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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裡,開心的人越來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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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年的一個最大感觸就是,身邊開心的人越來越少了,“喪”如同一場流行病一般在人群中不斷擴散。

我也是如此,越來越難開心。剛出學校的頭兩三年,無論精神還是身體,都強壯得不像話,年輕的眼睛從來不會往回看,一頭熱地相信著一個明亮的未來正在等待著我,活得生機勃勃不計後果。

那時,幾乎沒有什麽煩心事是可以過夜的,遇上再難過的事,睡上一覺就能滿血復活,喝酒喝到人事不知第二天醒來依舊活蹦亂跳像一條新生的鯉魚。而現在借用一句流行語,就是“光活著就耗光了我所有力氣”。睡眠已經失去了效力,一丁點不開心也能在心裡徘徊好久;宿醉一場,一覺醒來頭還是痛得厲害。

時常,我也會想,自己是怎樣一步步消磨至此的呢?

“是老了吧!”同事半開玩笑地說。

大概是吧,但是這個“老”字包含的絕不只是時間上的流逝。水滴石穿,水滴得足夠久,石才能穿,如果沒有水呢?我要找尋的答案是這個“水”。

《台風天》中有個短篇叫《零比三》,女主是一家做活動策劃的公司的職員,她畢業未久,換過幾份工作,最長的不超過一年半。進這家公司前,她像所有新人那樣對這份工作充滿期待和不切實際的幻想,看了她的履歷老闆懷疑她能不能夠長久地做下去,而她是這樣回答老闆的疑慮的:我希望能踏踏實實做一些長期而細致的工作。這個回答老闆非常滿意。

顯然,她過於理想化了。其實凡是工作,總是損耗人的。

作者陸茵茵很厲害的一點是她觀察力和感受力的敏銳。對於生活她有著細致入微的觀察,並能以直覺洞悉真相,用一種近乎無情的方式冷靜地對生活加以剖解。

生活沒有那麽多的驚濤駭浪,我們之所以如此不是一朝一夕間的事,陸茵茵小說中的主角很少遭逢大的變故,她們扎在生活裡,在這個故事裡,她隻寫了一件小事,就將女主是如何被工作磨損的這個過程展現在了我們跟前。

女主角的新工作很忙,這是前提。每次一辦活動,她需要給許多人發郵件,起先在用詞上她還會斟酌,真的要用尊敬的某某先生嗎?這種措辭在她看來,雖然有禮貌,但感覺有點虛偽。但後來她就不想了,因為沒時間想,尊敬就尊敬吧。

這些大而無當的詞用了幾個月後,她覺得自己有些地方受到了損傷,在跟爸媽打電話的時候,她居然也會說一些從沒有用過的詞!比如,她媽媽給她發微信,說家門口新開了一家川菜館。她不假思索地就回,好啊,那下次回家的時候咱們也去嘗試一下。

“嘗試”這個詞其實也沒什麽不對。但是她看著這個句子,就覺得哪裡有問題。不是錯誤,而是某種陳詞濫調的東西像蛇一樣爬到自己的身上。

她感到有些悲哀——原來在自己的身體裡有一把天生的篩子,可以過濾掉那些快要發霉的顆粒,現在好像暫時看不見了。

去年,老闆給我升了職,手底下帶著幾個人,平時給他們派活,講話難免會帶一點命令的語氣。某天和家裡人語音,講著講著突然發現,怎麽同父母講話也成了這種語氣?

我們就是被這種細小的事情一點一點磨損的。因為它們太不起眼,所以往往為我們忽略,某一天突然反應過來已是補救不及。

《台風天》的第一篇叫做《生日》,女主角鍾滿天生醜胖,二十幾歲了還沒有過戀愛經驗。但她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能結婚。因為她想,盲人能結婚,智障兒能結婚,精神病能結婚,殺人犯也能結婚,憑什麽她不能結婚?

但她這個信念最終還是被打破了。

鍾滿二十四歲那年,父親被車撞成了全身癱瘓,躺在床上,除了眼珠哪也動不了。父親有個弟弟,鍾滿該叫二叔,但因為他小時候被過繼到鄉下去了所以她從來沒見過這個男人。

得知大哥癱了,二叔想來看看。二叔問鍾滿多大,鍾滿說二十八。二叔問她成家沒,鍾滿說沒有。二叔回,我也沒有。鍾滿聽了一懵——

原來真有人一輩子結不了婚。

這一刻,她的信念破了。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個年紀還沒成家的人,她周圍的人都結了婚,沒有落單的。

你品嚐過這種感覺嗎?信念破碎的感覺。如果你活得足夠久,就會明白,信念啊,就是用來打破的。小時候,我們相信大人都很有錢,想買什麽就可以買什麽;上學後我們崇拜老師,覺得老師就等於正確;後來,後來的後來,我們還相信過許許多多的事情,愛情啊,理想之類的,但無一例外的,它們都像五彩泡泡一樣,脆弱易碎。

我們相信的事情變得越來越少,甚至什麽都不相信了。

《台風天》裡的女主角們卻偏偏還相信愛情。她們都不是輕鬆快活的人,也沒有過人的稟賦,能夠按部就班地活著已經是她們能力的極限了,和我們大多數人一樣。但對於愛情,她們卻大都有著一種一往無前的英雄主義。陸茵茵筆下的每一場愛情幾乎都是不對等的,嚴重的不對等,女孩們奮不顧身傻事做盡,而男方卻是可有可無,甚或棄若敝履。

《出差》中將這種不對等描摹到極致。北京工作的女孩回老家上海出差,女兒難得回來一次,她媽媽高興得不得了,儘管身體不適還是跑去機場接她,接回來後又忙前忙後做她愛吃的飯菜,還張羅著給她買衣服,因為媽媽體恤她在北京不容易,每次回家都要給她買一大堆衣服,但對自己卻很捨不得,一兩百塊的褲子都嫌貴。

我們早就習慣了父母的好,接受得理所當然。他們早就成為了我們生命裡恆在的背景板,我們很少會去關心他們在想什麽,以及過得怎麽樣。女孩的媽媽肚子不舒服,她將媽媽送到醫院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媽媽獨自排隊排了一個小時還沒排到,想上廁所又不敢走開,後來打電話叫女孩的姨媽來陪她。

被姨媽一通指責後她才意識到自己的粗心,自責得要死。

因為我們心裡只有自己吧,自己的工作,自己的愛情。回上海這幾天,女孩除了忙工作外,滿心想的就是那個早就撂下狠話說不會娶她的男朋友。她發簡訊給男朋友他總是很遲才會,打電話過去也是接得不情不願。

女孩子滿心滿腹都是委屈,一打電話就吵架。

回北京的前一天,她讓男朋友第二天來機場接自己,男朋友說不喜歡事前約定,沒事才來。她氣他總是把自己排在其他事情後面,於是就賭氣說,早知道不買這麽早的機票了,我媽身體又不好,不然還能在家多待半天。

那邊他冷冷地回:那就請假再待幾天。

但你比我媽重要!她幾乎脫口而出。

這句話把她自己嚇了一跳,在這個世界上,毫無條件地將全部的愛都給了她的人只有媽媽,而她卻將自己的心一次次交付給別人。她想說出那句話的她是要天打雷劈的。

那晚,她哭得很凶。

在一篇跟朱嶽的對談裡,陸茵茵說《出差》中的每個細節都是真實的,前幾天也有同事跟我講她認識的一位女性朋友表示非常喜歡這篇。

女性在愛情裡似乎更容易失去理智。前段時間刷微博看到木遙和淡豹的一個小爭論,木遙說他聽了好幾個優秀女性將自己困在了糟糕的家庭關係和婚姻裡的故事,而所有這些故事裡女性都是自願的,究其原因他認為可以追溯到原生家庭和文化傳統的影響。但淡豹說她不這麽認為,她覺得這只是因為愛情。

《台風天》裡的愛情,大都是這個模式。作者將處在這種不對等關係裡女性的委屈刻畫得細致入微。但我還是覺得,女性會困於愛情,男性也會,只是比例問題,而比例的差異,大概與激素的分泌有關吧。

《台風天》所做的,就是描摹現代都市青年的生活,要說的都藏在平靜的文字背後,平淡徐緩的日常裡。亂七八糟看了一些短評,很多人都說看到了自己,我看到的就是日常不開心和為愛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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