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畢業生：平靜的大海無法造就出優秀的水手

編者的話：2018年6月8日，Facebook 首席內容運營官謝麗爾·桑德伯格（Sheryl Sandberg）在麻省理工學院畢業典禮中發表致辭。作為曾登上《時代》雜誌封面的女性，她是叱吒風雲的商業精英。然而，在最近Facebook的事件中，她也被推上了風口浪尖。結合自己的經歷，她告誡這所頂尖科技院校的畢業生，僅僅成為科技專家是不夠的，我們還要確保科技為人類服務。演講中關於科技與人性、個人發展與社會責任的觀點，值得現代社會每一個身處科技旋渦中的人思考。

我還記得自己畢業時的感覺，在人生的拐角處，無法看清楚接下來要做什麽。我還能回憶起當時激動的心情，以及所面臨的諸多可能性，其中混雜著一點支離破碎的不確定感。

如果你清楚地知道自己將要從事什麽職業，那麽很令人敬佩。那時的我不知道自己最適合什麽，在什麽地方能做出最大的貢獻。現在，當我需要建議時，我會找祖克柏，但我大學畢業時，他還在上小學。

當時，我只能確定一件事：我不想經商。並且，我當時也沒想過走進科技行業。但是，事情並不會總是按照你想的那樣發展。你將會從生活的不確定性中，獲得寶貴的經驗。今天，我想與你們分享的經驗，正是我走出校園，從第一份工作中學到的。那時，我在印度從事麻風病的治療項目。

最大的困難不是技術，而是人

自從《聖經》時代起，麻風病患者就會被所在的社區驅逐，防止病情擴散。而到我大學畢業的時候，治療麻風病的技術難關得以破解，醫生能輕易地診斷出麻風病，並且相關藥物可以輕鬆地將其治愈。但是，關於麻風病的汙名依舊存在，所以病人們會隱藏病情，而不是尋求醫治。我永遠也忘不了第一次見到麻風病患者的情景，我伸出了胳膊，他們迅速退後，因為不習慣與人接觸。

對於這些患者來說，能帶來突破的不是技術人員或醫生，而是當地社區的長官。他們知道，在消除疾病之前，必須先消除人們對疾病的汙名。所以，他們用當地的語言寫了劇本和歌曲，走進社區，鼓勵人們擺脫恐懼。他們明白，我們面臨的最大的困難和機會並不是技術，而是人。換句話說，這不僅僅關乎技術，也關乎人本身。

今天，任何能接觸網絡的人都能用簡單的一句話或者一張圖片來激勵數百萬人。這就賦予那些將互聯網用於善舉的人以巨大力量。他們為平等而戰；重新掀起反抗性侵的運功；團結在他們所關心的其他事情周圍，並連接起他們所要號召的人。

但互聯網也同時給了那些想做壞事的人力量。當每個人都可以發聲，一些滿含仇恨和敵意的聲音就會出現；當每個人都可以分享，一些謊言就會流傳。當每個人都可以建立組織，有些人就會組織起來，對抗我們所珍視的東西。

就像我們的前輩一樣，我們不得不解決技術帶來的問題。我們可以在恐懼中退卻；或者可以一心一意地相信技術；再或者可以竭盡所能去做好事，並抱有這樣的認知：我們建立的技術為人類服務，人們在技術的幫助下，可以變得極其美好或極其殘酷。

我鼓勵你們選擇第三個辦法，做一個目光敏銳的樂觀主義者。環顧四周，去觀察那些支持平等、民主、真理和友善的技術，同時排除所有可能的有關仇恨、暴力和欺騙的障礙。

平靜的大海無法造就出優秀的水手

你可能會想，考慮到Facebook的問題，這不就是我自己所經歷的事情嗎？是的。我為Facebook在全世界做的事情感到驕傲。但是，我們沒有看到所有即將到來的危機，也沒有做足夠的努力去阻止它們。當你錯誤地只相信你所看到的好事，而沒有看到壞事的時候，會感到很痛苦。當你知道自己讓人們失望了的時候，會倍感艱難。

在我最艱難的時刻，前海軍軍官學校的校長邁克爾·米勒（Michael Miller）友好地提醒我：平靜的大海無法造就出優秀的水手。的確，在我一生中，學到東西最多的時候絕對是那些最艱難的時刻。那也就是你最了解自己的時候。你幾乎可以感覺到自己在成長，以及成長帶來的痛苦。當你發現自己的錯誤時，你可以更加努力地去改正它們，甚至再努力一些去阻止下一個錯誤。這就是我現在所做的工作。這不容易，而且進展緩慢。

然而，還有更大的挑戰，這是我們所有人都必須面對的。技術在生活中的作用越來越大，這意味著我們與技術的關係正在發生變化，我們也必須跟著做出改變，必須認識到責任的重要性。隻成為技術專家是不夠的，我們必須確保技術為人服務。

僅僅保持中立是不夠的，甚至也是不可能的，因為工具是由創造它們的思維和使用它們的雙手所塑造出來的。光有一個好主意也是不夠的，你必須知道何時去阻止一個壞主意。這很困難，因為技術比社會變化得更快。當我在大學時，還沒有人有手機，而今天手機比地球上的人還多。我們正處在人類歷史上一個不同尋常的時代，你不僅親身經歷，你還會塑造它。

你們中的許多人將致力於改變世界的技術。你將連接起世界的其他地方，創造新的工作機會，淘汰舊的崗位，讓機器變得更為先進，給我們帶來前所未有的交流方式。

保持警惕，守護正確的價值觀

我們不是這些變化的被動觀察者，而且也不能。一種趨勢不是突然發生的，它是人們選擇的結果。我們不是冷漠無情的創造者，我們有責任心。當你懷著最好的意圖，卻誤入歧途時，你必須去糾正它。我們對那些使用我們所建造的東西的人，對我們的同事，對我們自己以及我們的價值觀，都負有責任。

所以，如果你考慮加入一個團隊，比如非政府組織、創業公司或企業，問一問這些團隊是否在為世界做好事。有研究表明，當問“我們可以嗎”時，我們會變得更有創造力。當問“我們應該嗎”時，會有更高的道德認知。所以，這兩個問題都要問，你有義務去做正確的事情，因為我們始終要確保技術被用在了好的方面。

為了確保技術反映和維護正確的價值觀，我們必須在建立技術的時候，就要保持警惕。提升警惕性的最好方法是讓更多的人聚集到一起，發出不同的聲音和觀點。即使最新的技術也會包含最古老的偏見。缺乏多樣性使我們無法看到和阻止一些事情。我們所有人都要去解決這個問題，包括今天的每一個畢業生，以及所有即將畢業的同學。

所以，當你畢業後，也要繼續和那些與你的專業、性別、種族所不同的人交往，與那些在不同地方長大、有著不同生活方式和信仰、熱愛不同事物的人交談。傾聽他們，了解他們的觀點，鼓勵他們在科技領域工作，讓科技行業更具多樣性。

做一個頭腦清晰的樂觀主義者

2018屆畢業生，定義你的不是你所創造的技術，而是你構建的團隊，以及人們用你的技術所做的事情。我們必須保證它是正確的，因為我們要解決人類所面臨的巨大挑戰。

我們現在所面臨的挑戰是要成為頭腦清晰的樂觀主義者，或是像肯尼迪總統所意指的那樣，成為沒有幻想的樂觀主義者。建立改善生活的技術，讓那些沉默的人得以發聲，同時防止這種權利被濫用。建立起團隊，去更好地反映我們周圍的世界，包括它所有的複雜性和多樣性。如果我們成功了，就能建設出更好的技術，不僅是服務某些人，而是所有人。

麻省理工學院的校友戴維·巴爾的摩（David Baltimore）因其在病毒與細胞遺傳物質之間相互作用方面的研究而獲得了諾貝爾獎。但在此之前，他曾與生物學家、律師和醫生一起討論新的基因編輯技術，因為擔心這種技術有可能弊大於利。但最終得出的結論是，這種技術將會帶來極大的進步，所以他們制定了道德準則並繼續研究。這一決定導致了基因科學和醫學方面的重大進展。他也為我們制定了一個技術人員可以遵循的標準：向懷有不同觀點的人尋求建議，深入研究新技術帶來的利與弊。如果風險能夠得到控制，即使面對不確定性，也要堅持下去。

2018屆學生，你們從這所地球上最具前瞻性之一的地方畢業，擁有巨大的機會，並且會廣受歡迎，在就業市場上很吃香。你將用在這裡學到的東西來處理我們面臨的一些最關鍵的問題。我希望你善用自己的影響力，確保技術成為正面的力量。科技需要人的心跳，那些讓我們聚集到一起，給人類帶來快樂的東西才是最重要的。

未來就在你的手中。祝賀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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