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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為何澎湃——《大江大河》觀後

文丨王文靜

剛剛收官的《大江大河》帶著“年度爆款”的標簽和豆瓣的高分加持,在螢幕內外、網絡上下收割了不少讚揚。宋運輝(王凱 飾)領銜的“金州team”、雷東寶(楊爍 飾)代言的“小雷家style”以及楊巡(董子健 飾)演繹的“個體戶”,分別從工、農、商三個社會領域呈現了改革開放第一個十年(1978——1988)裡青年一代的奮鬥歷程,再現了那個波瀾壯闊的時代,成為“改革開放先鋒”的生動寫照。

然而四十年後,當我們再對一部改革開放題材的電視劇進行討論時,進入觀眾視野的早已經不僅僅是歷史片段本身。我們在時間的行進中不斷回望,發現每一次對改革開放的重新進入和再次呈現,都會在兩個時代的鏡像和互文中產生新的言說方式。

在《大江大河》中,改革開放是時間背景也是題材內容,塑造“改革開放先鋒軍”形象,是劇作的題中之義。然而,如果讓“先鋒”的精神不僅閃耀在改革開放的第一個十年(第一部)、第二個十年(第二部),而是讓他們有可能閃耀在後面的每一個十年,閃耀在已經距離改革開放四十年甚至更長的時光裡,那麽,《大江大河》所完成的就不能僅僅是展示真實強烈的年代風貌,塑造生動感人的人物形象,而必須是通過豐富震撼的思想變革和純粹細膩的精神質地來感染人、打動人。

毋庸置疑的是,四十年的時間間隔出的時間距離和情感代溝,被《大江大河》充滿力量又深沉厚重的情感氣質填平了,實現了“打通觀眾年齡圈層”這個在影視劇創作中難度極高的目標。

近年來粉墨登場、各領風騷的“婆媳家庭劇”“仙俠玄幻劇”“罪案推理劇”等等依靠各自的穩定閱聽人,憑借題材和情節的紅利也紛紛製造了“打通圈層”的熱度,但這種“打通”只是關於情節的話題性討論,而遠遠不是讓兩代人甚至幾代人重新擁有對“理想”和“意義”進行探討的衝動。觀眾被《大江大河》觸到了燃點,根本上是因為它以電視劇的藝術方式開啟了一場在改革開放初期與當下兩個時代之間關於“理想”和“奮鬥”的對話,而演員的在線演技使這場對話產生了大面積共鳴。

從劇本創作來看,該劇的歷史厚度和戲劇衝突分量足夠,由宋運輝、雷東寶、楊巡組成的“弄潮三子”天團,分別置身於國有經濟、集體經濟和個體經濟三種不同社會經濟形態,在時代變革的浪潮中追求理想、挑戰命運,建設美好生活。

從人物塑造來看,宋運輝以充分的情節衝突和合理的敘事節奏成為當之無愧的“主線”與雷東寶、楊巡構成“一主兩支”的人物結構,滿足了作品對於形象的豐富性的需求。當然劇本由於追求三男主在經濟身份上的象徵,拋出了“三線並置”的賣點,可惜小雷家村一線幾度陷於冗長無序的敘事節奏,楊巡跳躍模糊的人物線走向(有採訪稱是剪輯導致),都讓“賣點”變成了弱點。

從歌德的“人類的根本研究對象是人”,到黑格爾“藝術的中心是人”,再到盧卡奇“藝術的對象是人的精神及其外化”,越來越多的影視劇創作開始把人物的思想品格和精神成長作為故事架構的終極意義。當“講好故事”已經成為創作共識,那麽,再現人物的精神歷程,再現人物與時代的相互成就,就成為更加具有敘述力量和價值意義的藝術標準,並有能力賦予電視劇深沉細膩的文學質地。

《大江大河》打動觀眾的核心在於擺脫了為講故事而講故事的“獻禮劇”套路,顯現出以故事勾勒時代精神脈絡的文化自覺。對於改革開放的歷史,我們不缺乏經濟史、政治史、教育史,但是思想史和精神史卻是我們每一代人都需要的源泉和滋養。“圖卷式”的綜合呈現並不缺乏,但關注改革開放在思想和精神上的覺醒、糾結、成長和堅定,《大江大河》的創作是一個有益嘗試。

備受家庭身份牽連不能讀高中,卻異常刻苦的宋運輝,以全縣第一的成績和姐姐同時考過了分數線,但他收到的第一份禮物並不是雲開霧散雨過天晴的命運饋贈,而是姐姐宋運萍得知他們家只能有一個名額的時候,痛徹心扉地寫下“放棄申請”,才為他爭取到的入學資格。宋運輝的上升折疊著同樣優秀的姐姐宋運萍的下沉,他的高光瞬間與姐姐的至暗時刻就交匯在1978年,從此,他們在人生最重要的十字路口道別,開始了迥然相異的人生,而這種複雜的承載奠定了宋運輝厚道感恩、沉穩堅韌的精神底色。

經歷了“上學難”之後的宋運輝,儘管是恢復高考後的第一屆大學畢業生,儘管在校專業成績年年第一,也同樣經歷著“就業難”,因為金州化工廠這個技術亟待更新、利益盤根錯節、關係錯綜複雜的國營大廠,早已經給這個瘦弱、執拗又聰慧的後生出好了題目。在被網友稱為“金州欲孽”的“廠鬥”中,他沒有一刻懈怠過對於理想的堅持,沒有一刻停止過業務學習和技術革新,沒有一刻放棄過對於友誼的真誠。無論是同班同學虞三叔輕鬆分到技術科而自己發配到一線當工人;還是身不由己卷入水書記和費廠長的鬥爭,甚至最終被閔忠生利用抱憾離開金州遠走東海,在波詭雲譎勾心鬥角中,宋運輝選擇的是“站正義不站人情”,簡單的工作方式,智慧的處世哲學對比一些唯“成功學”、唯“陰謀論”的電視劇,格調高下立現。

他的姐夫雷東寶,部隊複員後憑著一股男子漢的衝勁兒,當上了村黨支部書記,拉開了小雷家村以集體經濟為核心的農村改革序幕。求助身為大學生的小舅子如何包產到戶,問計思想開明的徐縣長怎樣發展村企,抱著不達目的不回村的想法屢敗屢戰找回鋼筋水泥……一切的誤解和困難都不能阻礙他帶領小雷家致富的決心,哪怕是妻子懷孕離世帶給他的苦澀與沉重。

改革開放交給宋運輝和雷東寶的,絕不是運籌帷幄、人生開掛的金手指,而是一個希望與困難同在、理想和壓力交織的全新的未知世界。《大江大河》以頗多誠意的歷史觀告訴我們,改革開放不僅僅有鑼鼓喧天鞭炮齊鳴,不僅僅有夾道歡迎冰消雪釋,在“將改未改”“向何處改”“如何去改”的黎明前夜,有人發現機遇,有人覺察矛盾;有人找到方法,有人傾倒權勢;有宋季山(宋運輝父親)傷痛過後的驚懼懦弱,有“老猢猻”黎明之前的小醜嘴臉,也有小雷家村保守封閉的死水一潭。被羅納德·科斯在《變革中國》稱為“二戰以後人類歷史上最為成功的經濟改革運動”的中國的改革開放,能用四十年走完西方國家一兩百年歷程,它就一定飽含著時局多變、思想多元的變幻交鋒和深邃多層的歷史肌理。

沒有什麽是容易的,哪怕時代給了你前所未有的機遇。這恐怕是《大江大河》始終洶湧,令人激動又引人思索的所在。初中被迫輟學的宋運輝如果不是一邊喂豬一邊學習,哪怕他在革委會的院子裡背上一萬遍的人民日報社論,也不可能走進大學校園。在改革和時代對宋運輝進行選擇之前,他必須首先是一個對自我理想不斷確認的“累不死的宋運輝”,才有後來的成為技術明星,被水書記信任器重。宋運輝和雷東寶,代表的是認真踏實、真誠義氣、坦蕩無私、甘於奉獻的品質,承載的是巨變轉型時期對人才的呼喚和渴求,他們是穿透年代圈層的時代精神鏡像,用“無招勝有招”的執著完成了人物形象在作品中的藝術使命和文化使命。

當然,正午陽光不僅是製作上的“處女座”,也有著永遠放不下的“深情強迫症”,雷東寶與宋運萍的恩愛高度反襯了宋運萍去世的悲劇效果,但這種深情得不接地氣的詩意懸浮在劇情之外,總是晃蕩著“小包總”的影子。或者說,放下這種無謂的深情,專心做一個“改革開放技術流”,讓扎實的情節催生扎實的情感,讓扎實的情感升華為扎實的精神,對抗螢幕前面那些動不動就“喪”的面孔,和把“佛系”作為人生巔峰的青春。

人為什麽要前行?艾青的詩句給出了最好的回答:去問開化的大地,去問解凍的河流。

因此,我為江河澎湃。

責編 |馬天舒

主編 |劉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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