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疫情持續衝擊，食品供應鏈該如何化解危機

歷經非洲豬瘟與東非蝗災的考驗後，接踵而至的新冠肺炎疫情正在放大全球食品價格與供應的危機，並可能推動供應鏈發生永久性的改變。

新冠肺炎引起的工人發病率增加、供應鏈中斷和經濟封禁措施將對全球食品供應產生負面影響。一些政府限制糧食出口以滿足國內需求的舉動，或將使情況變得更糟。

在全球化智庫（CCG）舉辦的線上研討會中，亞洲食品工業協會（FIA）執行理事科瓦克（Matthew Kovac）對第一財經記者稱，供應鏈在短期內的問題是消費者購買習慣的改變衝擊了傳統餐飲行業；長期來看，大型食品公司或將進行分散化生產。

最貧窮國家受衝擊最大

世界銀行近期公布的數據顯示，受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影響最嚴重的50個國家，平均佔據世界食品出口供應量的66%。所佔份額從煙草等嗜好類作物的38%到動植物油、新鮮水果和肉類的75%不等。玉米、小麥和大米等主食的出口也高度依賴這些國家。

單一優勢作物生產國也面臨疫情劇烈衝擊。譬如，比利時是世界上主要的土豆出口國之一，由於封鎖，比利時不僅因當地餐館關門而損失銷量，向歐洲其他國家的銷售也因為封鎖而停止。加納是世界上最大的可可出口國之一，當人們在疫情期間專注於購買必需品而不是巧克力時，該國就失去了整個歐洲和亞洲市場。

世界銀行高級經濟學家魯塔（Michele Ruta）等人在報告中稱，如果工人的發病率和社會疏離期間的需求會成比例地影響勞動密集型農業產品的供應，那麽在疫情暴發後的一個季度內，全球糧食出口供應量可能會減少6%到20%，包括大米、小麥和土豆在內的許多重要主食的出口供應量或將下降15%以上。

根據歐盟大學學會（EUI）、全球貿易預警（GTA）和世行的監測，截至4月底，已有超過20個國家和地區對食品出口實施了某種形式的限制。譬如，俄羅斯和哈薩克對穀物、印度和越南對大米都采取了相應的出口限制。與此同時，一些國家正在通過加速進口來儲備糧食，比如菲律賓在儲備大米、埃及在儲備小麥。

隨著食品價格因新冠肺炎疫情的衝擊而上漲，政府可能傾向於利用貿易政策來穩定國內價格。這種糧食保護主義似乎是為最弱勢群體提供救濟的好辦法，但許多國家政府同時采取這樣的乾預措施可能會導致全球糧食價格暴漲，2010-2011年的情況就是如此。據世界銀行估計，在本次疫情全面暴發後的一個季度，出口限制升級將導致世界糧食出口供應量平均下降40.1%，而全球糧食價格平均上漲12.9%。魚肉、燕麥、蔬菜和小麥等主要價格將上漲25%或以上。

這些負面影響將主要由最貧窮的國家來承受。根據世界經濟論壇的數據，在最貧窮的國家，糧食佔其消費的40%-60%，約為發達經濟體的5-6倍。野村證券的糧食脆弱性指數根據110個國家和地區的糧食價格大幅波動的風險對其進行了排名，最新數據顯示，在最容易受到糧價持續上漲影響的50個國家和地區中，幾乎都是佔世界人口近五分之三的發展中經濟體。其中，受影響最大的依賴糧食進口的國家包括塔吉克斯坦、阿塞拜疆、埃及、葉門和古巴，這些國家的平均糧食價格將上漲15%至25.9%。就穀物而言，依賴糧食進口的發展中國家和最不發達國家的價格上漲幅度將高達35.7%。

“當前有諸多因素對全球糧食系統造成了挑戰，除了目前的疫情，還有氣候變化等原因。我認為在應對這一挑戰的時候，重要的是采取多種政策組合。”國際食物政策研究所所長斯韋恩（Johan Swinnen）告訴第一財經記者，很重要的一點是，要減輕對單一採購來源的依賴性。“這意味著，如果你隻從一個國家採購很大一部分的基本食品，這條供應鏈和交付就很容易受到威脅。因此，打造一個投資組合從不同的地方採購，是一個更好的策略。”他說。

供應鏈如何實現多元化

4月，美國幾家出現工人確診病例的屠宰場被迫關閉，除其豬肉供應量減少了25%的直接影響外，還引發了對玉米飼料需求的擔憂等間接影響。美國農業部最新發布的《世界農業供需預估報告》顯示，2019-2020年度，用於飼料的使用量可能佔美國國內玉米需求的近46%。

“新冠肺炎疫情引起的工廠關閉是一個很大挑戰。如果僅僅關閉幾天，工廠是可以控制損失的。但長時間的停產，不僅讓加工商陷入被動，而且讓他們的供應商陷入混亂。”荷蘭合作銀行動物蛋白行業高級分析師麥克科萊肯（Christine McCracken）說。

突如其來的新冠肺炎疫情，對全球糧食供應鏈產生了一系列複雜影響。從美國肉類工廠的經營到印度的果蔬采摘，跨境旅行限制也打亂了農民的正常季節性生產周期。據《經濟學人》報導，美國和歐洲每年需要超過100萬名來自墨西哥、北非和東歐的移民工人來處理收成，但現在勞動力短缺的問題越來越明顯。

由於農產品被運往加工廠和市場的難度加大，大量農場不得不傾倒或銷毀無法送進加工廠的牛奶和生鮮。美國行業貿易團體農產品行銷協會（PMA）稱，已經有超過50億美元的新鮮水果和蔬菜被浪費，一些乳製品廠傾倒了數千加侖牛奶。

世界最大的食品飲料公司之一聯合利華研發執行副總裁西爾霍斯特（Carla Hilhorst）對此向第一財經記者表示，供應鏈必須體現出更大的豐富性。

“我們將不得不推動更大的豐富性和多元化，因為現在我們的消費和生產太過依賴有限的選擇。”西爾霍斯特稱，“縱觀我們所有的原料，是否只有一個生產基地，有多少個供應商，原材料在哪些地方生產，那些生產原材料的地方是否風險較大？從這些問題出發，我們還需要做大量工作。”

科瓦克告訴第一財經記者，從短期來說，新冠肺炎疫情對食品供應鏈的重塑體現為向在線食品配送的加速轉變，傳統的食品和飲料行業因此受到巨大影響。

例如，快餐連鎖品牌麥當勞在歐洲的銷售額下降了約70%，各大零售商紛紛重新布線配送，亞馬遜的食品雜貨電商供應能力增加了60%，沃爾瑪因此增加招聘了15萬人。

長期來看，科瓦克表示：“企業未來可能將尋求更多的分散化生產。一個有多家工廠的大型企業，可能會減少對某一工廠的特別依賴。如果你的生產集中在某一個國家，你可能會考慮多元化，比如更豐富的供應商或客戶。”

“我相信，那些願意投資的食品加工企業的自動化步伐會加快。顯然，這一時期增加投資會對業績產生影響，但我認為，如果回過頭來看2008年（一些國家限制糧食出口引起的供應危機）的情況，那些願意投資的食品和飲料公司肯定出現了銷售增長，或者說起碼比沒有投資的公司要強很多。”科瓦克對第一財經記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