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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歡迎來到國劇60講第二季。我是主講人李星文。今天這一期，咱們聊聊導演閻建鋼和他的歷史劇。
歷史劇是國劇收成最為喜人的類型之一。閻建鋼在上世紀80年代末成為導演，迄今一共拍攝過三部重頭歷史劇：《東周列國》戰國篇，《秦始皇》，《趙氏孤兒案》。在這三部劇中，閻建鋼始終貫徹了莎士比亞三原則：廣闊的歷史背景、鮮明的人物個性、激烈的矛盾衝突。
閻建鋼是中央戲劇學院導演系82級學生。改革開放之後，第一屆是79班，王曉鷹、查明哲、婁乃鳴那一班。第二屆就是82班，有16個學生，包括任鳴、李六乙、古榕等人在內。
閻建鋼
閻建鋼原來在部隊當兵，1977年入伍，做創作員。1981年調到《基建工程兵報》，當了大半年編輯，就去投考中戲了。
閻建鋼在部隊是創作員，快板書、三句半、對口詞、小合唱、獨幕劇，什麽都寫。業餘時間，還自己寫點詩歌和小說。也看了不少書，打下文學底子。
當年，中國電視劇製作中心去新疆拍《天山深處的大兵》，閻建鋼作為部隊的協拍，第一次接觸影視行業，也結識了演員汪永貴。閻建鋼調到北京以後，準備考北大。汪永貴說，“藝術院校提前招生，你可以先去適應一下考場。”
閻建鋼考上中戲，讀了5年導演系。畢業時本想出去當導演，但最終還是留校了。他在中戲任過教，當過班主任，做過影視中心主任，最後去了戲劇研究所。去年，閻建鋼從中戲退休。
在校期間，接觸的全是名著，參照的都是經典，心氣就非常高，就想自己也能成為大師。剛畢業的時候，閻建鋼滿心真誠的自負，恨不得第2年就能拿奧斯卡獎。
但是現實總會讓人逐漸意識到，經典不是看過幾本書、幾部片子就能實現。後來他給後輩上課的時候常說，大家還是要踏踏實實。
中戲教學體系裡面原本沒有影視這一塊，導演系學的是話劇導演。82班在第4年的時候安排了一年的影視課，代課老師都是北京電影學院的。周傳基、黃式憲、傅正義、鄭洞天等人上課。閻建鋼眼界大開，確定了影視的發展方向。
1987年畢業，閻建鋼留校，當班主任帶導演系85班。他就把電影學院的老師又請來了，給本科班上課，他自己也代一門課。但這個班他沒有帶到底，1988年就去外頭拍戲了。
當時教學，口號就是“打死不和人一樣”。它潛移默化鼓勵創作個性，永遠要找到獨有的東西。閻建鋼認為，院校教育不在於說教了幾個手法，它是用5年的時間把人壓到一個真空裡，去掉你身上的雜質，把經典注入你的血液。
這些東西只要和你的生命系統融在一起，你就會茁壯成長。乾這行一定要有天賦。如果沒有天賦，這些訓練只是起一個美容的作用。
那5年，是閻建鋼作為一個專業人員，形成藝術判斷的時期。80年代之初，小劇場戲劇興起，破斯坦尼的布萊希特戲劇來了。後來，實驗戲劇、荒誕劇連布萊希特都破了。中國的先鋒戲劇也起來了。朦朧詩流行。薩特和黑格爾流行。安東尼奧尼流行。
閻建鋼認為，這5年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他的一生，他可以拓寬，但不可能偏離太遠。以前，是他作為個體能接受才做，今天只要通過他的轉換讓觀眾能接受，他就可以做。
在校期間，閻建鋼就拍了三部劇，但都沒能播出。這就磨掉了他不切實際的棱角。1988年，他拍了《大路朝天》，劉恆編劇，李保田主演，1989年播出。
劉恆
1991年，他拍了8集電視劇《擎天柱》，1992年播出。這部劇獲飛天獎多項大獎：最佳男主角高明，最佳男配角黃宗洛，最佳導演閻建鋼，中篇電視劇二等獎。
閻建鋼一踏入影視行業，就和一些優秀的創作者合作。那時候機會少，一個工作台本準備一年，都按照這個規律走。如果說接到一個本子三個月就開機，你肯定沒有扎扎實實做準備。
《擎天柱》寫一個縣委書記的故事。當年有一部轟動一時的報告文學《無極之路》，寫改革開放的初期，無極縣家家戶戶拆舊車，賣零件，形成了全國最大的市場。閻建鋼看了報導，很激動，對縣委書記的故事充滿衝動。
在《擎天柱》中，閻建鋼急於把學到的藝術理論運用到實踐中去，專業上的技巧能塞多少塞多少。
比如說，每一集裡面都設置了一處閑筆。一個老頭跟小姑娘在大槐樹底下講歷史故事，跟所有的人沒戲劇關係。縣委書記每次路過，一邊走一邊聽，也不交流。有的時候略做停頓，但是從不回頭。後來專家們評論，這就是一個經典的語匯，他講的歷史故事都是針對現實的。
另外，每一集結尾都是縣委書記在大禮堂對全縣幹部的演講。同樣受到專家推崇。
《擎天柱》獲獎之後，閻建鋼第二天就下海了。他當時已經結婚，準備生小孩。改善生存境遇是最緊迫的問題。1992年，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正式提出。閻建鋼與今日集團的何伯權合作，創辦了今日傳播公司，策劃了幾起轟動一時的行銷案例。
當時，馬俊仁率領的馬家軍在世界田壇刮起一股旋風。廣東的今日集團重金購買了他的“營養配方”，推出生命核能口服液。廣告效應一流，口服液銷路大開。今日集團原本的銷售額是5000萬。幾年過後，銷售額接近5個億。
馬俊仁
5年間，閻建鋼在商界如魚得水，實現財務自由。1996年，央視的製片人靳雨生找上門來，請他去拍《東周列國》。楊偉光任央視台長期間，任命了兩個“獨立”製片人：靳雨生和任大惠。他們掌管財政和組局大權，直接向台長匯報。
閻建鋼沒有答應回去拍戲。他當時還沉浸於小城鎮開發的美妙前景中。在《東周列國》春秋篇完成後，靳雨生又來找閻建鋼。他下決心告別商界，回歸影視創作，拍了《東周列國》戰國篇。
當時，今日傳播除了集團的行銷業務，還有央視的廣告業務，公司账上趴著幾千萬元現金。閻建鋼脫下西裝，重新回到導演崗位上。公司也由廣告行銷公司，轉型為影視製作公司。
下海數年，閻建鋼廣泛接觸了社會和經濟，見過大錢，流過大錢，掙過大錢，花過大錢。回到影視行業後，閻建鋼的眼界不一樣了，藝術上的執著猶在。
他首先確定了這部劇的基本調性：遙遠的蠻荒感。造型上怎麽“髒”怎麽來，人物上怎麽另類怎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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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自己穿越回2000年前想象歷史。他不迎合90年代觀眾的趣味，他認為2000多年前什麽樣，就做成什麽樣。《東周列國志》小說，就是一個個歷史故事。它頂多是系列劇，不是連續劇。因為人物多，還很容易散掉。
他們最後定的方案是寫12個歷史人物。比如說三家分晉這一段，就寫死士豫讓。一個人帶動一段歷史，12個人物等於12部電影。
雖然拍的是電視劇，創作手法全按電影來。開篇那個鏡頭搖晃很厲害，那是手持拍攝。長鏡頭能用就用，推拉搖移都用上。12個劇本，12組演員，不是一個故事拍完，再拍一個故事，而是12個組同時推進。
那個時候，閻建鋼認真地做分鏡頭劇本，儘管拍攝時基本實現不了，但這是一個專業導演的標誌。現而今，他已不做分鏡頭劇本，心裡早把分鏡工作做完了，不必用外部形態表現出來。但那個時候心裡沒底，分鏡頭是最好的準備和錘煉。
這部戲拍了一年。單機拍攝，非常講究鏡頭語言、語匯。當時是導演中心製，說1000人就是1000人。說要800匹馬，把驢牽來都不夠，最後把羊也牽來了。那會兒也不會“種”人，就是實拍。說換一個演員，三秒鐘就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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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經常熬大夜，而閻建鋼現在堅決不熬大夜。他覺得藝術個性不等於耍個性，藝術個性恰恰是要消融掉一部分人的個性。你做到科學拍攝，不讓全組人無效勞動，也就不用熬大夜。
這部戲的台詞全是半文言的。歷史顧問說，“你這樣的台詞，觀眾聽不懂，是不是要打字幕？”當時，只有《三國演義》打過字幕。閻建鋼說，“打字幕還算電影嗎？”“那別人看不懂怎麽辦？”他說，“我這部戲就是給幾十個專家拍的，藝術就是精英階層的消費品。”
《東周列國》戰國篇的製作經費不寬裕，大約有550萬元。閻建鋼說，“必須是我承製，才能拿下來。錢不夠，我來補。”中央台的錢打到民營製作公司，這在之前沒有先例。後來的《秦始皇》也是這樣。
閻建鋼在拍《戰國》的過程中，對秦朝歷史產生了興趣。他覺得秦國就相當於現在的美國，這種新興的強大的國家很有魅力。在關機宴上，楊偉光問他下一步想做什麽，他說想拍《秦始皇》。楊偉光說，“可以，就這麽定了。”
回到北京後，閻建鋼到楊偉光辦公室去匯報。楊偉光問他需要什麽，他說想要一台日本最新型號的攝影機。當場，楊偉光並沒有說什麽。一個月之後，閻建鋼接到中央電視台總工程師的電話，說設備到貨了，請他接收。
閻建鋼（右）和張豐毅
閻建鋼當時不到四十歲，和央視沒有任何私人關係。而楊偉光就這麽放手任用一個年輕導演。閻建鋼至今都對楊偉光感念不已。
央視給了100萬元/集的預算，去掉合作部門30萬元/集的管理費，實際上是70萬元/集的製作成本。後期製作做了一年，國企有國企的工作節奏，這很考驗閻建鋼的耐心。
《東周列國》戰國篇被閻建鋼一語成讖，播出時果然只有專家賞識，收視率並不喜人。為了追求萬人空巷的效果，拍《秦始皇》時他的創作思路變了。
從演員選擇來說，《秦始皇》更注重影響力。高明演了不少英雄勞模，有一批黨員幹部是他的忠實觀眾。張豐毅剛剛演完《和平年代》，他的硬漢形象符合當時的主流審美。范冰冰已經演完《還珠格格》裡的金鎖，受到女性年輕觀眾的喜歡。
《秦始皇》有了明確的觀眾意識。不像《東周列國》戰國篇，他敢於讓郭濤扮演秦始皇，讓李洪濤扮演趙武靈王。這倆人當時很年輕，籍籍無名。
到了《秦始皇》的文學籌備期，閻建鋼就想寫一個開天辟地的建國者。一個橫掃天下的人，生命能量極高。他一定要有霸氣。衡量來衡量去，張豐毅與角色的交融點最多。最終完成得也不錯。
實際上，演員陣容的確定只是萬裡長征走完了第一步。《秦始皇》在拍攝、製作和播出時發生了很多陰差陽錯的故事。欲知後事如何，咱們下回分解。
主講人 | 李星文
編導 | 吳勇
攝影 | 吳勇 宋新寧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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