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首先是我自己，然後才是任何人

很多時候，我們會習慣性地給各種人貼上各種標簽，在這個講究效率的社會裡，通過標簽去認識一個人是很有效率的，如果ta不符合我們認知的標簽，我們就會覺得ta很另類。

顛顛說，剛上大學時媽媽給他買了個粉色水杯，理由是這樣的：你們男生很多東西都是灰沉沉的，有個粉色水杯，會多一些靈動的色彩。

顛顛一聽，覺得挺有道理，於是收下並且每天攜帶，直到一次參加校外活動，終於有幾個女生在疑惑和驚訝的慫恿下，忍不住小聲地問了顛顛一個問題：你是gay嗎？

在大家的印象裡，直男是不會用粉色這種顏色的，可見“性別標簽”，並不那麽好用，而有時候，它還會引導人們走向一個極端，比如“性別偏見”、“性別歧視”。

看理想新媒體的同事提圖在英國讀研時，專業方向正是“性別研究”，本期看理想電台，顛顛同學帶著各種好奇和困惑，與提圖進行了一次嚴肅、活潑的對話。

vol.065

「我首先是我自己，然後才是任何人」

01.

什麽是性別研究？

顛顛：其實我特別好奇，就是到底你們這個行業在研究什麽？

提圖：很多人都對這個問題很好奇，比如說我研究生剛拿到offer的時候，就有人問我“你以後是不是要去非誠勿擾做下一個黃菡老師”之類的，其實我們學的是一個特別跨學科的專業，你可以理解為跟性別有關的一切我們都在學習。我們會學一些特別抽象的理論，比如我們平時聽到的福柯、弗洛伊德……但是我們也會跟其他的領域，人類學、傳媒等等都會有一些關係。

人類學我記得特別有趣的，我們有研究世界上不同的人怎麽對待月經。然後媒介的話，我們就會分析一些好萊塢電影的性別方式或者性別廣告，就是廣告中傳達怎麽樣的性別觀念，比如一個針對男性的廣告要賣一個很商務的車，在副駕駛的座位上總是會有一個漂亮的女性。

就是這些方面，所以你可以說它很理論，因為它的理論方向是跟哲學和社會學有很大的關係，但你也可以說它非常接地氣，因為它真的是跟每天每個人的生活點點滴滴都特別相關的，甚至比如說家務要怎麽分工，我們都會討論，就蠻有意思的。

02.

女生來月經有多麽了不得？

顛顛：我為什麽會突然想做這麽一期選題，其實就是說到這些直男什麽的，因為工作這幾年經常會聽到，比如設計部的同事做一個什麽東西，周圍其他一些男同事就說怎麽是這樣子不太懂，就會說你這個“直男審美”你不懂的。這個詞，這幾年我覺得它無時無刻不在我的生活之中，我也變得很小心翼翼。

“直男”其實是一個比較明確定義了的，異性戀男子，但是好像後來衍生了一些詞，直男審美、直男癌，這些我就不太好界定，你覺得什麽是直男癌，什麽是直男審美？

提圖：其實我也不是很好界定，因為這是一個文化的現象，我個人覺得直男應該就像平時我們微博上說的，特別不解風情，特別是不懂女性某些方面的需求的人，比如說你送人家一根口紅，你會選那種“死亡芭比粉”，或者說人家來月經了，你有點手足無措，然後叫人多喝熱水。

顛顛：女朋友說她來月經了，男朋友應該怎麽去做？去幫她買衛生巾，這是不是比較正常的一種處理方式？

提圖：首先我就對這個前提蠻奇怪的，因為好像在中國語境中，女生來月經是一件特別了不得的事情。

顛顛：甚至有點羞恥的事情吧，感覺是？

提圖：怎麽說呢，一方面會感到羞恥，但一方面如果你跟你的交往對象在一起久了之後，你反而會覺得我來大姨媽了，你這段時間可能要對我做一些什麽，就是來照顧我或者來安慰我什麽的。我就覺得這個事情其實蠻奇怪的，就仿佛來大姨媽這件事情已經變成了一個對方要來照顧我的場景。

它其實只是一個生理現象，我不知道說這些話的時候，那些女生她到底是不是真的特別痛，當然是也有這個可能的，但是好像如果你來了大姨媽就一定要對對方說，然後對方一定要做出點什麽的感覺。

顛顛：就是說這是一個非常正常的現象，沒必要說我出現了這樣身體狀況，我需要特別的照顧？

提圖：因為我自己也是女生，我知道來月經的時候，會出現一些荷爾蒙的紊亂，就是你的情緒方面變化比較大，這時候如果你跟你的對象處於一個比較穩定的關係，你當然是可以讓他給你安撫，但是我覺得現在社會上已經有一種理所當然的感覺。

你知道嗎？其實研究表明男生他在每個月的某一段期間，也會有一些激素荷爾蒙方面的紊亂。

顛顛：大姨父。

提圖：對，但是我們好像很少聽到（男生）說我今天心情不好什麽的，就是形成了一個語境的感覺，它已經不是說我今天不太舒服，而是因為整個文化告訴你女生來月經了，就需要被照顧的。

03.

所謂“紳士”是什麽？

提圖：英國在大家看來是一個很紳士的國家，你可能有的時候會覺得紳士是一種男性對女性的保護，但是我去了之後，我覺得它不一定是一個保護，我看到的更多是一種尊重的現象。

比如說一起出去吃飯，感覺之前在國內跟男性朋友出去吃飯，就會經常說，我幫你點，這個東西特別好吃，吃完之後我來買單。如果你在國外的話，你要吃什麽，服務生可能會先問你要點什麽，而不是說他可以為你點餐。

顛顛：你覺得是被平等對待的。國內這種“我來點你什麽都不用管了”，然後男朋友掏錢，你覺得這是一種不平等嗎？

提圖：這是一種性別的偏見，總覺得男生就是要花錢。去國外買單的話，服務生就不會看著男生，等著掏出一張卡給他錢，就會說你們需要AA製還是怎麽付錢，他們就是這樣的意識。

女生的福利，它其實就是我可以不用買單，我可以享受到一些照顧，可以免費去吃這個晚餐，但是你付出的代價，就是你長期以來在這樣的文化背景中，你就會覺得自己也許不需要那麽努力，而且人家會覺得既然平時出去都是我買單，那你為什麽要讓我給你足夠的尊重呢？

我們再回到歐美之間AA製來說，如果我自己付自己的錢，其實是在說我自己可以為我自己的生活負責。

顛顛：其實還是經濟獨立之後的意識會不一樣，比如說國內外對比，國內的所謂的這種直男癌的表現形式，國外應該也有，不可能每個人都那麽紳士……

04.

2018年全球性別差距，我們還在墊底

顛顛：本質上來說，像直男癌這種詞，是不是女性在語言上歧視男生？

提圖：我覺得更像是一種女性意識上升之後的憤怒，或者說吐槽。

顛顛：那就證明說這幾年女性意識是在崛起的。

提圖：你剛剛說自從到北京之後就發現身邊特別多同事，好像女性都表現得很優秀，但是我覺得大家在想這個話題的時候還是不要局限在自己身邊，因為今年發的《2018年全球性別差距報告》，中國是排在103位的，然後它總共是有149個國家，應該還是比去年下降了三位。

其中我覺得特別有意思的一個數據是，在全球內女性受高等教育水準中，中國女性的教育水準都比較高的，但是同時我們有一個最後一名，就是我們的性別比特別的不平衡，很多人還是會選擇性的去墮胎，我覺得這就很能說明你剛剛說的——

就是一方面好像女性都會考研究生、考到博士生，平時工作方面也非常優秀，但另一方面，你要知道這可能只是在一些家庭情況比較好的、受過教育的、來自於中產階級的白領女性，還有另外一部分可能是發生在農村，可能是發生在三四線城市，他們那邊的性別狀況並不能一概而論，我覺得是更加複雜的，因為我自己本身是來自一個三四線城市，就18線小縣城，然後我就特別能夠體會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