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嗅原創組作品
作者丨李玲
“夾著尾巴”做企業的王健林，終於要得到解脫了。
2019年5月15日，萬達宣布與沈陽市政府達成協議。這份“全面戰略合作”的協議顯示，萬達在承諾的250億元基礎上，再向沈陽投資800億元，建一個文旅城。
自2017年7月的債務風波後，“文旅”業務再度登上萬達C位。對這次在發家地的合作，王健林抱有很大期待——國際醫院、國際學校和5個萬達廣場，以及周邊設施組成這個“世界一流的大型文化旅遊項目”。
簽約儀式上，王健林和沈陽市領導握著手相互對望，看不到表情。“大家都說‘投資不過山海關’，可是萬達在沈陽一次就投資800億。”王健林說，在國內，能同時投資建設世界一流的國際醫院和學校的企業極少。
言下之意，萬達有足夠的實力。
沒人知道王健林在想什麽。但近期萬達頻頻在文旅出手，像是一個信號——王健林要重圓文旅夢了。
一周前的5月8號，他剛和馬化騰強刷了一撥存在感。二人留下經典的比卡丘C位圖。有網友調侃，“貴圈的皇馬組合，沒想到站C位的卻是皮卡丘。”也有人戲稱，“揭開頭套，原來馬雲在裡面。”
市場格局日漸穩固，互聯網+地產創造出的衍生價值也讓更多房企發現，相比地方官員，互聯網公司或是更重要的合作者。地陪對象從各地官員變成互聯網掌舵者的王健林，顯然已經認識到這一點。
示好馬化騰
對馬化騰表現出來的熱情，代表著王健林對互聯網的接納。
5月8日，在北京豐科萬達廣場，王健林陪著馬化騰親眼見證了TGC王者榮耀、微信人臉支付、騰訊智慧零售、商場數字化等騰訊系產品應用在萬達廣場中。
馬化騰抄手傾聽，和普通的博物館遊覽者無異，王健林則始終一臉嚴肅雙手背後，不脫領導視察工作的嚴肅模樣。直到和皮卡丘合影，後者才露出久違的微笑。
一個是把握中國經濟支柱的房地產大亨，一個是影響中國一代人命運的互聯網巨擘，兩位代表中國不同經濟時代的教父級人物，站在日本經典動漫真人形象皮卡丘旁——前者肩膀微微靠著比卡丘的大大耳朵微笑，後者象徵性的輕扶著皮卡丘的手面露和善。東道主對成果的滿意程度，尤為明顯。
王健林把萬達的第一個“智慧廣場”試點配上馬化騰的技術，馬化騰把第一次“深度遊”的機會給了王健林的萬達廣場。對雙方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5月13日凌晨4點，馬化騰再次現身知乎，關注了“如何看待馬化騰和王健林一起逛街”這提問。這是繼半年前，他發出“未來十年哪些基礎科學突破會影響互聯網科技產業？產業互聯網和消費互聯網融合創新，會帶來哪些改變？”的問題之後，在知乎的最新關注動向。
馬化騰很在乎大家對二者公開“撒狗糧”的態度，王健林也想趁熱打鐵把關係穩下來。前一天剛陪馬化騰看了“智慧廣場”，後一天王健林便飛到馬化騰“潮汕老家”，與潮州市政府簽下200億元的文旅項目。
這次的文旅項目，萬達需要建立文化街區、兒童樂園、電競電音樂園、航海樂園、度假酒店群等一系列文旅配套樂園。此外，萬達還承諾每年協助潮州市政府舉辦“世界潮人節”、世界級高端體育賽、世界級演藝節目以及創辦影視作品。
跟政府打交道，王健林是個不折不扣的“老手”。見馬化騰的前一天，王健林還在萬達總部與陝文投集團、西影集團黨委書記、董事長等一眾領導見了面。打開萬達的官網，王健林的日常就是“會見”地方政府領導、“考察”某家公司。
潮州的文旅城項目，王健林將其定位為“創造中國城市和企業投資合作的嶄新模式”，4月13日就親自飛去潮州與市委書記見面。但地處廣東東部沿海，作為港口城市的潮州，GDP表現並不優秀。2018前三季度，廣東21個地級市GDP排名，潮州市位列第18名。
關於這筆生意，沒人知道王健林怎麽打的算盤。但動輒數百上千億的投入，足見他對文旅城的念念不忘。
上千億元，重造萬達文旅
2017年售賣文旅城和酒店，讓大眾一度認為萬達放棄了文旅產業。但兜兜轉轉，王健林又將重心轉回文旅。
“砸”給沈陽的800億元，是沈陽近兩年來獲得的最大筆投資。從談判到簽約，雙方也隻用了一個月時間。王健林確實為沈陽文旅項目做了準備，早在3月底，萬達地產就在大連注冊大連萬達城文化旅遊開發有限公司，注冊資本1億元，萬達地產100%控股。
2017年7月，萬達與融創、富力簽下收購協議。深陷債務危機的王健林，將萬達旗下13個文旅城以及76家酒店，分別賣給融創和富力。結果是，萬達得到631.7億元救命錢、融創買到6221.9萬平方米土地，富力得到近百家酒店，成就了中國地產有史以來最大金額的交易。
“萬達文化旅遊城”品牌不變、萬達規劃內容不變、萬達實施管控項目建設不變、萬達運營管理項目不變。拋棄文旅是事實，可王健林和孫宏斌簽的“四項不變”協議，能感受到他對文旅並未完全放棄。
可是，一年之後“四項不變”就變了。
再度高調秀文旅，是在2019年4月18日，萬達在延安啟動的首個紅色主題文旅城。
王健林歸來的首個文旅秀意義非凡，佔地128公頃，總建築面積270萬平方米，總投資120億元。可遠眺寶塔山的紅色文旅項目，將作為延安市慶祝建黨100周年的獻禮工程。
128公頃是什麽概念？相當於故宮72萬平米的近兩倍。可以想象一下，紅色小鎮、軍事樂園、冰雪樂園、紅色劇場等內容組成的龐大“愛國主義教育”基地，是何等壯觀。
在這之前，萬達還將文旅城落戶在西安、蘭州，成為“一帶一路”上的新秀業務。
萬達文化產業貢獻了2018年度集團超32%的收入，王健林說這是萬達轉型成果最重要的標誌之一。而萬達的文化產業範疇裡，王健林個人愛好的體育是極為重要的一部分。
4月29日，萬達20億元建設大連足球青訓基地的消息傳出，同一天，萬達與大連市政府簽訂戰略合作協議，承諾每年出資5000萬元給大連10所小學建設足球基地。一個半月前，王健林在深圳見了國際籃聯主席霍拉西奧·穆拉托雷、中國籃協主席姚明等籃球界名人，並從前者手中接過了2019籃球世界杯首張門票——1排1號。
高調亮相，撒錢闊綽，王健林似乎恢復了以往的活力。
紅色王健林
萬達還是那個萬達，王健林早已不是那個王健林了。
2008年萬達總部搬到北京時，各地官員便主動成為王健林的“座上賓”。《南方周末》專訪中，王健林透露一個細節：當時寧夏銀川市的領導找他在銀川開一個萬達廣場，儘管內部沒有規劃，他還是答應了。
後來領導說效果不錯，想邀請萬達在銀川建第二個廣場，王健林覺得銀川才70萬人，沒有必要開兩個就拒絕了。但對方使出了賴著不走的策略，在萬達連呆兩天后，王健林答應了。
到現在，銀川市第三個萬達廣場正在建設中。可在本地人看來，在金鳳區的第一個萬達廣場影響力都有限，本土的新華百貨還是當地消費的首選。而西夏萬達廣場，開業近4年仍存在感微弱。“我都沒去過西夏萬達廣場。”一位銀川當地的導購告訴虎嗅。
以超出規劃的項目為代價，對政府領導有求必應，讓王健林以為自己在政商關係中佔據了主導位置。在2012年哈佛大學的演講上，王健林曾擲下豪言，民營企業沒有國家特殊的優惠政策支持或金融支持，一樣可以發展很好。但現在，他的想法在被現實慢慢“修正”。
2018年1月，一次公開演講中， 王健林首先“感謝了黨和政府”，他說，“沒有黨和政府領導的改革開放，就沒有今天的萬達。”一般的感謝還不行，他還強調“發自內心感謝”。
這種演講範式，緣起於王健林帶著中國首富標簽在海外瘋狂買買買的那段時間。據澎湃新聞報導，自2012年26億美元收購全美第二大院線AMC到2017年7月，萬達在海外的投資總額已高達2451億元。同時進行的是，他不斷拋售國內的資產。
2017年6月，銀監會一紙禁令斷了萬達的貸款，金融監管部門也緊急發起包括萬達在內的大財團授信和海外融資風險排查，“非常時期，資本要站好隊、聽指揮、少添亂。”上層對王健林國內賣、海外買的行為表示出明確不滿。
直到一月後，經歷發布會內場摔杯子、外場三換背景板，萬達才從資金困境中解脫。
隱匿在聚光燈後將近1年，2018年末到2019年初，萬達再次以原有的廣場模式頻繁刷存在感，山西運城、廣西貴港、重慶銅梁、濰坊壽光的萬達廣場相繼開業。
他再度高調出現在公眾視野中，以崇尚紅色文化的企業家身份。
2019年4月16日，王健林參觀了陝西延安的梁家河知青舊址，並分別在“陝西是根，延安是魂，延川是我第二故鄉”的標語前，和一間頗有歷史淵源的窯洞前拍了照。兩天后，王健林給建黨100周年的獻禮敲定，前文提到的萬達首個紅色文旅城，也是“延安慶祝建黨100周年的獻禮工程”。
早在2018年9月底，王健林就開始為紅色項目奔波。這次，他成為陝西省、延安市領導的“座上賓”，雙方簽訂了《延安萬達紅色旅遊小鎮項目合作框架協議》。
現在，王健林更加熟稔中國企業的求生之道。就像他自己說的：很多企業一時乾得挺好，但一個調整可能就沒了。以前他相信“親近政府，遠離政治”是企業和政府的分寸。現在，王健林絕不會說出“自己辛苦賺的錢，愛往哪兒投就往哪兒投”的話。以前，他靠市場和消費趨勢進行戰略判斷，現在，王健林制定戰略的首要條件是“政治正確”。
如果你想知道萬達文旅城的下一個落戶地點，翻翻紅色歷史和一帶一路地圖，或許能找到答案。
本文頭圖：王健林宣布海外負債基本解決。東方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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