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聞 記者 李雨心
“這餐廳，忘得快，一群老頭老太太，要五毛給一塊，你說奇怪不奇怪。”
這的確是一家“奇怪”的餐廳，也是一檔“奇怪”的節目。它選擇了以阿爾茨海默病作為切入口，選擇了五位素人老人作為節目的主角，更是拋棄了“流量明星”的捷徑，選擇把藝人放在“配角”的位置。這檔節目，就是前段時間引起全網關注和熱議的《忘不了餐廳》。
7月2日，《忘不了餐廳》迎來收官之夜，一同收獲的除了五位患有認知障礙老人面對生活的自信，還有豆瓣上高達9.4的評分以及全網“高口碑”評價。
其實自開播伊始，《忘不了餐廳》就一直得到的都是鮮花和掌聲。這檔節目的高明之處在於，在老齡化進程不斷加劇的當下，在很多人們不知如何面對身邊患有阿爾茨海默病的老人時，它運用了一種新穎而輕鬆的形式，將病症的解讀融入生活場景之中。“它不是一個說教的節目，也不是一個哭哭啼啼賣慘的節目。它用老人們的人生態度，來展示著如何很酷地面對生命中遇到的問題。”《忘不了餐廳》總導演王童這樣說到。
“愉快、溫暖和酷”
如果能有機會走進忘不了餐廳，那麽首先見到的一定是五位經歷歲月而活潑歡快的笑臉。開朗健談、是全餐廳“開心果”的珠珠奶奶；長相酷似《飛屋環遊記》中“卡爾爺爺”的小敏爺爺；鍾情粉紅色、充滿著少女心的公主奶奶；寫的一手好字、身姿挺拔如松的大橋爺爺；還有精通“琴棋書畫詩酒花”的蒲公英奶奶。他們會熱情地迎上前來，熟練地進行著倒水、點單、遞菜的流程，如果不是他們臉上偶爾浮現的呆愣，和遲遲未動的步伐，也許不會有食客發現他們的異樣。
在《忘不了餐廳》中，主角就是這五位患有輕度認知障礙的老年服務生組，他們與店長黃渤、副店長宋祖兒和助理張元坤組成了“忘不了家族”，經營著這一家隨時有可能上錯菜的餐廳。看似簡單的設定背後，這五位服務生可是從全國上千名老人中選出。節目組歷時四個月，跑了全國六個城市，走訪了兩百多家醫院和機構才最終敲定了名單。
“拍攝中最大的困難，就是要保證老人的身體和精神狀態。”所以在拍攝現場，醫生、社工全程守候，餐廳的營業時間也只有中午的3個小時。但就在這營業的3個小時中，無數動人的故事、暖心的情節發生在此，呈現出了五位患有認知障礙老人最真實的樣貌。
擔心自己忘記讓客人買單，時時守在客人身旁的小敏爺爺；還有給客人扭秧歌、利用專業知識給孕婦答疑解惑的公主奶奶。節目的以阿爾茨海默病作為切口的立意看似沉重，但是展現出的內容卻是那麽溫暖。“我個人認為，公益節目如果隻一味地賣慘，其實對於被幫助的群體來講，也是一種傷害。”
“我們希望做到三個關鍵詞，就是愉快，溫暖和酷。”王童表示道。
“高情商”的店長黃渤
“星素結合”，似乎成為了近年來綜藝節目愛出的一張牌，但是細想之下，能將這張牌打好的節目寥寥無幾，一隻手也數不出。同樣的憂慮也在王童的心中打轉：“如果將重點放在素人身上，那觀眾是沒有興趣的。如果將重點放在明星身上，作為一檔星素結合的節目，大家會覺得這是‘掛羊頭賣狗肉’。”
特別作為一檔具有公益性質的節目，明星的加入固然會為節目帶來一定的流量與關注度，避免觀眾看到阿爾茨海默病這一主題就被“嚇退”，這也是王童及其團隊考慮採用這種模式的出發點之一。但明星過於引人關注，難免也失去節目本身的立意與初心。節目邀請到黃渤也是無巧不成書，黃渤鮮少在節目中提到的父親，其實就患有阿爾茨海默病。“這是我後來才知道的。”王童說道。
在綜藝裡幽默逗趣的“青島貴婦”，在螢幕上演技精湛的演員，黃渤能有如此高的關注度和觀眾認可感，無疑是憑借自身實力一步步穩扎穩打。在鏡頭面前，黃渤鮮少有情緒泛濫失控之時，在另一檔節目中提到父親之時，只不過沉默幾秒，隨即恢復自然。但在《忘不了餐廳》中，黃渤罕見地掉下了眼淚，談到自己的父親早已不認識自己，把他當做了戰友而不是兒子。“經常我就想起來，以前我爸打我時候的強勢……現在他能打你一頓，你得有多高興。”與淚水一同落下的，還有黃渤多年未向公眾吐露過的心聲。
電影中，黃渤總是當之無愧的男一號，但是在《忘不了餐廳》裡，他甘願當起了配角。觀察老人的情緒狀況，在老人發生錯誤時溫柔地糾正，調和店員之間的氣氛，有時就默默站在店中，細心觀察老人們的行為。“其實渤哥就是把老人們當成了親人在對待。”王童還提到一個細節，老人們被選中參加節目時被身邊親友廣知，所以紛紛發出了“要簽名”的邀請。面對老人的要求，黃渤不厭其煩，一一滿足，甚至自己準備簽名用的照片。“一天不知道要簽多少名。”
一場遺忘與守護的對峙
當遺忘與守護對峙，會有多難？在節目中人們能看到，當小敏爺爺與相知51年的老友擦肩而過，雙目相視卻無法喊出朋友的名字；公主奶奶與第一天到店吃飯小客人相談甚歡，甚至手拉手一起跳了東北秧歌，但是當小朋友再次出現在奶奶面前時，她已經遺忘了所有關於兩人的回憶。“這個對我們當時來講都太意外了，因為我們一致覺得公主奶奶的病症沒有那麽嚴重。”當情況真實發生在眼前時，王童及導演組對這個疾病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在國人的一直以來的觀念中，衰老長期伴隨著遺忘，這似乎理所應當。全國認知障礙患者包括輕度阿爾茨海默病患者已近五千萬人，但國內阿爾茨海默病患者的漏診率高達70%。長期以來，人們並沒有對這種疾病形成正確的認知。就像黃渤所講：“大家都管這個叫’老糊塗了’或者老年癡呆。”等到老人徹底失去記憶之後才意識到沒有及時對此疾病進行止損。
值得一提的是，《忘不了餐廳》的主創團隊曾是醫療紀錄片《急診室故事》的團隊，在當時醫療關係緊張的實況下，該紀錄片播出以後，曾讓上海的醫療投訴率大幅度下降。在“一不追求狗血；二有強大的醫學邏輯”的堅持要義下，觀眾在《忘不了餐廳》中能看到嚴謹的醫學知識，以及不刻意煽情的溫暖故事。“疾病是個很嚴肅的事情，必須以強大的醫療邏輯做支撐，它是不會被綜藝化的。”王童堅定地說道，所以在節目在前期準備階段時，主創團隊包括攝影和製片都經歷了長時間關於“認知障礙”的知識培訓。
“忘不忘，我們說了算。”就像這個標語所說，在一場遺忘與守護的對峙中，認知障礙也許暫時無法治愈。但是《忘不了餐廳》播出後，社會大眾對於阿爾茨海默病的認知又多了一扇新的窗口，節目中的老人也獲得了新的能量來源。“現在爺爺奶奶有時走在街上會被粉絲認出，還會鼓勵他們。所以老人們也變得越來越自信，每天都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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