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要轉發錦鯉
撰文 |程漁亮
出品 | 浪潮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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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前穿一條能裝手機的褲子，需要花多少時間？
男生只要一分鐘，把褲子套到腿上就可以了。女生可能得花二十分鐘，因為從她的衣櫃裡找出一件有口袋的褲子就不容易，大多數的口袋甚至都放不下一部智能手機。
而在英國，女性從十九世紀末就開始爭取和男性一樣穿有口袋的褲子，直到二戰時，褲子口袋才跟男性差不多，用了近50年的時間。
然而，這看起來極其正常的要求，在十九世紀卻被認為是傷風敗俗，當時的人們罵道，你要口袋幹什麽，難道你想婦女參政嗎？
1852年的諷刺漫畫，一位穿“燈籠褲”的女士要求未婚夫的父親把兒子嫁給她，以此來說明穿燈籠褲就不是女人 / wikipedia
現在的人看到這些會覺得很不可思議，不就是穿上褲子，有個口袋嘛，至於這麽唇槍舌戰嗎？但更不可思議的是，幾十年過去了，曾經出現在女性褲子上的口袋又變小或消失了。
穿個有口袋的褲子多不容易
一般情況下，男生背的最精致好看的包，通常都是女朋友的小挎包。拿著手機錢包直接揣兜裡的男生們當然無法理解，明明就只是出來散個步，為什麽女生還一定要背個包。
但這不能怪女生，國外的團隊比較了20個知名品牌牛仔褲發現，只有40%的女褲能裝下iPhone X，但所有的男褲都能裝下。平均而言，女性緊身牛仔褲口袋比男士緊身牛仔褲短3.5英寸（48％），窄0.3英寸（6％）。女式直筒牛仔褲口袋比男式短了3.4英寸（46％），縮小了0.6英寸（10％）。
只有10％的女性口袋可以把手放進去 / Someone clever once said Women were not allowed pockets, By Jan Diehm & Amber Thomas,August 2018
別說放東西了，女生要把手放進口袋裡都很困難。只有10%的女式牛仔褲能把女性的手完全放進去，但男式牛仔褲卻能輕而易舉地讓他們雙手插兜耍個帥。
唯一設計得跟男式口袋差不多大小的，是褲子的後口袋。女式緊身牛仔褲的後口袋隻比男式緊身牛仔褲短5％，直筒褲短7％，寬度都差不多。女生的手機倒是可以放到後口袋裡，只要不怕被偷就行。
其實，哪怕是後口袋，要放手機也不那麽容易。除非家裡有礦，不然很少有人敢這樣放吧 / 視覺中國
都說藝術源於生活，但是時裝設計卻不像是從普通衣服中得到的靈感。在一些更常見的服裝，比如運動裝、病號裝、工裝中，女裝跟男裝並沒有明顯的區分和差異，口袋大小也差不多，但為什麽在更為常見的時裝中，口袋對女性這麽不友好呢？
我們第一反應可能是去怪設計師。在時裝行業，通常是男性設計師佔領了女裝設計領域，根據時裝商業評論BoF的調查，2017年四大時裝周371位設計師中僅有40.2%為女性。相對年輕的品牌女設計師還會多一些，但像參加米蘭時裝周的這些傳統知名品牌，女性設計師僅佔31%。
有沒有可能是因為，男設計師們隻關注衣服怎麽好看，根本沒關注到女性的實際需求，所以連個口袋都沒留。畢竟，1930年代香奈爾設計女裝時，就為衣服加上了大口袋。
1926年的香奈爾女裝，已經有了可以插手的口袋 / Pinterest
這當然是種可能的解釋，男性覺得女人不需要口袋，所以就不加口袋。比如著名的奢侈品牌Dior的創始人Dior在1954 年就說過“男人衣服上有口袋是為了放東西，女人拿來幹嘛？完全是為了好看。”
但問題是，隨著女性就業率的提升，越來越多的女性參與到社會工作中，也更需要口袋。在七八十年代的歐美，女裝有大口袋很流行，為什麽現在女性衣服上的口袋卻越來越少，越來越小了呢？
除了不能自己主導服裝，這還有時尚本身的原因。
從1880年代開始，女性在社會中扮演的角色越來越多，服裝也越來越多樣化，而與之相比，男性的服裝風格變化卻越來越少，個人主義也越來越少。到1900年，商務套裝幾乎完全取代了老式的、精致的服裝形式，男性可以接受的顏色和面料範圍也縮小了。
2018年6月，去參加春夏倫敦男裝周的潮人。哪怕在這麽時尚的場合，男裝的款式變化依舊不大 / 視覺中國
直到1960年代，嬉皮士運動的興起，男性的服裝才開始有更多的顏色和更多的變化，休閑服裝也開始流行。但他們所佔據的市場仍然不能跟女裝市場相抗衡，比如2016年，英國男裝市場的規模增長了2.8%，達到145億英鎊，但比例卻隻佔服裝市場總額的27%。
固守刻板服裝定式的男裝，在保留傳統設計時，也為男士們保留了口袋。而時尚卻要求女裝有越來越鮮明的特點，好跟其它服飾區分開，這個過程中口袋就成了裝飾。
男裝為什麽就能有口袋
為什麽女性的衣服會變化這麽快發展出這麽多樣式來呢？如果是時尚是為了凸顯品位、增加裝飾，為什麽時尚的女裝總是重視裝飾性卻缺少實用性，但男裝卻可以依舊很實用呢？
你可能會想，這是男性的陰謀。他們故意讓女性的衣服沒有口袋，這樣大冬天女朋友只能把手裝進他的口袋裡了。
柯景騰沒有追到沈佳宜，她那兩個口袋要負一大部分責任 / 《那些年我們一起追過的女孩》劇照
但其實，早在男孩進化出這點小心思之前，女性就比男性更在意服裝是不是好看，而不是絕對以實用為主了。
由於在進化的過程中，兩性采取不同的求偶策略，所以他們對外貌的態度也不一樣。在生物進化中，女性最主要的競爭力是生殖能力，所以她會通過身體部位來表達性吸引力。而男性更傾向於通過外表來傳達社會支配地位，恐嚇競爭對手、吸引配偶。
進化為女性選擇了很多具有性吸引力的特徵， 比如細腰、大胸、更短的臉、更小的手和腳以及明顯的皮下脂肪。而男性的外貌吸引力，通常只是看長得高不高，肌肉多不多。
不僅是會更注重外貌，由於身體的可塑造性更大，不管身材好不好，女性都能通過化妝打扮讓自己看起來更有吸引力一些。比如，當女性肥胖時，就會用寬鬆的衣服來遮擋住贅肉，讓自己看起來很健康，當她們苗條時，就會用衣服來表達自己的個性，讓自己看起來時尚。
對於自己腰臀比極為自信並樂於展示的姑娘，可能就會選擇這樣包臀露腰的衣服 / 視覺中國
而男性如果想通過衣服讓自己更有吸引力，就比女性困難多了。因為女性還是會一眼看他們的身高和肌肉。
因此，服裝細節的改變對男性的影響並沒有那麽大，他們更注重衣服合身並且實用。他們對衣服的主要關注點是顏色、質地、合身度和大小，讓自己看起來比實際體型更高、更大或更有肌肉。
由於“注重打扮”被當成是一個女性化的行為，所以男性的真實著裝策略是，既要注意自己的外表，又要表現得漠不關心。而一旦求偶成功，這種漠不關心就會佔據上風。2013年高盛的調查顯示，單身男性每年花費大約400美元買衣服，而已婚男性平均只花280美元。
“鋼鐵俠”小羅伯特·唐尼的西裝革履，“美隊”克里斯·埃文斯的休閑裝，都是為了展示健壯的身體 / 視覺中國
但女性對外表的關注卻並不會因為地位、年齡、婚姻狀況的改變而減少，從20歲到40歲，女性的服裝花費將從400美元提升到700美元，即便女性早就不用靠臉吃飯，她們仍然樂意給自己多買衣服。
男性不太會為衣服看起來更好看而放棄掉口袋，反正少了口袋他們看起來也不會更高大。甚至對於那些糙漢子純爺們來說，追求好看就是娘炮了。但對於女性來說，如果能顯得自己腿更細或者線條更美，這卻是一個可以接受的策略。
你很難買到大口袋的女褲
但問題是，並不是所有的女性都願意穿沒有口袋的衣服，再配上精致的小挎包。說好了女性的衣服更多元，為什麽在小口袋這件事上反倒如此一致呢？
要怪，就怪口袋真的太有用了吧。
在工業革命之前，衣服通常都是一個人最有價值的財產之一。窮人穿不上新衣服，只能穿舊布做的衣服。一個窮人可能隻擁有一套衣服。比如1780年在巴黎及其周邊地區被捕的278人中，只有28人有不止一套裝裝。對於普通人來說，服裝最重要的就是實用。
《悲慘世界》裡，芳汀淪落街頭時穿的就是她唯一一套衣服 / 《悲慘世界2012》劇照
在工業革命之前，服裝大多是自己縫製，不僅會顯示出社會階層和性別，而且經常顯示出職業、宗教信仰和地區出身，有些地方還 有自己的民族服飾和節日衣服。
隨著西方社會的工業化，衣服可以批量生產，這時候原來的一些服裝的地域特性就會消失，同樣是工廠裡生產出的衣服，穿上了誰也看不出你是哪裡人什麽職業，這時候階級和性別就會成為服裝表達的最重要的資訊。
而在服裝設計者看來，口袋的形狀和大小本身就可以作為性別化的一部分來解讀。作為傳統工裝/男裝的褲子都有大的口袋和寬鬆的版型，而與之相對應的，女性的服裝就是緊身的版型和小口袋。
引領著時裝發展的上層女性，也通過小口袋加小皮包這樣的配置，讓她們與其他階層的女性區分開。對20世紀法國的研究也顯示，女工很喜歡穿實用的褲子，但中上階層的女性卻更偏愛不實用的裙子。
給訓練到灰頭土臉的姑娘們穿上裙子，貼上面飾以後，媽媽這樣感歎道。在絕大多數人眼中，性別特質是由服裝構成的 / 《摔跤吧，爸爸》截圖
不實用，才能突出自己的地位不凡。所以中上階層女性比工薪階層更遵守關於著裝和外貌性別的文化規範，而在主流文化中，她們才被當作“真正的女人”。
而且，為了吸引越來越老練的消費者的注意力，廣告商也在廣告中加入對立因素，來突出女性的性別特質。比如當男女同時出現在廣告中時，就會有女性纖弱和男性強壯的強烈對比。小口袋就成了展現性別的工具。
時尚越來越成為一種概念，設計師照搬著不同性別服裝設計的刻板教條，當這種時尚設計在東莞、珠三角的服裝工廠被成批製作出來，穿到無數普通女工和白領身上時，她們發現，這根本就不好穿。
星際大戰中的盧克·天行者也變得越來越健碩了 / Owyong Y S M. Clothing semiotics and the social construction of power relations
不過，在廣告電視的轟炸中，人們也開始關注起男性的身體細節。為了成為視覺焦點，超人們也開始換上款式多樣、顏色鮮豔，而且緊身的衣服。除非是哆啦A夢，不然也不要指望他們有口袋。
儘管男孩們總是夢想成為超人，但沒有誰真的會這麽穿衣服。這可能說明，除非有超能力，不然沒有口袋實在是太不方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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