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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慎的千古絕唱《臨江仙》作於攀枝花市的拉鮓古渡

張鴻春、劉勝利、張冰吉/文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中國人耳熟能詳的《三國演義》開篇詞《臨江仙》為明代大才子楊慎所作,每當來到金沙江上的拉鮓古渡,就想起這首名詞“滾滾長江東逝水……”腦海中呈現出情景與眼前情景兩相對照,無不吻合。

在歎服這位明代狀元文學功底深厚的同時,頭腦中又湧出了許多問號。這位狀元是何處人氏?為何來到當年諸葛亮“五月渡滬,深入不毛”的古渡呤詩填詞,大興感歎?

翻開《明史·楊慎傳》,傳中900余言介紹此君,但《明史》說:“明世記誦之博,著作之富,推慎第一。”四川省圖書館所編《楊升庵著述目錄》達298種。他的主要作品收入《升庵集》(81卷,又稱《升庵全集》)。此集萬歷間四川巡撫張士佩所編訂,取楊慎《丹鉛錄》等書,刪除重複,分類編次,附於詩文後。包括賦及雜文11卷,詩29卷,雜著41卷。其雜著合集另有明朝焦竑所輯的《升庵外集》100卷,明楊金吾所輯的《升庵遺集》26卷。詞、散曲、彈詞另輯有《升庵長短句》3卷,《陶情樂府》4卷,《二十一史彈詞》12卷等。

楊慎生於1488年,卒於1559年,字用修,別號升庵,新都(今四川成都市新都區)人。正德六年(1511),他殿試中狀元,曾任翰林院修撰、經筵講官等職。嘉靖三年(1524),因涉 “議大禮”一案,在遭受兩次廷杖後,謫戍中緬邊界的永昌衛(今雲南保山地區),直至72歲病死。

楊慎自幼聰慧過人,又非常好學,再加上其祖爺楊春是湖廣提學僉事,父親楊廷和是吏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所以從小就受到很好的家庭教育。11歲時,就會寫近體詩;12歲時,讀《吊古戰場文》和《過秦論》重撰二文,深得長輩讚賞;13歲時,他隨父入京師,寫《黃葉詩》,轟動京城,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李東陽遂將其收為門下弟子。

不過,叫人哭笑不得的是:21歲那年,他參加會試,主考官見其文章出眾,便將其列在卷首,不料燭花炸落,將試卷燒壞了。所幸的是,這把火並沒有燒掉他的信心,在3年後殿試中,他中了狀元。

但可惜的是,良才不遇明主。武宗皇帝朱厚照既不喜歡讀書,又不理朝政,還經常與太監們化裝後外出尋花問柳。忠勇剛直的楊慎不避斧鉞,犯顏直諫。

正德十二年(1517),他以奏章《丁醜封事》,指責朱厚照“輕舉妄動,非事而遊”,勸他盡快停止這種荒唐行為。然而,朱厚照根本就沒當回事,繼續在妓院歌樓裡過著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糜爛生活。

楊慎實在氣憤不過,在寫下“紫塞朝朝烽火,青樓夜夜弦歌”等諷刺性詞句後,便稱病告假,辭官歸裡。

正德十六年(1521)五月,武宗終因酒色過度死去。由於武宗無子,其位由堂弟朱厚熜繼承,這就是明世宗嘉靖皇帝。

世宗登基後,招回楊慎,並授翰林院修撰、經筵講官之職。楊慎以為,施展自己才乾的機會到了,便常用給皇帝講書的機會,經常聯繫當時實際情況教育世宗,以期他做一個賢明的君主。

比如,當他得知已判死罪尚未誅殺的佞宦張銳、於經等人由於大肆行賄,最後竟被世宗破例赦免後,便特地選出《尚書》裡《金作贖刑》對世宗講道:“聖人贖刑之製,用於小過者,冀民自新之意;若大奸元惡,無可贖之理。”

可是,這個朱厚熜比朱厚照並好不了多少,每當遇到這樣的事情時,他便龍顏大怒,讓楊慎停止講書。而楊慎呢,他卻堅持著“在其位就要謀其事”,一如既往地履行自己的職責。

就這樣,他數度失歡於皇帝同時又結怨於權奸,雖有雄才大略,但卻難於有機會施展。尤其是在內閣“大禮議”的紛爭中,他的政治生涯便走到了盡頭。

好在他不是那種稍有不順就鬱悶寡歡,灰心喪氣的主兒。在惡劣的環境中,他挺直腰杆,及時調整人生的航線,讓生命煥發出了更加燦爛的光輝。

所謂的內閣“大禮議”紛爭,事起武宗皇帝朱厚照駕崩。朱厚照真不愧是個昏庸的皇帝,他死後,人們發現其遺詔中只有“興獻王長子來京嗣皇帝位”一言,其他的什麽也沒交待。

於是,楊慎的父親——內閣大學士楊廷和等一批大臣便按照“兄終弟及”的慣例,要朱厚熜登上皇帝寶座後認先皇帝朱厚照之父孝宗為“皇考”,享祀太廟;稱自己的生父為“本生父”或“皇叔父”。

可是,朱厚熜卻偏不信這個邪,在即位後的第六天,就下詔令群臣議定他自己的生父興獻王為“皇考”,並按皇帝的尊號和祀禮對待;同時,張聰、桂萼等新貴為迎合上意,攀附權奸,主張在孝宗與武宗之間,加入睿宗(興獻王朱佑杬)。

對此,楊慎父子和許多大臣堅決反對。以至後來,這種紛爭演變升化成了派系之間的權力鬥爭。1524年春,楊慎的父親被迫辭官歸裡,他也一再上書辭職,不願與張、桂等“無恥小人”同列共事。

然而,此後不久,剛愎自用的世宗帝朱厚熜變本加厲,正式下詔改稱生父為“恭穆皇帝”。大學士豐熙等見狀,再次上疏,但朱厚熜還是不聽,他們便一同到左順門一帶跪著力諫。朱厚熜更加震怒,竟使用暴力鎮壓,“命執首八人下獄”。消息傳出,群情激憤。

楊慎便聯合約年進士檢討王元正等200多人,在金水橋、左順門一帶大哭以抗議非法逮捕朝臣。朱厚熜暴怒,下詔將其全部逮捕入獄,並廷杖為首之人,結果死傷17人。

楊慎於七月十五被捕,分別於七月十七日、二十七日被廷杖,每次都死而複生。最終,他被判發配滇西戍邊的重罪。

嘉靖三年(1524)八月初,楊慎被押解從潞河上船,經山東、江蘇入長江溯流而上,至湖北江陵登陸,經湘西、貴州入滇,然後經南寧(曲靖)、昆明、楚雄,於次年春達雲南永昌衛(在今保山地區),行程數千里。

從此,楊慎度過了35年的流放生涯,在這35年中楊慎數度返鄉,來往於川滇之間,行走在早已開通的南方絲綢之路上。

南方絲綢之路在四川境內段稱犛牛道、零關道、建昌道,渡過金沙江進入雲南後稱博南道。南方絲綢之路自漢開通後,唐、宋、元、明一直都是中原王朝與西南邊疆以及東南亞、南亞溝通的官道。

據中央文獻出版社2013版《楊升庵年譜》記載,嘉靖十七年(1538)十月,楊慎自發配地雲南保山返蜀,他選擇《滇程記》所記的“自邛、雅、建昌、會川渡金沙江入姚安、白崖”的古路回川。

這條官道從成都出發,經雙流、新津、邛崍、名山、雅安、滎經、漢源、甘洛、越西、喜德、瀘沽、西昌、德昌、會理進入雲南境內,經永仁、大姚、姚安、祥雲通至大理。

早在商周時期,這條道路已經在民間通行,據司馬遷著《史記·司馬相如列傳》記載,西漢武帝時,司馬相如“通零關道,橋孫水”,得知此道漢代稱零關道。唐代稱此路為清溪關道,是商旅往來、使節進貢的主要通道,同時也是唐與南詔、吐蕃征戰的重要通道。

司馬光著《資治通鑒·唐記》記載,唐貞元年間,西川節度使李德裕曾組織力量整修過清溪道,方便西南各部族“由蜀入貢”。

宋代稱此路為西川道。明代稱此路為建昌道,沿襲了元代的道路走向。

從楊慎的《犯星歌四首》之“金沙江水繞環洲,江岸家家對白鷗。漁父長歌僰人曲,鹽商愛上白夷樓”可知,楊慎行走建昌道,是經由環洲(今雲南武定)入川的。

在十月的建昌道上,綠樹遮天、花野遍地,“十月妖花紅滿煙,萬家蠻書綠遮天。眼中忽見渾相識,夢裡曾遊瘴海邊。”

對於這條道路,楊慎認為極為難行,所以有“飛鳥不飛愁羽墮,行人何事遠來遊”。建昌道沿途以金沙江、大渡河、大相嶺最為難行。

據何東銘所著《邛嶲野錄·關隘》所述,三國諸葛亮的“五月渡瀘”見證了拉鮓古渡的難行,“四時多瘴氣,四五月間發,人衝之死。”

楊慎《升庵文集》記述大渡河每年春秋兩季“水湧瘴發,行人漸絕……雖有不得已而行者,不遭風濤之限,則罹嵐瘴之災,流屍積谷”,而大相嶺“高五六十裡,四時多雪,晝日晦暝”,劫掠不斷“非遇哨期群百數十人則不敢過”。

年末,楊慎到達滎經,在此地度除夕,作《戊戌除夕贈滎經徐尹》(《升庵文集》卷十八《五言律詩》)。嘉靖十八年(1539)正月至邛州(今四川省邛崍市),與邛州太守等相聚,二月方抵達新都。

1539年五月,楊慎開始返滇。五月到達雅州,雅州知府胡億聞訊,特備雅州丙穴特產嘉魚款待楊慎。

清嘉慶《四川通志》卷七十五《食貨特產》記載,楊慎曾作《嘉魚讚》:“南有嘉魚,出於丙穴。黃河味魚,嘉味相頡。最宜為,鬲以蕉葉。不爾脂腴,將滴火滅。”

據《西昌縣志》記載:“六月二十四日登瀘山觀火炬,有詩雲:‘老夫今夜宿瀘山,窺破天門夜未關,誰把太空敲粉碎,滿天星鬥落人間。’”

七月,楊慎至會川(今四川省會理縣),居元泉寺,應寺僧之請,題寫“元泉道脈”,並撰寫西來寺楹聯。

《會理州志》記曰:“楊慎,謫戍雲南永昌衛,寓會川,與衛人劉朝重友善,居元泉道院,有‘元泉道脈’四字石碑,尚存。又題西來寺楹聯雲:亂竹堆成世界,把茅蓋住虛空。木刻。亦存詩見藝文。”

楊慎從會理縣城至金沙江上的拉鮓,寫有《宿金沙江》:“往年曾向嘉陵宿,驛樓東畔闌乾曲。江聲徹夜攪離愁,月色中天照幽獨。豈意飄零瘴海頭,嘉陵回首轉悠悠。江聲月色那堪說,腸斷金沙萬裡樓。”

此詩描寫楊慎往返川滇途中的感慨。他先憶及曾經投宿四川嘉陵江畔,而今又夜宿金沙江拉鮓古渡,徹夜江聲,中天月色,飄零遊子,今昔離愁油然而生,思鄉之苦溢於言表。

楊慎渡過金沙江後至元謀縣,留下一首《元謀縣歌》:“遙望元謀縣,塚墓何纍纍。借問何人墓,官屍與吏骸。山川多瘴癘,仕宦少生回。三月春草青,元謀不可行。九月草交頭,元謀不可遊。嗟爾營營子,何為欻來此。九州幸自寬,何為此遊盤。”

楊慎7次在雲南與四川之間往返。數次經過拉鮓古渡看到萬裡長江奔騰而過,感慨萬千,除寫下《宿金沙江》外,還寫下了著名的《臨江仙》。

拉鮓古渡有詞中的“滾滾長江東逝水”,有詞中的“青山”,有詞中的“白發漁樵”,有詞中的“江渚”,有詞中的“濁酒”,有詞中的“喜相逢”。

拉鮓古渡奔流不息的江水,一路高歌向東,舉目四望青翠蔥綠的青山,惰景與詞中描述高度吻合。而白發漁樵只有在窮鄉僻壤的拉鮓古渡才能見到,而在其他楊慎經過的宜賓、瀘州等長江渡口城市則絕難見到。

拉鮓古渡自古就有江渚。江渚,是指江中小洲、小島,或半島,或江畔有濕地的小塊陸地。

《三國志·吳志·陸凱傳》等均有記載:“江渚有事,責其死效。”唐李紳《渡西陵十六韻》:“海門凝霧暗,江渚溼雲橫。”

這種江渚在拉鮓古渡兩岸均有,不但有江渚,江渚上還有小村莊,村莊裡有供過客落腳的小客棧。

“濁酒”,是拉鮓古渡兩岸山村自古以來飲用的一種米酒,這種米酒連糟一起是昏濁的,度數較低,口感極佳。

而“喜相逢”的故人,則是楊慎上次從拉鮓古渡過江時所交的白發漁樵。這種“喜相逢”在楊慎也經過的宜賓、瀘州等渡口城市更是不可能。

當年的宜賓、瀘州已經是人煙稠密的繁華城市,在這樣的繁華城市中,不僅見不到白發漁樵,即便在茫茫人海中有白發漁樵擦肩而過,也不可能再“喜相逢”,只有在拉鮓古渡這樣的小地方才會出現這樣的“喜相逢”。

從以上這些拉鮓古渡與楊慎《臨江仙》所描述的情景高度吻合來分析,我們有理由相信,楊慎在嘉靖十七年(1538)從保山回鄉省親從拉鮓古渡渡江後,於次年從新都返回保山途中再次渡過拉鮓古渡,夜宿於拉鮓這座小山村,不僅寫下了《宿金沙江》,還寫下了被作為《三國演義》開篇詞的《臨江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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