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解讀：花珍珠改名花襲人背後的隱喻

紅樓夢：那些精致名字背後的隱喻｜襲人｜作者｜君箋雅侃紅樓

花襲人原本的名字叫花珍珠，至於以前在家裡叫什麽就不得而知了。不過在跟賈寶玉之前的人生前幾年，花襲人一直被人“珍珠”“珍珠”一樣的叫著。作為賈母身邊頭等丫頭，鴛鴦為首領隊禽鳥名稱，後邊有改名紫鵑的鸚哥等人；花珍珠則領銜珠寶一隊，其後跟著琥珀一隊人。從賈母給丫頭們的賜名能夠看出她老人家的富貴心。至於“珍珠”土不土，老人家管不著。所以，當花珍珠一到賈寶玉身邊改名成了花襲人後，隨之而改變的還有她的命運。

原來這襲人亦是母之婢，本名珍珠。賈母因溺愛寶玉，生恐寶玉之婢無竭力盡忠之人，素喜襲人心地純良，克盡職任，遂與了寶玉。寶玉因知她本姓花，又曾見舊人詩句上有"花氣襲人"之句，遂回明賈母，更名襲人。

襲人更名，第一次出場曹雪芹就珍而重之的介紹了。本姓花，賈母賜名珍珠，及到賈寶玉再次給她更名襲人，短短十數年，花襲人的名字一改再改，既沒尊嚴也沒人權，作為家族破落，為給老子娘留一口活命吃食的花家小姑娘，叫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再受苦受窮。她為此付出了全部力氣。

花襲人的好，曹雪芹送了個“賢”字給她，皆因“賢”就是襲人立足的根本！賈寶玉評她是“第一個至賢至善之人”，襲人當得起這個名號。對襲人，脂硯齋不吝嗇溢美之辭，動輒以“襲卿”稱呼她。紅樓夢二十一回：賢襲人嬌嗔箴寶玉，【庚辰側批：當得起】。脂硯齋的批語對紅樓夢八十回後的暗示可以謹慎對待，但是作為曹雪芹同時代人，脂硯齋對襲人的觀點，代表了當時社會的價值觀。襲人確實有值得稱道之處！

這襲人亦有些癡處：服侍賈母時，心中眼中只有一個賈母；如今服侍寶玉，心中眼中又只有一個寶玉。只因寶玉性情乖僻，每每規諫寶玉，心中著實憂鬱。

“心中眼中只有一個”是襲人最大的好處，忠心耿耿之人，到什麽時候，都能獲得認可。襲人也並非裝樣子，而是踏踏實實將工作做到實處，所謂日久見人心，也是她名字“襲人”的真正寓意！

襲人的名字出處是“花氣襲人知晝暖”，此句是賈寶玉杜撰，原詩出自陸遊的“花氣襲人知驟暖”，講述春天驟然而至，猝不及防的花香襲身，讓人感知如沐春風的明媚。賈寶玉改換成“花氣襲人知晝暖”卻又有了一點意義的改變。

“花氣襲人”寓意沁人心脾，令人身心愉悅。襲人確實周到細致不輸薛寶釵，賈母能放心將賈寶玉交給她，正是對襲人能力的絕對肯定。而襲人也一直盡心盡力，對賈寶玉不愛讀書，任性胡鬧，不斷三箴五勸，並不惜引起賈寶玉不喜。更在賈寶玉向林黛玉表白後，能夠深明大義，以賈寶玉為重，向王夫人盡忠進言，王夫人一再暗示襲人，她也能咬緊牙關不說任何一人壞話。可謂又聰明又得體…

有的朋友可能會覺得逆耳，認為以上難道不都是襲人奸詐表現麽？襲人者，襲擊人的意思。我認為這麽想是錯誤的。花香從來不會襲擊人，如果襲人像晴雯一般姓風可以理解成襲擊人。但花香襲人絕不對人造成傷害，隻讓人身心愉悅。事實上，除了對林黛玉很有微詞，襲人哪怕被人欺負到頭上，也並沒表現出睚眥必報的行徑，盡可能與人為善。她有太多機會向王夫人告密，事實上，她什麽也沒說。就算晴雯被攆走，賈寶玉當她面說“怎麽單單沒有你和麝月秋紋的錯處”？原文用了襲人心中一動，有人認為襲人做賊心虛是大錯的。心中一動是計上心來或者想起什麽的意思。真有鬼，應該是心中一慌才對。以襲人的聰明也絕不會自毀長城做什麽長舌婦令人討厭。王夫人可是以半個兒媳婦要求她的，她要真品性不行，如何能讓王夫人放心將賈寶玉交給她！

又見後面畫著一簇鮮花，一床破席。也有幾句言詞，寫道是：

枉自溫柔和順，空雲似桂如蘭。

堪歎優伶有福，誰知公子無緣。

襲人在太虛幻境薄命司的排名處在晴雯之下。顯見曹雪芹心中襲人不如晴雯。但短短四句判詞，曹雪芹卻用充滿感慨和惋惜的情愫表達了對失去花襲人的遺憾。“枉自”也好，“空雲”也罷，都不是詆毀襲人之語，恰恰是因為這麽好的人白白為“優伶”做了嫁衣裳的緣故。【甲戌雙行夾批：罵死寶玉，卻是自悔。】脂批透露出替作者遺憾之情，可見曾經生活中，也有一個襲人被作者錯過。

花襲人在賈寶玉與薛寶釵成親以後被嫁給蔣玉菡。賈家抄家後，襲人與蔣玉菡還奉養過一段賈寶玉和薛寶釵。脂批留言稱之【花襲人有始有終】。此舉更看出襲人的醇厚天性。當得“賢”字。她與蔣玉菡的婚姻應該很不錯。畢竟蔣玉菡性格好，襲人跟了誰都會死心塌地，大富大貴不可能，但小康生活不難得到。襲人少年時候的辛苦，能得婚姻補償，也是不幸中的萬幸。

“花氣襲人知晝暖”背後，是襲人從一個窮人家的孩子，被賣給豪門化身“珍珠”為奴為婢的艱辛，是不甘心久居人下，憑借一己之力，賣力工作實現自己人生價值，終於獲得主人肯定。從土氣的“珍珠”，最終變成洋氣的“襲人”，這背後的艱辛，襲人付出了太多。而花氣襲人後邊，知晝暖很關鍵。知冷知熱，如沐春風是花香的柔情包裹下的愉悅，花襲人並非襲擊人，而是不知不覺被她感染，受她照顧的貼心之暖。

【文/君箋雅侃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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