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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西醫能結合嗎?

我想大家都會有這樣的體會。病人急於治癒病,有時請中醫看過再去找西醫,或者請西醫看過再來找中醫。因此,會遇到這樣的情況:當中醫大夫問他有什麼不舒服?病人首先回答的往往是:「我是再障」、「我是肝炎」、「我是神經衰弱」……臨床上遇到這些經過西醫診斷的疾病,中醫如何來正確地對待並進行適應的治療,這是一個重要的問題,也是大家經常議論的一個問題。有人要我談談對這個問題的看法,我認為很有必要。


我對這問題的看法很簡單:中醫治療西醫診斷的疾病,必須根據中醫的理法進行辨證,重新做出中醫的診斷,西醫的診斷可供參考。理由也很簡單:既然是要用中醫中藥來治療,就一定要以中醫的理論為指導;既然經過西醫診斷,作為參考也無害處。

中、西醫兩個理論體系,目前還沒有匯通。

因此,在現階段,中醫治療必須根據中醫的理論進行辨證施治,正如西醫的治療必須根據西醫的理論做出確切的診斷後才能進行。中醫絕不能按西醫的診斷用藥,也正如西醫不可能按中醫的診斷用藥一樣。

比如西醫診斷是原發性高血壓病,根據這個診斷用西藥,那自然是可以用降壓藥物治療;反之,如果按這個診斷要用中藥,那簡直無從下手,因為中藥裡哪些是降血壓的呢?這是目前存在的事實。

不少實例證明,中醫治療了不少西醫診斷的疾病,誰依據中醫理論運用辨證施治的效果就好,誰不從中醫理論運用辨證施治的效果就差。


中醫能不能參考西醫的診斷呢?

我認為病人既然已經經過西醫檢查,有的已經做出了明確的診斷,又何嘗不可作為參考,問題在於是否正確地對待。若能正確地對待西醫診斷,有時候可以幫助中醫深入一步對某些疾病的性質、發展及轉歸的認識。

例如,西醫診斷的潰瘍病與某些早期胃癌患者的癥狀極為近似,但這兩種病的發展和預後有很大差異,隻從臨床癥狀上分析是有困難的,這時如果參考西醫診斷,就能提供一定的方便。當然這不是說中醫看的病人必須經過西醫診斷,否則中醫就無法判斷疾病的性質和預後,中醫在治療上,不依中醫的理論去分析客觀存在的脈證,便依照西醫的診斷用中藥,是肯定不合理的。

比如聽到肝炎就用逍遙散,或者用西醫的病名將中藥配製成藥。西醫診斷一個疾病不那麼簡單,難道中醫中藥就這樣簡捷,可以不辨病因病機了嗎?

在參考西醫的診斷時,還應該防止另一種偏向,即似是而非的去理解西醫的一些術語。例如西醫診斷為癌腫,便認作毒瘤,用攻毒、解毒的治法;遇到炎症,便用銀花、連翹清熱。

再一種情況是,找中醫治療的患者中,有不少疾病是西醫認為預後很壞的,若一味聽從,結果會被弄得束手無策,對治療失去信心和勇氣。


誠然,這些例子都是個別的,但關鍵在於必須正確地對待西醫診斷及正確地運用中醫理法治療。特別是對有些經過西醫診斷認為缺少治法或預後不良的病證,既要參考西醫診斷而又不受其束縛,要有信心和勇氣使用中醫理法進行治療。

這裡所說用中醫理法來治療,就必須有充分的理論根據,恰當的治療法則。在西醫診斷的疾病中,有不少與中醫的病名相同,也有是一種綜合征而散見於中醫各門病證裡,從中醫看來比較熟悉。但是理論和治法並不一樣,不能生搬硬套,含糊地依照一般病名施治。也就是說中醫從來沒有根據病名來治療,總是分析不同證候,在同一證候裡又分別年齡、體質和發病經過等予以適當的處理。此外,引證中醫文獻的時候,也要了解一個病的發生和發展,通過自己獨立思考,注意邏輯性和科學性,才能說明道理,指導臨床實踐,並為總結經驗做好基礎。

總之,中、西醫學術之匯通,將來自會水到渠成,目前不必強求結合,但是中醫治療西醫診斷的疾病可以闡發自己的學術見解,而且必須用中醫的理法方葯來治療,來總結經驗,才能反映中醫的特點,互相促進。假如因為已經西醫診斷,就根據西醫辦事,不再探討中醫理法,或者只想找到些有效中藥,都會對繼承和發揚中醫學帶來損失。說得嚴重一點,會走向廢醫存葯的路線,這與黨的中醫政策是格格不入的。

必須聲明,中、西醫團結合作是十分必要的,問題是放在中醫面前的西醫診斷的疾病,中醫在臨床上如何取得療效,提高療效,從而找出一套治療規律,就必須有正確的態度和方法。

我治西醫診斷的疾病沒有什麼心得。臨床遇到的又往往是頑固的、嚴重的疾患,只看一次或幾次,這就更難做系統的介紹。下面隨便舉幾個疾病來談談,主要是藉此說明一些具體問題,同時也藉此交換些意見。

一、神經衰弱
西醫診斷的神經衰弱,是神經官能症的一種。它的臨床癥狀錯綜複雜,西醫認為都是大腦皮層的興奮過程和抑製過程的不平衡,或者由於這些過程有某些不協調所致。從中醫的理論來分析這些臨床表現,可以歸納為以下幾個方面:
(1)身體消瘦,極易疲勞,面色不華,筋惕肉,脈象細弱——肝血虛。
(2)頭漲頭痛,面部轟熱,手足心熱,潮汗,舌質紅,脈細數——肝熱。
(3)頭暈,偏頭痛,眼花目乾,泛漾欲吐,脈細虛弦——肝陽。
(4)四肢麻木,顫抖;頭暈欲倒,脈沉細弱或浮弦無根——肝風。
(5)頭脹,胸悶太息,脅肋脹痛,腹脹腹痛,噯氣矢氣,脈弦——肝氣。
(6)頭昏,胸膈不暢,多疑善感,憂鬱不樂,食呆寡味,脈沉弦或細澀——肝鬱。
(7)頭腦脹痛,口苦口乾,急躁易怒,大便秘結,舌苔黃糙,脈弦數——肝火。
(8)心慌心悸,健忘驚惕,思想不易集中——心血虛。
(9)心煩悶亂,不易入睡,睡則易醒,多夢多汗——心火旺。
(10)耳鳴,腰膝酸軟,遺精早泄,咽喉乾痛,手足心熱,小便黃赤,脈象細數——腎陰虛,相火旺。
(11)怕冷,手足不溫,性慾減退,陽痿,小便頻數清長,脈沉遲無力——腎陽虛。
(12)消化遲鈍,脘腹飽悶,大便溏泄,脈濡緩——脾陽虛。
(13)納食減少,噯腐噁心,脘腹脹痛——胃氣滯。
(14)神思淡盪,睏倦無力,心悸,失眠,胸煩,足冷——心腎不交。
就上面分析,可以看出神經衰弱所出現的一系列臨床表現,從中醫理論來講,病因方面,應以七情、勞倦為主,與體質和大病、久病後也有一定關係;在臟腑經絡方面,多為肝、心、腎和脾胃的病變。總的來說,屬於內傷範圍。進一步從這些癥狀的主和次,多見和少見及各臟之間的相互關係來分析,其中肝的病變又佔著重要位置。因肝同心、腎和脾胃有生克關係,當肝有病變時往往影響到這些內臟,而這些內臟有病也多影響到肝,這就會出現許多複雜的癥狀,特別是肝癥狀最為多見亦比較突出。因此,從中醫理論來探討神經衰弱的發病機制,我的初步意見是,以肝為主。
肝以血為體,氣為用,血宜充盈,氣宜條暢。如果受到某種原因而使血分虧耗,一般稱為肝虛;若是氣分橫逆和鬱結,稱為肝氣和肝鬱。所以肝病總的表現可分為氣和血兩個方面,在血多虛,在氣有虛有實,而以實證居多。肝血也可發生瘀結,但據臨床觀察,它在神經衰弱中比較少見。肝的病變,若因血虛而生熱,便為肝熱;因肝熱而陽升,便為肝陽;又因陰不斂陽,則為肝風;氣盛化火,則為肝火。同時肝陽能發展為肝風,肝鬱亦能轉化為肝火,肝血虛能引起肝氣橫逆和肝火旺盛,反過來,肝氣橫逆和肝火旺盛也能損害肝血。為此,肝病上產生的多種證候,都是肝臟的體、用失去平衡所致,並且相互影響而形成了複雜現象。另一方面,由於肝和心是母子相生,故肝血不足,相生不及,可以產生心血虛,肝火旺也能影響到心,產生心火旺,因而引起心神不安等現象。肝和腎為子和母,肝臟須賴腎水滋養,肝虛而腎陰亦虛,便成水不涵木。並且腎為水火之臟,無論腎陰和腎陽不足或腎臟相火偏旺,均能影響肝和脾胃,成為火不生土、陰虛陽亢現象。至於脾胃又最畏木橫克土和木不疏土,產生功能障礙,引起一系列消化失常的癥狀。
事實上,神經衰弱患者所出現的臨床表現很少屬於單獨一個證候,往往是幾個證候錯綜出現,但是通過上述的分析研究,就不難分清哪些是主證,哪些是兼證,從而給立法處方指出明確的方向。比如說,一般用於神經衰弱的方劑很多,有逍遙散、歸脾湯、補心丹、人蔘養營湯、馴龍湯、香砂六君丸、柴胡疏肝散、黃連阿膠湯、六味地黃丸、交泰丸、金鎖固精丸、左歸飲、右歸飲等等。那麼多的方劑,在臨床應用時如何具體掌握呢?

我以為首先從內臟病變了解它的基本治法,然後再依具體病情適當地將這些基本治法結合起來,參考成方加減。本病基本治法,根據上述辨證分析,大概可以歸納為:養肝血、清肝熱、平肝陽、熄肝風、疏肝氣、降肝火、補心血、安心神、清心火、滋腎陰、溫腎陽、清相火、補脾土、和胃氣等十四個。由於神經衰弱的臨床表現往往不是單一的而是錯綜複雜的,所以實際治療時這些基本治法也多結合起來運用,如:養血清熱法,養血潛陽法,養血熄風法,養血調氣法,疏肝理氣法,清肝降火法,養血安神法,滋腎清心法,交通心腎法,滋補肝腎法,溫腎扶陽法,溫補脾腎法,滋陰降火法,調養肝脾法,調養心脾法,疏肝和胃法等。這些治法,也就是復方的組成法則。
通過辨證,掌握基本治法靈活運用,便不難選方用藥了。例如:養肝血是神經衰弱屬於血虛的基本治法,單純的肝血不足便是養血補肝,因血虛而引起的肝臟其他病變及兼有其他內臟癥狀時均可與之結合。所以適用於消瘦疲乏、不耐煩勞等血虛證外,凡是肝熱手足心熱,肝陽頭暈眼花,肝風四肢麻木顫抖,肝氣胸脅滿悶,以及心神不安,腎陰不足,脾土虛弱等,只要與血虛有關的都不能離開這個基礎。

具體地說,養肝血的常用藥物有當歸、白芍、首烏、阿膠等,如果肝熱可加丹皮、山梔,肝陽可加菊花、牡蠣,肝風可加羚羊、天麻,肝氣和肝鬱可加青陳皮、香附、柴胡,心神不安可加棗仁、茯神;腎陰不足可加生地、枸杞,脾胃虛弱可加白朮、茯苓等等,這樣就成為養血清熱、養血潛陽、養血熄風、養血調氣,養血安神、滋補肝腎、調養肝脾等復方了。
顧名思義,西醫診斷的神經衰弱似乎是一種虛弱證。中醫認為有虛有實,也有虛實夾雜,因而從各方面來調整其偏盛偏衰,有多種不同的療法,可以看到辨證施治的重要性了。

如何運用中醫理法治療西醫診斷的疾病,我認為是目前一個重要問題。為了具體地說明這問題,特提出幾個病例,便於討論。總的說來,有以下幾點。

(1)中醫治療西醫診斷的疾病,必須掌握中醫的理法方葯一套法則。根據本病的客觀癥狀,運用四診八綱進行細緻的辨證,確定中醫的診斷和治療方針後處方用藥。在辨證的時候,既要重視西醫的診斷,又要避免先入為主。

(2)既然是西醫診斷的疾病,有必要了解西醫對於本病的認識,同時注意當前的具體病情,不能含糊地依據病名使用一般的治療。比如診斷潰瘍病是中醫胃脘痛之一,一方面要了解它的發生和發展及其特徵,另一方面找出主治主方之後,仍然需要根據具體病情進行具體治療。

(3)中醫診斷,主要是依據臨床表現的癥狀。在西醫診斷的疾病裡,如胃潰瘍、肝炎和脊髓癆等,有很多癥狀從西醫角度看來無足輕重,而在中醫辨證上卻認為相當重要,必須細緻觀察,不能忽視中醫辨證的依據。

(4)中、西醫的理論體系不同,儘管在診斷上有接近的地方,而治法仍不相同。像中醫診斷肝炎亦屬肝病,潰瘍病中醫也認識是胃脘痛,但治法就有很大出入。所以理法方葯必須一環扣住一環,絕不容許脫節。假如認為中、西醫對於肝炎和潰瘍病同樣是肝病和胃病,中醫也專從肝和胃考慮,便會走向狹窄的路線。特別是有很多西醫診斷的病名,在中醫早很熟悉,或在臨床相沿使用,因而生搬硬套,甚至遺忘了中醫的病名,那是更須注意的。

(5)正確地參考西醫診斷和進一步參考西醫文獻,對治療西醫診斷的疾病有好處。然而也要確切的理解西醫診斷以及某些術語的含義,不能單從字面上似是而非的去領會。同樣地,中醫對這些西醫診斷的疾病要做出正確的診斷,必須參考中醫文獻,也要引證恰當,分析明確,更重要的是通過獨立思考,提出論點,使理論與實際密切結合。

(6)臨床上不可能急切地把西醫診斷的某一疾病用中醫來全部解決,凡是在某一階段或某一環節,真能運用中醫理法取得確實療效,便是反映了一定的客觀科學性,都要做好記錄,等到積累更多的病例,便能說明全面問題。不應當以完全解決為標準,使點滴的成果遭受散失,結果一無所獲。

(7)用中醫理法來治療西醫診斷的疾病,應該在取得療效以後再將西醫治療的效果縝密地對照一下,用以說明中醫學的優越性,檢驗中醫學理論原則和技術的正確性。但是必須有學通中醫的西醫同志合作,要有嚴肅的、嚴密的和嚴格的科學態度。

在黨的中醫政策指引下,近年來,中、西醫團結合作,中醫對西醫診斷的疾病獲得了一些治療經驗,今後中、西醫合作的機會越來越多,中醫將會遇到更多西醫診斷的疾病。如何在已經取得的成績上,進一步運用中醫理法辨證施治,提高療效,是值得重視的一大問題,請大家討論。

本文內容選自《秦伯未增補謙齋醫學講稿》,秦伯未 著 中國醫藥科技出版社出版。

來源:杏林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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