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蹇人毅:夜郎的藝術之光

秦元魁老師是解放初期貴州省文聯籌備組的七人之一,也是貴州美術事業發展的奠基人。從臨解放時,放棄已被錄取赴法國巴黎留學的機會,留下來迎接貴陽解放的曙光,直至2009年去世,他把自己的一生都無私地獻給了貴州的美術事業。

今年是秦老誕生一百周年,貴州省博物館擬為他舉辦一次紀念活動和遺作展覽。秦老的千金秦美美約我寫一篇紀念文章。我們兩家幾十年都同住省文聯大院,上世紀八十年代後,更是門對門的鄰居。況且在我藝術道路的成長中,經常得到秦老的扶掖和呵護,我雖筆拙,但完成這一囑托是責無旁貸的。

記得一九六二年,貴州省舉辦第一次全省美展,秦老約我畫一張油畫參展,那時我剛參加工作,在一所小學任教,於是便選定了教育題材一一《一顆紅心育新苗》,我畫好草圖後去向秦老請教。秦老見我畫的是一位女教師,歡快地帶著孩子們在一片草坪上前行,便建議我用逆光處理,並借了一本俄羅斯畫家普拉斯托夫的畫冊給我作參考,因為普拉斯托夫是描繪外光的高手。經過一個月的磋磨,終於大功告成,掛上了省美展的展牆。這是我的第一張油畫處女作,因此特別感恩秦老。

一九七三年,我赴桂林、陽朔寫生,回來以後,將這些習作拿去請秦老指導。秦老看了以後,拿出一本印象派的風景畫冊,對照我的寫生習作,耐心細致地給我逐幅作分析,並鼓勵我可以將這些寫生展示一下,有幸的是貴陽市群眾藝術館和南明區文化館為我提供了兩次交流展出的機會,這也是在秦老的鼓勵下,我的第一次個展。

秦老的作品,我接觸的機會很多,他多是取材於貴州的少數民族風情和風景,抒情且帶有濃鬱的鄉土氣息。

他描繪的苗族人物形象生動,穿戴和銀飾刻畫得特別細緻,他寫生的風景則既有大山的巍峨之風,如《婁山狹道》《烏蒙山徑白鷺飛》,也有清波流水之情的《清灘白石》《清泉石上流》。

他很少獵涉政治題材。但他創作的,以遵義會議為主題的《一唱雄雞天下白》卻非常觸人心弦!他避開公式化的領導人開會場面,選取遵義會議大樓為背景,在灰藍色的主調中,二樓會議室的窗子透出橘紅色的燈光。窗前一位紅軍戰士隱約佇立;前景的院子裡,有一組紅軍戰士和戰馬,戰士仰望會議室的燈光,午後天空初吐魚色,仿佛東方欲曉。秦老以側面手法,含蓄而發人深省地暗示偉大的轉折和曙光即將來臨的深刻內涵。

秦老對人親和,對他的老師、同學和藝園後輩,都是一片赤誠。秦老說話略帶鼻炎,雖是一口貴陽話,卻有江南人軟語呢濃之感。他的老師謝孝思,同學吳冠中、謝景蘭來築時,他都設家宴盛情款待。其中與吳冠中先生的友情猶深,吳冠中先生四次來貴州,給秦老留贈了四張油畫,一張國畫,這可算得上是絕無僅有的同學之情吧!

秦老時時都關心我的成長,並給我提供學習的機會。

記得有一次他的同學,趙無極的夫人謝景蘭來貴陽時,他通知我去美協開一個小型的觀摩會,謝老帶了一些歐洲抽象派的幻燈片,一張張展放給大家看,其間還鬧了一個笑話,在放到一張藍調子的幻燈片時,謝老問大家看出什麽來沒有?

大家都沒有回答,突然尹光中說,好像是一隻貓在椅子上,話音未落,謝老猛然間發現是幻燈片放反了,引起大家一陣幽默、善意的哄笑。

秦老在美協雖任副主席和秘書長的領導工作,但很多繁雜的事都親臨親為,舉辦工人、農民繪畫培訓班,指導業餘作者修改作品,赴北京榮寶齋購買名家字畫,邀名家到貴陽講學,組織展覽,搜集少數民族蠟染、挑花、刺繡工藝品等,使貴卅的美術事業得到長足發展。

改革開放啟始年代,秦老就考慮到讓貴州美術走出國門,和他在法國的老同學謝景蘭積極組織展品,聯繫籌備展事,雖未成功,但為後來貴州藝術與歐洲的交流奠定了基礎。此後,秦老組織貴州少數民族蠟染、刺繡、挑花等工藝品赴日本多個城市展覽,打開了貴州與外界交流的大門。

秦老從日本回來後我問他有什麽感受?秦老幽默地說,日本的禮儀有些過頭,一天行幾十個禮,脖子都搞痛了。又說日本很乾淨,有次在走廊裡看見外面花園有幾種奇異的花草,想出去看看,沒有發現走廊兩邊有玻璃,被撞在玻璃上,碰痛了頭,因為玻璃擦得太乾淨了,竟然沒有發現?

九十年代初貴州電視台組織為畫家拍專題片,秦老叫我和張正剛、張石生一起作為學生輩參拍,在記者與他談話時他十分謙虛,把自已在美協所做的工作成績都歸給了別人。

拍片結束後,他還招待我們在他家美歺小酌了一頓。

秦老退休前在美協多作具體工作,很少有時間畫畫,退休後,為了追回失去的時間,重操畫筆、佳作源源不斷,而且經常和住我們兩家樓上的老畫家田宇高老師一起出去寫生,遇到休息日,我也和他們一同前往。

他們外出寫生和吳冠中先生一樣,一瓶礦泉水,兩個麵包充當午歺,一畫就是幾個小時。記得有一次在天河潭縱深進去的蘆笛石板寨寫生,畫完以後,當地的村民,熱情地招待我們吃飯,秦老和田老都婉言謝絕了,使我在陪吳冠中先生畫畫後,再次感受到老一輩藝術家人品的樸實和高尚。

秦老八十大壽時,在貴州飯店宴請朋友和師生,我特別用心地畫了一張《祝壽圖》,畫面為一個小童為老翁獻上壽桃,因為時間久遠,落款已記不太清楚了,大意為:秦老和我家互為毗鄰,在藝術之路上,多得扶掖,值此八十大壽之際,作此圖以示祝賀和感恩。

秦老不是愛擺派頭的畫家,在家中有時也親臨家務,當然不如他畫畫那樣熟悉,記得有一次用高壓鍋熬粥,煮好以後,開鍋太急,被噴了一臉熱粥,當時我十分擔心毀了秦老的面容,但上天保佑善良之人,數日痊癒後,面貌依然如初,真是不幸中之大幸也!

在我為紀念秦老撰文時,再次翻開他的畫冊,逐頁欣賞,目光停留在一幅靜物寫生《雞冠花》上,這張畫再一次觸動了我的心弦,因為當年這幅作品完成時,秦老敲門叫我過去欣賞,並問我配什麽顏色的框子好看?恰好那時我試驗用一種灰黃色有肌理的貼牆紙沾在木條上做畫框,我建議他可以試一試,結果效果很好,配上以後十分入調,可以說珠聯璧合。如今看著這幅鮮豔的雞冠花,感慨不已,秦老的一生,不正如這雞冠花一樣,鮮紅耀眼嗎?

秦老遠行了,我始終不太相信,有時仿佛還時不時聽見他輕敲我家房門的聲音,這不禁使我心痛地想起了我們同住一樓的作家石果先生,在我父親去世後寫的詩句:小事也令人心碎,今後不聞細敲門。

蹇人毅:

1943年生,貴州省著名美術教育家、畫家,原中國美術教育專業委員會理事。原貴州省美術教育專業委員會理事長,貴州省教育廳藝術教育委員會委員。副教授,中等師范特級教師。貴州省美術家協會會員,原南明區美協主席。1990年美術作品《安得廣廈千萬間》蕕國際獎。1995年獲教育部頒發的曾憲梓教育基金獎。2017年在新加坡和北京舉辦個展。2004一一2007年三次應邀赴新加坡講學,貴陽市第五、六屆政協委員。《貴州畫報》、《貴州日報》、《貴陽日報》及貴州電視台曾多次專版專題介紹。

注:本文已獲得“經受今生”平台和作者授權發布 。

運營編輯:尚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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