寧文學院的學生講課。我們深夜看了世界杯的比賽,第二天起床後就有了自己是球星的幻覺,拉上幾個馬原在沈陽的朋友,在籃球場上和遼寧文學院的學生踢起了比賽。遼寧文學院也很小,也是只有一個籃球場。

馬原的球技遠不如洪峰,我們其他人的球技又遠不如馬原。可想而知,一上來就被遼寧文學院的學生攻入幾球。

我們原本安排史鐵生在場邊做教練兼拉拉隊長,眼看著失球太多,只好使出絕招,讓鐵生當起了守門員。鐵生坐在輪椅裡守住籃球支架中間的空隙以後,遼寧的學生再也不敢射門了,他們怕傷著鐵生。

有了鐵生在後面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我們乾脆放棄後場,猛攻遼寧學生的球門。可是我們技不如人,想帶球過人,人是過了,球卻丟了。最後改變戰術,讓身高一百八十五公分的馬原站在對方球門前,我們給他喂球,讓他頭球攻門。問題是我們的傳球品質超級爛,馬原的頭常常碰不到球。

雖然鐵生在後面坐鎮球門沒再失球,可是我們在前面進不了球,仍然輸掉了客場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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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自網絡/本期編輯: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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