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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兆韋德11個耳光背後,傳統健身房要“跑路”了

作者:時代財經 武佩璿 幸雯雯

五月中旬,知名健身品牌一兆韋德爆出教練毆打會員的醜聞——因一隻口罩引起爭執,會員被教練拉到門口連扇了11個耳光。

一兆韋德門市起初以事件發生在店外為由不予理睬,但輿論發酵迅速,在一片聲討中,一兆韋德終於出面致歉。但與消費者的糾紛並不是第一次在一兆偉德身上發生。

糟心事不僅是這些。以一兆韋德為代表的傳統健身房,近幾年一直遭受著小型私教工作室和新型互聯網健身房的挑戰,今年又疊加疫情的衝擊,日子愈發難過。

近半年,在廣州從事健身行業近十年的周力(化名)的健身房旗艦店沒有丁點收入,還要支付高昂租金,連去年給老婆買的瑪莎拉蒂都抵押了,用來支付員工薪酬。

近日接受時代財經採訪時,周力說的頭一句話就是,“太難了,健身這個行業現在太難了。”

“寒冬啊,現在是寒冬!”

周力的門市一度開到十幾家,那是最好的時候。

2012年左右,他率先引入了游泳健身一體的模式,並因年卡價格低廉,收獲了一大批會員,在開業一個月就回本了。借著東風,他在那幾年陸續開了十幾家店,有些是自己的品牌,有些是和別人合作,然而到了今年,便只剩五家了。

他的健身中心屬於典型的傳統健身房模式,尤其去年才裝修一新的豪華旗艦店更是個“巨無霸”——五米多超高天花,佔地三千平米的空間裡,健身器材豐富,服務設施齊全,還有一個室外游泳池。

“加量不加價”是周力的打法。

“健身不是造原子彈,不再是奢侈型消費。以前力美健光是健身(不包括游泳)就收3000多塊年費。但我進入市場後發現,只需1000多塊就有利潤。”周力說,自己“是行業裡第一個搞降價的。”

低價年卡能迎合有健身興趣又容易衝動消費的新用戶。周力推出“年卡999元,買一年送一年”,吸納了周圍社區的很多小白健身用戶,賺到了紅利和大批客戶。早先在附近的健身房都拚不過,慢慢倒閉了。

傳統健身房一大弊端就是“低頻高消”,為了提高坪效,超低價吸納會員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不過,人力和房租物業水電依然是壓著傳統健身房的兩座“大山”。去年開旗艦店周力投了好幾百萬,儘管每個月銷售業績突出,但碰上疫情,僅這半年就虧了將近一百萬。

這家旗艦店目前有前台、教練和銷售等總共30多人,周力一個月得支付將近20萬元工資。這個月管理層的薪酬還要減半,“春節我還把買給老婆的瑪莎拉蒂拿去抵押,貸了75萬發工資。”

在接受時代財經採訪的下午,周力還約了房東商量減租的事宜。

“寒冬啊,現在這個行業就是寒冬!”周力感慨道。

“跑路”的傳統健身房

傳統健身房幾年前就開始式微。隨著一大批主打優質1V1私教服務的健身工作室出現,以及2016年後新型互聯網健身品牌的成立,次卡和月卡模式讓人們對動輒幾千上萬元的年卡敬而遠之。

再加上教練銷售導向明顯,沒有做好會員維護,用戶體驗較差,種種原因使原本象徵高端生活方式的大型健身房慢慢不再受到人們歡迎。

去年,在一線城市享有較高知名度的浩沙健身有多家門市停業,其母公司浩沙國際有限公司也在今年三月份在中國香港退市。這標誌著這家進入市場二十多年的老牌健身企業的暗淡退場。

而且,浩沙健身的出局並不體面——多家門市突然關閉,員工與會員都遭受經濟損失。

時代財經注意到,一兆韋德與消費者的糾紛近年來也時有發生,且多集中在二三線城市。據天眼查所示,一兆韋德涉及的訴訟高達185條。

傳統健身房的大額預付費年卡服務是與消費者起衝突的主要原因,不僅是一兆韋德,華南知名健身品牌力美健在今年四月份關閉了深圳的一家門市,並將其會員的課時擅自轉入另一家門市,此舉也引來會員強烈不滿並要求退款。

健身中心一般採用直營或加盟模式擴張規模,但國內健身行業此前一直存在盲目擴張的現象。

經營一家私教工作室的阿超(化名)曾經在傳統健身房當私教,深知業內不少“騷”操作。

“很多人開健身房會一次開好幾家,因為傳統健身房有預售卡的模式,在開店之前,老闆能收幾百萬,再拿去開第二家、第三家,但到後面發現經營不下去,就會卷錢跑路。”阿超近日在接受時代財經採訪時說。

實際上,國內已經發展了一項專為需要跑路的健身房老闆服務的生意。阿超說,疫情期間每天都能在微信群裡看到“幫你跑路”的信息。

他告訴時代財經,“比如說我開了一家健身房,現在不想做或是做不下去了,又不想負法律責任,就找一個親戚,變更了法人,反正後面這個法人什麽都沒有,你想告也告不了。之前有個‘一元健身房’新聞,老闆用一塊錢把健身房賣給下面一個員工就跑路了。”

一位互聯網健身行業人士也向時代財經表示,傳統的健身房,線下門市搞得很大,裝修豪華,但這樣的規模需要大量的現金流,才能夠讓這個產業鏈運轉順暢。“它第一年、第二年是正的,第三年就未必了,大量負債讓它後面沒有辦法盈利,就只有跑路了。”

現時在中國,健身早已是一個龐大的產業。根據三體雲動數據中心發布的《2018中國健身行業數據報告》顯示,截止到2018年底,中國大陸擁有健身俱樂部46050家,健身人口4327萬,健身人口佔比3.1%。中國已經成為全球健身俱樂部數量最多的國家。

圖片來源:三體雲動數據《2018中國健身行業數據報告》

然而與規模快速膨脹相反的是,行業標準遠未成立,亂象頻生。

被kpi綁住的健身教練

如同老師之於教育,明星之於娛樂圈,教練在健身業亦是靈魂人物。而傳統健身房近年來飽受詬病的一點,就是教練身份銷售化,加上從業門檻十分之低,很多教練空有一身腱子肉,專業水準和服務質量都有待提高。

在廣州從事媒體工作的莫賢(化名)最近就因健身住進了醫院,醫生的診斷結果是“健身不當導致的肌肉溶解”,而導致這一後果的原因正是健身教練的不專業指導。

據莫賢介紹,當時他正在鍛煉,一位有銷售任務的教練主動過來說他動作不規範,並對他進行了指導。回家後,莫賢手臂的二頭肌開始腫脹並無法伸直。他以為是健身後拉伸不到位造成的,忍耐了兩天后還再次去了健身房。那位教練得知後,表示屬於正常現象。

但一天之後,莫賢發現自己尿液變成茶色,便急忙去醫院求診。檢查結果顯示,莫賢的心肌酶CK值已超過七萬。醫生也驚訝地說,這一指標已經打破了醫院的接診記錄,此前患者的CK值最高才三萬多。

所幸目前經過治療,莫賢身體恢復得不錯。他向記者表示,出院後會去找健身房和那個教練索求賠償。

在一兆韋德”扇耳光“事件發生後,時代財經前往一兆偉德廣州某門市實地探訪。對於11個耳光的事情,該門市一位會籍主管稱,“這種事難以避免,教練的專業素質我們可以保證,但是做人的素質確實無法保證。”

實際上,教練素質難以保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傳統健身中心獲客成本高,銷售任務沉重。

阿超向時代財經透露了業內一個“變態”規定。“如果會員這次在教練的遊說下答應報私教課,但之後又變卦的話,下次再去健身時,教練就會一直跟著會員,直到會員感到厭煩,不再去健身房。這種操作在年後、夏季前的行業淡季經常發生。”

“我會讓去健身房的朋友千萬不要和教練聊天,不要表現出丁點想報課的意思。”阿超說。

傳統健身房對教練的kpi有較高要求,使得消費者的體驗非常差勁,同時讓教練的收入和推銷課程的數量掛鉤,導致專業而又不願推銷的教練被逼走。漸漸地,這些出走的教練開始組建自己的小型私教工作室,並帶走了部分忠實的學員。

近幾年備受歡迎的那些小而美的健身工作室便是由此而來。

阿超的私教工作室目前有三個全職教練、三個兼職教練。阿超會將課程費用的五、六成分給教練。

阿超工作室照片

阿超表示,傳統健身行業的人工成本被壓得很低,400元一節的私教課,很多教練只能拿到80塊,最高也隻拿到五成。“我們這裡,教練一般有六成提成,如果老會員一直續課,教練最高能拿到九成。”

這樣高的待遇對教練來說,是極大的誘惑。他們也不願意在大健身房裡面頂著kpi的壓力乾銷售。所以越來越多的教練出來創立或是加入小型私教工作室。

私教工作室開張及運營成本低,會員少,但忠誠度高,維護簡單。阿超表示,不少會員從2015年工作室開張就跟著他健身。目前這家500平米的小型工作室,已經有150多名會員。

“這裡自由度很高,我有個會員晚上12點來健身,我照常給他上課。”阿超補充道。

小型私教工作室的興起對傳統健身俱樂部的打擊重大。據三體雲動數據中心發布的《2018中國健身行業數據報告》顯示,北上廣傳統健身房的市場份額被大舉佔領,數量僅是私教工作室的一半。

後浪撲前浪

亂象頻生下,傳統健身房一邊被私教工作室吃掉半壁江山,一邊又遭受新型互聯網健身品牌的衝擊。

互聯網健身品牌的共性是以線上平台發展用戶,線下門市留住用戶,主要模式有24小時自助健身房和小型智能健身場館。與傳統健身房年卡的收費模式不同,互聯網健身品牌多採用次卡和月卡的模式。

在時代財經提到互聯網健身的模式時,周力並不看好,“像超級猩猩那種迷你健身房,連個洗澡的地方都沒有,只有極少健身設施,300平米同時只能容納二十個人左右,滿足不了中國十幾億人口的需求。這種模式很小眾,不能長期發展。”

但在周力眼裡“很小眾”的互聯網健身品牌近年來發展迅猛。2015年以來,健身行業的融資大都集中在智能健身房、團操工作室這樣的新業態上。

主打24小時智能健身和團操課的超級猩猩在2014年成立,目前完成了六輪融資,全國門市接近200家。

2015年,自助式智能健身房——光豬圈由原本傳統健身行業的頭部品牌青鳥體育時任總裁王鋒成立,至今仍受資本青睞。

同年成立的共享健身品牌——樂刻,“99或199元包月”的模式讓其市場規模迅速擴展,成立以來連續四年拿到融資。

樂刻如今還沒有進駐廣州,但據樂刻公關楊書挺25日向時代財經透露,公司的城市代表正在廣州踩點選址,下半年就會進駐,未來在廣州的鋪店量估計會在300家左右。

圖片來源:樂刻官網

按楊書挺的說法,樂刻並不是在做一個小型的智能健身連鎖店,它更多是為行業搭建一個賦能平台,“比如為教練搭建一個類似於淘寶的推銷平台,讓教練為自己打工,解決傳統健身行業教練經常被剝削的問題,同時用評價機制推動教練提升服務和專業度。”

樂刻創始人韓偉出身阿里。楊書挺笑談,雖然樂刻被歸在健身行業裡,但公司自身定位是一家互聯網公司。

據時代財經不完全統計,健身行業2017年融資高達45起;2018年下降至30起;而2019年以來,將近一年半的時間,融資僅有19起。

資本狂歡過後,互聯網健身這個新興行業也開始回歸理性。

周力雖然不看好小型自助健身房,但其中的互聯網思維給了他新的啟發。他最近有了新計劃——智能健身家居,並向時代財經展示了設計好的產品圖。

周力坦言,“不會再開那麽大的實體健身房了。”

數據統計:特別報導組 製圖:陳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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