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到達黃經0度，陽光直射赤道，漏壺裡的水從雕刻精致的龍口慢慢流出，滴在下面的箭壺之中。壺內有箭杆，杆上刻有96格，每格即為15分鐘，只見它隨著緩慢上升的水面，從壺蓋的孔中托出來，壺蓋上立著小銅人，這一刻銅人手握箭杆的地方正好上下各半，不偏不倚。這是一年裡日光居中，南北半球平分；春已過半、晝夜均等；冷暖交替，陰陽均衡的時節，講究的是“衡而平正”。
// “衡而平正”始自豐盈充沛的元氣。
春分氣象，除了高寒山區和北緯45°以北的地區，全國各地日平均氣溫均穩定升至0℃以上，雨日逐漸增加，是氣溫上升最快的時期，也是氣溫起伏最大的時期。萬物在逐漸攀升的氣溫和日益豐盈的雨水裡，迎來天氣萬千、生機勃發的景象。華北樹梢上嫩而柔綠的枝葉最先竄出來，綠雲如冠，仰頭便是春天的詩意。極目遠望，桃紅李白花千樹，或紅氣蒸霞或皎皎如雪。江南更是淺黛春山、千花百卉爭明媚。春已過半，萬物積蓄了光和熱、希望和期待，有足夠的家底，去面對未來的風雨。
// “衡而平正”是在互為映襯中，求得生機活力。
春到深處，盛極而濃。春分“一候，玄鳥歸”，如約歸來的何只是玄鳥？這是百花齊放、百鳥爭鳴的時節，花鳥蟲草一個比一個精神地在春天的舞台上你方唱罷我登場，不比不爭各有精彩，相依相存相映襯，讓春天的美來得浩蕩而繁盛。
古人畫花有鳥，畫春有花鳥。明代畫家周之冕的《杏花錦雞圖》杏樹依舊虯枝古勁，而花開正濃，旁有辛夷相映；再往上看蝴蝶花搖曳生風。兩隻錦雞或佇立石端或坪地，威武不失嫵媚，與春花同爭明豔。馬元馭畫《南溪春曉圖》，桃花、柳樹各一枝，高低交叉，鸛鵒停憩柳枝，梳弄羽毛。這樣的樹與樹、花與花相互烘托，花與鳥、動與靜相映成趣，乃至枝與枝也高低相襯，春天的盛大從容在互為映襯中生機躍然。
// “衡而平正”是在沉心靜氣中，求得穩定之力。
從來今日豎雞子，“豎雞蛋”是春分的習俗，如今世界各地亦有數以千萬計的人在中國民俗“豎雞蛋”中樂此不疲。據說春分豎蛋，玄妙之處在於地軸呈66.5度傾斜與地球繞太陽公轉的軌道力處在相對平衡的狀態，而雞蛋表面高低不平，找到合適的點在凸凹中形成三角平面，豎蛋就容易成功。
但真正豎蛋成功，與其說靠的是天地之平衡、雞蛋本身之平衡，手腳之平衡，還不如說是靠的心力之平衡。每臨大事有靜氣，當沉心靜氣至心無旁騖之時，恰恰是找到了“衡而平正”的不二法門，此時才能真正做到心手相應、天人相洽，把春分時節豎蛋的外力優勢發揮到極致。春天裡“豎雞蛋”，豎的是一份不急不躁的耐心和細心，更是練就專心專意的純粹之心。
// “衡而平正”是在張弛有度中，獲得飛揚之力。
春分時節，川上良人放紙鳶，這是婦女兒童集體遊春、戲春的習俗，更是一場心靈的集體放飛。風箏飛上天，靠的是保持“衡而平正”，在逆風中上揚、飛翔。個中訣竅，靠的不是霸蠻牽引、一下子把勁使到極致。而是用恆久之力，這是把持有度的節製之力。
小時候帶孩子放風箏，使勁跑、使勁拉，常常是風箏還沒飛起來就落下了，弄得不好線或者斷了或者纏了或者掛了，讓人沮喪。後來才發現，當風箏飛起來，上升慢，線的拉力減小，應以跑速帶動拉力；風箏上升快，線的拉力加大，則要放慢奔跑速度。風箏上升的同時，再根據線的拉力大小，適當放線。這樣風箏就能在天空中平穩自由的飛翔。真正的自由放飛是適時調整並控制好手中的線，一高一低、一緊一松、一張一馳，皆是在進退有度中達到最理想的高度。
// “衡而平正”是風雨無常中，獲得喜悅之力。
春分“二候雷乃發生；三候始電”。春分冷暖空氣交匯，進入雷雨閃電多發時節，常常是“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這兩天，院子裡的玉蘭花剛開，正午裡香濃一陣勝過一陣。卻有人說，明天大風，隻怕一夜之間就落了。是啊，一朵花，從花開到花落也就是幾日，最多不過十幾、二十日的功夫，花謝花飛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春分時節，一朵花落下的時候，一定有一朵花在枝頭綻放；一種花凋謝的時候，一定有另一種花等待綻放。若是在無常中，悲傷嗟歎比較，感慨春華易逝，生命的春天也就泯滅了喜悅和光芒。
最近一期的《歌手》節目，龔琳娜再唱民歌《小河流水》，一開口，便聽到了婉轉溫柔細膩直至激情高亢的天籟之音，歲月練就的是技藝的精湛完美。記得她說“每一次在舞台上唱好音樂的時候，那一分鐘就是最幸福的時候，而不是你拿到多少錢，被多少人追捧。”對一個歌者而言，藝術生命的春天在於不跟別人比較，不在意別人的評價，從心從己堅持做自己，並不斷超越自我，便是內心深處最大的“衡而平正”，這讓她放下一時的風雨紛爭，在歌者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而她的聲音卻是月光下的深情少女，由心而出的聲音，自然讓人聽了心動。她說“愛情五行”是“金不換、愛相合、水一般、火一生、愛無盡”。對一個女人而言，雖是春已過半，但她內心的歌依舊像春天裡的精靈，從來不曾失去明媚多情。這樣的“衡而平正”是愛情、家庭、事業之間的平衡，讓她在女人的生命成長中始終延續青春的芳華，並獲得內心的喜悅。
春已過半春欲去，天地之化在於日新。自然之力，不可拒、不可追亦不可留，沒有一樣的春天，更沒有永恆的春天。但秉承“衡而平正”之力，將在有限的時空裡擁有春分時節的花開正盛。
作者簡介
羅煥娟，天氣工作者。工作之餘喜歡傳統文化與生活美學，以真、善、美、閑、趣、雅為生活之道，得之即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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