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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造中國製造:互聯網與大牌代工廠的化學反應

站在國際大品牌背後的中國工廠,正撕去“代工”的標簽,從幕後走到台前,用柔性生產的方式直接與消費者對話。

來源 |財經雜誌(ID:i-caijing)

文 |馬霖 吳瓊

編輯|余樂

編者按:“立國之本、興國之器、強國之基”,這是中國國務院對製造業的定位。2010年,中國製造業總產值超過美國成為世界第一。近年來,集成電路、數控機床、航空航天、生物醫藥等高端製造獲得空前重視。相形之下,中國製造的基座、曾為中國贏得“世界工廠”稱號的那些產業——服裝、鞋帽、箱包、玩具、日化用品等,處境卻日益艱難。

耐吉阿迪的影響力並不亞於波音空客,中國的所謂“中低端製造業”有著廣闊升級空間,也應是“立國之本”的一部分。它們崛起於上世紀90年代,中國加入WTO後爆發式增長,2008年金融危機之前,這些產業的過半訂單來自加工貿易,企業只要埋頭製造即可,本質上只是國外大牌公司的生產車間。時移世易,2017年,加工貿易佔進出口總額的比重,已由峰值期的接近六成,下降為不足三成。對代工企業而言,這意味著一半訂單消失了。

當代工企業不得不自己面對市場時,它們發現眼前有三座大山:沒有品牌、沒有渠道、不知該如何與消費者溝通。這些事情過去都是它們代工的客戶來做。但代工企業也有優勢,就是製造能力,那些光鮮亮麗價格昂貴的大牌商品,原本出自它們之手。作為世界工廠,中國的優質製造工廠數量眾多。

淘寶、天貓、京東等第一代電商相當程度上解決了代工企業的渠道需求,但當這些大平台變成坐擁百萬賣家的巨無霸時,後來者要想獲得一片立錐之地,就需要付出銷售額的四成左右做行銷,這是一個無法承受的代價。

市場環境也在巨變。無論國內國外,消費者需求都更碎片化,變化也更迅速,百萬十萬的大訂單不複存在,幾千件的訂單就是大訂單。同時交貨周期在縮短,過去幾個月,現在幾天就得交付,否則就會錯過市場窗口。

就國內市場而言,經濟總量劇增的同時基尼系數也在擴大,這讓消費升級和消費降級兩種現象並存,對商家而言,沒有貴賤,都是商機。拚多多就抓住後者一躍而成為中國第三大電商。

2018年,中國人均GDP接近1萬美元,已屬中上等收入國家。其中京滬穗深4個一線城市、杭州南京武漢長沙天津青島等13個二線城市,人均GDP超過或接近2萬美元,這意味著中國有2億左右的人口,已經越過或接近發達國家門檻。他們買東西不再隻圖便宜,但也不是土豪式消費,而是更高性價比的、有品質的消費。

這樣的趨勢,讓品質電商應運而生。必要商城、網易嚴選、小米有品……它們都致力於將優質製造能力對接給消費升級群體,但做法各有不同。

對那些不滿足於換一個代工對象的製造企業而言,必要商城的C2M平台模式吸引力更大。C指消費者,M指製造。必要提供渠道給製造商,不僅是銷售渠道,還是自主品牌渠道,必要同步C端數據給M端,解決了它們長期以來無法直面消費者的痛點。更重要的是,C端的數據倒逼M端對生產線做柔性化改造,這是國際大牌也夢寐以求的能力,因為這正是市場的需求所在。

聽上去很美,事實是否如此?今年3月,《財經》記者對必要商城的供應鏈做了深度調研。

從幕後到台前

“做製造業的,總有一顆做自己品牌的心。”在放滿牛仔褲的工廠開間辦公室裡,鍾永強對《財經》記者說。

鍾永強是亞洲知名牛仔褲製造商寶發紡織服飾的董事長。他1992年起經營牛仔褲工廠,最初廠子建在老家澳門,2005年遷至一水之隔的廣東江門。這個佔地150畝的園區支撐著Calvin Klein、Diesel、Levi's等知名品牌的牛仔褲生產需求。

從寶發的園區向東驅車一小時,就是格力電器在珠海香洲區的總部。比寶發早一年成立的格力做代工起家,如今已經是中國家喻戶曉的電器品牌。寶發產品總監羅洪偉會不無驕傲地告訴來訪客人,“我們隔壁就是格力電器。”羨慕之中,寶發從格力身上看到了品牌的力量。

鍾永強不是沒有嘗試過自己做品牌。早在2008年,鍾永強就在電商平台上賣過自己品牌的牛仔褲。但因為不擅長買流量等互聯網玩法,他沒能成功。2011年-2013年,他再次挑戰終端零售。在那個O2O(online to offline)概念火熱的年代,鍾永強卻跑到北京開了五家線下店,結果又以失敗告終。

2015年,鍾永強面前又出現了一個新的機會:新興電商必要商城的創始人畢勝邀請他在必要商城上賣牛仔褲,鍾永強很快就答應了,他在這個新的平台上推出了Timeable品牌,成為最早入駐必要商城的四家工廠之一。

畢勝的必要商城當時也才創立不到一年。“大牌品質、工廠價格”是必要的招牌語。意思是消費者能用低得多的價格買到出自大品牌背後優質代工廠的同樣品質的東西。畢勝稱之為“C2M”——customer to manufacturer。

鍾永強很快就體會到了不同。以往為大品牌代工時,他們隻管生產,並不直接面對消費者。現在寶發的工作人員要時時關注細節:中國消費者和西方消費者的身材有別,許多服裝品牌往往一批牛仔褲既在國外賣,又在中國賣,在必要商城上,寶發會根據消費者的身形,製造更符合中國消費者身材的牛仔褲。

隨著必要訂單的增多,寶發發現自己越來越了解消費者了。他們不斷嘗試打造爆款,及時下架不受歡迎的款式,響應市場的速度越來越快。“我們從未像現在這樣真切地感受到消費者的氣息。”羅洪偉說。

2018年,寶發在必要商城上的銷售額是3000多萬元。雖然這隻佔工廠6億元總營收的很少一部分,但從2015年至今每年增長逾20%。

化妝品公司廣州棟方股份董事長唐新明也有一顆做自主品牌的心。化學專業出身的唐新明1992年來到廣東打拚,數度創業,一直在洗護與化妝品行業奮鬥,在原料、供應鏈、技術上積累了豐富經驗。棟方也成為歐萊雅、聯合利華等多家國際大牌的供應商。

和鍾永強一樣,唐新明也曾試圖打造自己的品牌,但沒能成功,零售渠道是他無法解決的問題。“我們的積累一直沒有渠道去跟消費者對接,價值無法充分實現。”

2016年9月14日晚,必要商城分管供應鏈的合夥人成建勇正要從深圳登機返京時,被唐新明電話“截機”,當晚11點,成建勇趕到廣州,與唐新明一直聊到次日凌晨4點,讓棟方成了第一個入駐必要商城的化妝品企業。

2016年底,棟方推出Fewruer品牌在必要商城銷售,到2018年銷售額已接近1億元,佔棟方集團全部營收的十分之一左右。比例雖然不高,但唐新明認為“這代表未來,是方向”。

包括服裝和化妝品在內,必要商城的商品涉及25個行業,它們中的大多數有一個共同點,就是生產端與消費端之間環節多,利潤大頭被中間環節拿走,生產商所得有限,消費者也難得實惠。成建勇的團隊有一套選擇行業和合作工廠的標準,其中很重要的一條就是消除中間環節的空間大不大,這決定了製造商和消費者的獲益空間大不大。

眼鏡行業就是這樣一個典型。“在眼鏡店裡,一副近視眼鏡要上千塊錢,每次買完眼鏡走出店門都有挨宰想罵人的感覺。”消費者劉志剛告訴《財經》記者。經朋友推薦,劉志剛2016年在必要商城上購買了第一副近視眼鏡,2018年買了三副,今年3月又下單一副,他已經成為必要商城的重度眼鏡用戶。

中國眼鏡行業最大的痛點是零售價格高,好點的近視眼鏡價格動輒幾千元。因為價格高,配鏡不方便,很多人都不會定期驗光,配鏡頻率低,許多消費者也不去購買價格更高的抗疲勞、抗紫外線、帶度數墨鏡等功能性眼鏡。

正是看到了眼鏡行業的這一痛點。2015年初,畢勝找到視悅光學,希望其入駐必要商城。

視悅光學是全球最大眼鏡公司法國依視路的鏡片提供商,所在地江蘇丹陽是中國鏡片之都,全球50%、中國80%的鏡片都出自這裡。

起初,做慣了代工的視悅對畢勝的邀請並不感冒,和充分競爭的服裝行業不同,中高端光學鏡片是個寡頭壟斷市場,依視路是其中最大的寡頭,為其代工的視悅日子也挺舒服。但是,畢勝和成建勇一遍遍地來訪之後,視悅留學英國回來的80後“少東家”王翔宇動心了。並與畢勝成立了一家合資公司必看科技,推出“必然”這一眼鏡品牌,專門負責必要商城的訂單。為顯示誠意,合資公司最初的運營資金由小股東畢勝提供。

王翔宇也非常清楚中國眼鏡行業有巨大的效率改善空間,他對《財經》記者分析,一家線下眼鏡店平均每天的配鏡數只有兩三副,而店面租金、導購和驗光師等費用都很高,導致線下眼鏡店加價率很高。近視眼鏡雖是剛需,但價格這麽貴,消費頻次就低,明明該換鏡了,許多消費者也還湊合著用。

必要商城上價格169元的“必然”近視眼鏡,如果在眼鏡店裡按照非品牌產品銷售,價格在600元以上,如果貼牌銷售,價格高達2000多元,但它們都是視悅生產的,質量其實一樣。同樣,配置最高的“必然”眼鏡一副400元,眼鏡店裡按照非品牌售賣價格1200元,貼牌售價高達4000元-6000元。

“必然”眼鏡在必要商城的平均售價是330元。王翔宇的堂妹,必看CEO王盼盼說,必要商城上必看頁面的轉化率已經從2015年的1%提高到了2018年的10%,即每100個瀏覽頁面的人中,有10個人下單。複購率也不斷上升,2018年達到48%,近半消費者在當年購買了兩副或更多眼鏡。

2016年,“必然”銷售額1000多萬元,2018年突破4000萬元,佔視悅總營收的8%,今年預計能達到8000萬元。

王盼盼說,就銷售數量而言,成立不到四年的必看已經和西南地區最大的連鎖眼鏡店“千葉眼鏡”相當,後者成立於1992年,擁有300多家實體店。

從賣鏡片到賣眼鏡,視悅看到了不一樣的風景,回憶四年前的決定,王翔宇說,“那是一次有戰略意義的布局。”

柔性製造有多難

在接觸必要商城之前,視悅光學的生產線已經實現高度自動化,鏡片鏡架也都是高度標準化的商品,視悅要做的基本上就是另辟一個分裝車間滿足必要商城的訂單。但對於服裝行業的寶發和漢帛而言,情況完全不同,如果不對生產線做柔性化改造,就無法對接來自必要的訂單。

柔性生產並不是新概念,上世紀末就由美國谘詢公司提出。當時大規模流水線生產仍是主流,這種生產方式由福特汽車公司發明於20年代,特徵是通過精細分解流程來提高生產效率和質量,通過大規模和少品種來實現成本最優。自動化和信息化技術普及後,該模式把人異化為機器的弊端被克服,但生產線變得更加剛性,難以滿足個性化小批量的市場需求。

柔性生產概念剛提出來的時候,個性化還是零星需求,同時柔性生產又被技術供應商出於銷售目的描繪得高不可攀,因此製造業普遍認為改造生產線得不償失。直到近年來個性化小批量需求席卷世界,製造業方才意識到,柔性化是一件必須要做的事情。

和眾多依靠外貿訂單發展起來的中國工廠一樣,2015年,鍾永強發現,雖然訂單總量沒有減少,但大牌給寶發的訂單變得越來越小——10萬件的大訂單沒有了,3000件的訂單已經算大訂單,幾百件的訂單成為常態。

同一時間點,中國最大女裝生產商漢帛集團總裁高敏也感受到市場“變了天”,大訂單正從中國轉移到成本更低的東南亞,那裡的工資成本僅為中國的三分之一,電力成本是中國的一半。2015年前後,每年中國有10%-15%的紡織服裝訂單流到東南亞。

在行業層面,中國工廠感受到的變化是,訂單在變小的同時也來得更快了,“小單快返”成為趨勢,品牌商希望通過將訂單變小,有需求了再快速追加訂單,以降低損耗。

出現這一情況是因為市場需求的多變加劇了品牌商的庫存負擔,H&M這些全球大品牌燒掉庫存的新聞不時見諸媒體。壓力傳遞到生產端,就是鍾永強和高敏看到的變化。

2008年就開始做電商、天天盯著消費端數據的畢勝比做慣了代工的製造企業更早發現趨勢的轉變。他絞盡腦汁琢磨的是:如何才能終極性地消滅庫存?自己乾過的、主流的B2C電商模式肯定不行。減少庫存就得精準預測市場需求,但在這個需求碎片化的個性化時代,消費需求極難預測,預測需求與賭博無異。

苦思之後,畢勝得出結論:只要是“先生產、後銷售”的模式,庫存就無法避免,如果將這個順序反過來,先有訂單再生產,就可以實現成品的零庫存。想清楚之後,畢勝賣掉了手裡的B2C電商公司,2014年開張了C2M新概念電商平台必要商城。

畢勝的盤算是,用新平台的訂單給製造端以銷定產消滅庫存,用優質大牌代工廠的製造能力對接有消費升級需求的新一代消費者,兩面受益,自己則抽取比大電商平台低得多的交易傭金,以此吸引製造端入駐。

想法落地的第一步就很艱難,花了17個月時間、飛行數十萬公里、喝掉幾百斤白酒之後,畢勝和成建勇才招攬了四家製造商入駐必要商城。但接下來的挑戰更大——如何讓習慣了一次接一兩萬件訂單、再用一兩個月做完這些訂單的寶發和漢帛去適應必要商城上一次五十件一百件、幾天內就得做完的訂單?

寶發的信息化基礎不錯,2005年就上了ERP系統,稍作調整就可以與必要商城的後台數據打通,據此實時調整生產任務。挑戰在於,當訂單規模不斷降低時,如何消除規模效應下降所帶來的成本增加?

鍾永強認為,柔性化和標準化的平衡是關鍵。柔性化意味著變化,變化增加意味著成本增加,對衝策略是把需求端的變化轉化成生產端的標準化。令人意外的是,實現這一點,寶發並未花大錢做所謂的智能製造升級,而主要是靠對現有生產線做不同的排列組合。

例如,把原來80人一組、100米長的一字形生產線,變成20人一組、15米周長的U字形生產線。牛仔褲的總工序並無變化,產線變化意味著過去一個人做一道工序,現在一個人得做四道工序。這在中國的工廠能做到,在柬埔寨的工廠就做不到。相應的,達到最低生產成本,柬埔寨工廠對應的規模是6000件,江門工廠從3000件降到了1200件,今年還將降到800件。

“所謂柔性化產線,就是對產線不同的排列組合以使成本最優。”鍾永強如此總結,簡單的背後,體現的是工人和管理團隊的綜合素養。

漢帛的柔性化則是另外一個故事。

“你得對生產線做柔性化改造,具備了柔性能力後,你就能擁有新天地。”2015年夏天,成建勇在北京四季酒店對高敏說。雖然那時候他還不能把這事說得很順溜,但高敏仍然深受觸動。這個80後姑娘留學美國六年,在香港工作兩年,2011年父親去世後回杭州接手家族生意。2015年,漢帛的服裝代工訂單大批流失到東南亞成本更低的國家,高敏去多元化聚焦服裝主業的想法卻並未動搖。必要商城的出現對她是一個挑戰,也是一個機會。

2016年春,高敏決定與必要商城合作,同時開始改造產線,此後經歷了兩年磨合期,從設備改造到調整生產流程、更新管理理念,每一個環節都有講不完的故事。

以往和H&M、Zara、Max Mara等大品牌合作,漢帛一個訂單的交貨周期是一個半月到三個月,工廠收到訂單,在這個時間期限內按部就班去生產就行。必要商城上的訂單,從消費者點擊購買到工廠發貨,周期是7天-10天。此外,因為每天都有新訂單,工廠每天都需要收集訂單來定當天的生產。做大品牌訂單時,工人兩三個月才更新一次業務,做必要的訂單則需要快速響應,每天都有變化,工作內容變複雜了。“以前工人就喜歡縫大單,效率高,天天就一個動作,熟悉一個手勢,必要的訂單今天100件、明天500件,工人一開始都無法應對。”高敏說。

女裝生產是服裝品類裡最複雜的,漢帛的產品不是工序較簡單的體恤、衛衣、襯衫,而是變化比較大的連衣裙、外套、夾克,這些品類僅僅版型就有H型、X型、A型等十幾種,要將多變的女裝接入柔性生產線,產業鏈上首先就要做出很多調整。

傳統流水線裡,一個款式會停留一到兩個禮拜,班組長完全有時間去做準備工作熟悉產線,而必要商城上一天在線的款式有四五十個,對接必要訂單的柔性產線上,生產的款式、件數每天都在變化,面料、工序、設備參數也在變。

“那個時候因為沒人願意做廠長,我自己做廠長。”在漢帛集團負責智能製造業務的吳橋輝回憶,“當時產線上的班組長每個月都有人提離職報告,因為新工作方式實在讓人崩潰。”

但熬過瓶頸期之後,工人們發現,柔性產線實際上是將自己從固定工位、固定工序上解放了出來,能發揮更多能動性,於是逐漸開始接受新的工作方式。

“柔性能力關鍵是人的意識要變,否則上再高大上的設備也沒用。”高敏說。她認為智能製造首先是流程改造,人、機(器)、物(料)重新組合。過去機器和人都不動,現在機器不動,人動。

協調工人柔性工作的是一台連接在縫紉機上的平板電腦(PAD)。PAD上呈現所有服裝款式的生產指令、工序步驟。在傳統產線上,機器和工人的位置固定,每個人負責一個固定工序。在柔性產線上,機器不動,工人可以根據PAD上的指令和流程走動,照顧多個工序,可發揮空間大。

服裝廠的主要設備是縫紉機,傳統縫紉機1000多元一台,歐洲最新款的數控縫紉機1萬多元一台,漢帛有1萬台縫紉機,都鳥槍換炮的話光硬體投資就得1億多元。

“不能一句智能製造,就從歐洲買幾千萬幾億元的設備,買回來大部分功能又用不上。”高敏說。她舉了個安徽同行的例子,花了一個多億改造工廠,實際用到的東西只有40%。

漢帛的做法是不買新機、改造老機。鋪設網關網線,把縫紉機接入網絡,再在縫紉機下安裝傳感器采集數據,縫紉機上安裝PAD顯示數據。改造費一台1000元,運維費一台一年600元,可達到數控縫紉機同樣的效果。漢帛一共有1萬台縫紉機,目前已改造完畢300台,今年將全部改造完畢。

“生產效率提高3%,改造費就賺回來了,這太容易做到了!”吳橋輝說。

磨合兩年後,2018年起,漢帛的工人已經適應C2M生產模式,可以快速完成少至50件的訂單。高敏還驚喜地發現,一些流向東南亞的訂單開始回流到漢帛。因為包括運動品牌在內的許多大品牌都在找柔性供應鏈,他們看到漢帛的產線後“都驚呆了”。

因為這個變化,2018年高敏受邀進入由全球6個核心供應商組成的H&M戰略顧問團,此前漢帛與H&M合作27年,漢帛的管理層還從未進過這個顧問團。

“一年之內趨勢就全變了。”高敏說。

柔性製造能力幫助漢帛拿回了國際訂單,也為漢帛接到了更多國內訂單。2018年,漢帛6億元的營收中,必要商城訂單帶來的數字是3000多萬元,這個數字雖然不大,但柔性需求的增長很快,高敏預計2019年漢帛在必要上的營收會增長30%。包括必要在內的電商訂單量將佔到漢帛訂單總量的20%。但營收並不是高敏最關心的,“跟必要合作,最重要的是它和你一起探索C2M2C的flow該怎麽創造。”

高敏和吳橋輝還意識到,漢帛的柔性能力不僅能幫自己,還能幫同行。許多服裝企業都看到了柔性生產是未來方向,但它們不知如何才能具備相應能力。

“怎樣把柔性化需求標準化、模塊化,怎樣打通人機物的數據流,這兩三年我們摸索出很多經驗,我們想把它沉澱下來,服務行業。”吳橋輝說。

漢帛為此成立了哈勃智慧雲公司,吳橋輝出任常務副總裁。他並不擔心形形色色的“數字化賦能者”會讓新公司沒飯吃,因為“行業Knowhow,外人不可能懂,不懂你就沒法解決行業痛點”。

過去三年,漢帛換了三撥外部供應商開發柔性製造系統,但都不好用,最終在供應商的協助下自己做了一套系統。目前,漢帛在上海有一個30多人的工業互聯網技術開發團隊。

人與製造的融合

江門寶發、廣州棟方、杭州漢帛、丹陽視悅,這些擁有優質製造能力的大型中國製造企業,都曾長期隱藏在國際大牌身後從事代工業務,改變它們航道的都是來自北京的C2M電商必要商城。必要的模式,不僅為製造企業提供了新的可能性,也為巨頭林立的電商行業給出新的發展思路。

畢勝的創業之路始於百度。2005年,百度在納斯達克上市,畢勝實現了財富自由,從百度市場總監的位置上功成身退。當時跟他一起為百度工作的那批中國第一代互聯網人很多都進入了“退休”模式,但畢勝“玩三天就開始發慌,玩到第三個月開始生病,緊張、焦慮,感覺時代把我拋棄了”。

不想退休、不想再給人打工、也不想去做投資,畢勝只有創業一條路。2008年,他看好電子商務方向,創辦了樂淘網。

中國的電子商務發端於20世紀末。彼時信息化技術水準低、C端網民基數少,電子商務的主要模式是協助中小企業進行B2B外貿交易,幫企業減少交易採購的成本,節省中間費用。

1999年,阿里巴巴、8848、易趣網、當當網相繼成立,第二年,慧聰網、卓越網成立,第一批從C端吃螃蟹的人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2003年,阿里巴巴旗下C2C網站淘寶網上線。在接下來的幾年中,eBay易趣合並,京東、騰訊拍拍相繼上線,中國電子商務開始穩步成長。由這批企業奠定的B2C和C2C模式壓縮了原有產業鏈中複雜多層的經銷環節,使企業和個人自營商家得以直面消費者,在降低企業成本的同時給消費者提供了更為低價而多元的選擇。

2009年,3G正式商用,網購用戶破億,蘇寧等傳統企業也紛紛入局,與此同時,唯品會、聚美優品等垂直電商開始探索新模式。畢勝的樂淘網也在這個階段入局,選擇的領域是鞋類垂直電商。

2011年,電商領域風生水起,一派繁榮景象。畢勝卻陷入了迷茫。樂淘網營收日益增長,利潤卻持續為負,無論怎樣努力都無法盈利。那年年底,他拋出“垂直電商就是個騙局”的言論,一石激起千層浪。

由於物流、倉儲、流量獲取等成本的存在,垂直電商的成本甚至高於線下。但是,“流量為王”的說法大行其道,各大平台跑馬圈地搶奪流量入口,價格戰不斷爆發,線上必須比線下便宜。結果就是流量越大,虧損越大。

只有把“先產再銷”的B2C模式,變為“先銷再產”的C2M模式,才能消除庫存,實現盈利。2013年中,畢勝想通了整個邏輯,果斷賣掉樂淘,2014年創辦了必要。

畢勝不喜歡被人稱為電商,新型電商也不喜歡。他認為必要商城是“人驅動生產的平台”,為便於消費者理解,用戶端不得不用電商的形態表現。人就是消費者,消費者的需求通過必要平台傳遞給優質製造商,驅動他們的生產。

“我們五年就做了一件事:把大牌品質用工廠價格對接給消費者。”畢勝說。

必要商城上的商品採用成本定價法,商品價格=BOM價格(原料、人工、工藝)+物流費+工廠毛利+平台扣點,其中,平台扣點為售價的2%-15%不等,商城頁面上的商品按照用戶評價排序,工廠不需要買流量打廣告來競價排名,入駐成本不到大電商平台的40%。

此外,必要將每個品類下的供應商數量控制在2家到3家。與天貓、京東等擁有上百萬賣家的平台相比,供應商面臨的競爭壓力小了很多,也不必費心參與名目繁多的促銷活動,只要專心做好產品即可。

同樣的邏輯也被運用在品控方面。和別的精品電商自建龐大的品控團隊商品質量卻屢屢失控不同,必要作為平台,采取的是“管住兩頭,放開中間”的品控策略。

一頭是入口。入駐必要商城需要滿足56條標準,包括“必須服務過國際一線品牌”、“必須具有獨立產品開發設計能力”等,任何一條不滿足,就無法入駐必要商城。

另一頭是出口,即消費者。最後一道品控關掌握在消費者手裡。在必要商城上,凡是差評率超過0.75%的商品,都會強製下架。據成建勇介紹,必要會對每一條差評複盤,先排除針對物流等非質量問題的差評,再通過用戶的購買記錄和日常評價排除惡意差評,剩下的差評都會被計入差評率中,一旦觸及0.75%的紅線,系統立即自動下架。曾經有一家生產服裝的工廠,幾次將質檢用的針檢儀落在了衣服裡,用戶的差評率超過了0.8%,這家工廠的產品全部下架,工廠老闆急了,跑到畢勝北京的辦公室理論,最終還是無奈地接受了這個處理。

中間生產環節,必要放給製造企業去做。“我不可能比老鍾(永強)更懂怎麽做牛仔褲,正如他不可能比我更懂寫代碼。”畢勝說。

必要重構了工廠和渠道的利益關係。在傳統的商業環境下,從工廠出來的產品經過一級經銷商、二級經銷商、零售店和用戶,中間經過了太多環節,信息傳輸過程中的誤差和每個環節之間的利益衝突產生的額外成本,最終都需要消費者來買單。中國有好喝的咖啡、優秀的梭織工廠、符合全球環保標準的牛仔褲工廠,問題是如何讓這些工廠直接為消費者服務。

傳統的模式是“談生意”,要麽是品牌方批量採購、貼牌銷售,要麽是天貓、京東等電商平台提供入駐經營的機會,前者無法滿足優秀的工廠走到台前的願望,後者平台上有數百萬的賣家,對於已經錯過紅利期的工廠而言,只有花費巨額的行銷費用才有機會脫穎而出。而一些品質電商,與找工廠代工的大品牌沒有本質區別,工廠依舊是做貼牌,無法獲取來自消費者的信息,平台自身也為庫存所拖累。

必要的方式則是跟工廠一起探索生產流程的優化。服裝、化妝品、眼鏡生產……原先工廠隻管前段的生產加工,不管庫存,管理方式粗放。“我們希望反著來玩,必要團隊會給工廠提出目標,工廠根據目標,將線性管理逐步精進為模塊化管理,實現生產步驟的靈活跳躍。同時我們自己研發的智能雲製造系統,以及人體體征捕獲技術所產生的數據,也會讓工廠在生產準確度上大幅度提高。”成建勇說。

高敏、鍾永強、唐新明……製造業企業家其實已經看到了柔性生產是大勢所趨,只需有人過來幫他們邁出第一步,他們就會不用揚鞭自奮蹄。“正好在他想睡覺的時候,我抱著枕頭過來了。”畢勝這樣形容他為什麽能和製造企業之間達成合作。

互聯網公司愛用“賦能”一詞,但畢勝特別討厭這個詞。“你是誰啊就要給人家賦能?居高臨下的樣子。你知道製造業有多複雜嗎?”畢勝說,必要和製造業的關係是互相仰視互相賦能。

今年1月30日,中國證監會發布了《關於在上海證券交易所設立科創板並試點注冊製的實施意見》,其中指出,重點支持新一代信息技術、高端裝備、新材料、新能源、節能環保以及生物醫藥等高新技術產業和戰略性新興產業,推動互聯網、大數據、雲計算、人工智能和製造業深度融合,引領中高端消費,推動質量變革、效率變革、動力變革。

3月15日,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在十三屆全國人大二次會議記者會上提到:“互聯網經濟、共享經濟、平台經濟還有很大發展空間。電商、快遞對工業品下鄉、農產品進城,可以進一步起到搞活流通的作用。在工業領域,推動工業互聯網,可以把那些閑置的資源帶動起來,而且促進技術創新。”

“但行正道,必有善報。”畢勝說。

對話畢勝:C2M不是忽悠,但真的很難

習慣了給大牌代工的製造業企業最缺的是互聯網行業說濫了的用戶思維,補上這一課之後,就能通過用戶大數據來驅動整個製造體系。

畢勝是百度創業元老,2005年百度上市後他從李彥宏助理兼市場總監的位置上功成身退。中國第一代互聯網人財富自由後有四個選擇:退休、做投資人、再打一份工、自己創業。畢勝選擇了第四項。2008年電商迎來第一個高潮,畢勝做了鞋類垂直電商樂淘網。三年後他發現無論怎麽努力也無法盈利,因為庫存吞掉了所有利潤,而B2C模式無法去掉庫存。於是一句“垂直電商就是個騙局”,讓業內嘩然。

2014年,他重出江湖創辦必要商城,提出用customer to manufacturer的模式以銷定產實現零庫存,用“大牌品質、工廠價格”的模式對接優質中國製造和消費升級人群。

2019年,銷聲匿跡五年後,畢勝重新發聲,稱必要商城是第一家走通C2M模式的新型電商,將致力於以此模式推動中國製造業的升級改造。

必要商城已經引起了市場的關注,肯定者有之、質疑者有之、不明所以者有之。2019年3月21日,畢勝接受《財經》記者專訪,詳解其C2M模式。

記者:有學者質疑你所做的不是真正的C2M,真正的C2M一定要給M端賦能。例如亞馬遜在做的,基於大數據和AI技術預測市場,給生產端提供從產品目錄到備貨數量、定價方面的建議,從而減少庫存。我們似乎沒有看到必要在做這些。

畢勝:市場沒有辦法預測。亞馬遜能預測今年是暖冬還是寒冬嗎?如果連這都無法預測,怎麽告訴工廠要生產多少件羽絨服?預測錯了,就會產生庫存堆積。必要上的商家沒有庫存,我們按訂單生產,對需求做及時反應,而不是去預測需求。而且我特別討厭賦能這個詞。 你是誰啊就要給人家賦能?居高臨下的樣子。你知道製造業有多複雜嗎?我們和製造業的關係是互相仰視互相賦能。我們熟悉互聯網、熟悉市場、了解用戶心理、有用戶數據,我們把這些與製造系統對接,並通過AI技術和算法,讓這些數據更精準。至於具體怎麽改造生產線優化物流,那是他們的事兒,這方面他們比我們更專業。就好像我不可能比鍾總(寶發紡織服飾董事長鍾永強)更懂怎麽做牛仔褲,他不可能比我更懂怎麽寫代碼。

我們對實體行業要有敬畏心。必要所有合作夥伴的經歷都證明,沒有一家公司能夠為幾十個行業提供 “大一統解決方案”,最終都要由工廠自己來主導升級,供應商根據工廠需求來做定製化的軟硬體開發。

記者:“零庫存”的概念豐田早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就提出來了,往後有無數人都想以銷定產,都沒做到,你們是怎麽實現的?

畢勝:零庫存並非字面上的庫存為零,而是庫存非常薄,燒了都不心疼。豐田說的零庫存也是這個概念。關鍵在於少量生產及測試轉化率。比如一件毛衣,我隻生產5件,這個時候我把它放到必要商城這個平台上,根據客戶的反響去測試轉化率,也就是預測它最終能售出多少件,如果轉化率高就追加生產,如果賣不動,5件衣服的庫存也不會造成任何經營風險。所以,介於有庫存無庫存之間是一個最健康的狀態。

另外,零庫存的意思是成品零庫存,原材料的庫存還是有的,但這個工廠是不怕的,一匹用來做白襯衫的白布,如果做正裝款白襯衫賣不動,還可以用來做休閑款白襯衫,仍然有流通價值,還能跟代工客戶共享部分原材料,從而把原材料的庫存風險也降得很低。

記者:必要對工廠來說只是一個銷售渠道嗎?

畢勝:銷售渠道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第一,必要讓他們見到了終端用戶的數據,過去他們見到的只是給他們下單的大牌公司採購經理,他從只會跟採購經理打交道變成了直接跟消費者打交道;第二,必要把用戶數據跟他們實時共享,這倒逼著他們把傳統的生產組織模式從批量生產變成了柔性生產,市場需要的就是這個,越來越需要這個。我幫他們做這兩件事就夠了,其他我也做不了。如果沒有必要,這些工廠老闆的思路不會改變,他們不缺能力,缺的是思路和幫手,這個幫手就是補足他們短板的、為他們著想的合作夥伴,必要的作用就是推他們一把,和他們一起進入一個新世界。

我明白你為啥問這些個問題,這些年新概念很多,又是智能製造又是黑燈工廠又是大數據人工智能,但對於那些習慣了給大牌代工的製造業企業來說,這些真不是最重要的,它們中的很多,技術力量、設備水準已經很強很高了,它們最缺的是市場導向的意識,是互聯網行業說濫了的用戶思維。必要的C2M就是要給它們幫個忙。

記者:但是必要的體量必須足夠大,才能夠影響中國製造。必要2018年的GMV還不到20個億,談何影響力?

畢勝:第一我不追求規模,互聯網行業一夜爆紅一夜暴死的案例太多了;第二我的確沒法跟阿里比規模,人家已經幹了20年了,我才幹了5年。但是必要每年都在以100%的速度增長,去年20億,今年40億、明年80億……這樣的增長速度其實已經很快了。

記者:C2M模式聽起來不難模仿,就是把優質工廠對接給消費升級人群。如果別的創業公司或者BAT這樣的巨頭來COPY你的模式,你的“護城河”何在?

畢勝:第一是時間,先發優勢是用錢買不來的。今天起就讓BAT來對接必要這200個合作夥伴,他也得接三年;第二是錢,我一開始花的是自己的錢,普通創業者都依賴投資基金,資本方不可能容忍一個平台兩年不上線;第三我等得起,我和我的合夥人都是老闆,我們可以花兩年時間去談一個工廠。這個速度如果放在BAT,負責人早就被輪崗了。這就是職業經理人和老闆的區別。另外我和工廠之間還有資本和法律層面的一些東西,它們也在加寬我的護城河。

記者:資本和法律層面有什麽?

畢勝:我和供應商簽的是獨家協議。另外,我從去年開始大量反向投資工廠,成立合資公司,結成股權上的聯繫。一旦合資就是咱倆“結婚”了,你就不能跟別人“結婚”了,合資期限20年。

記者:20年後呢?

畢勝:那時候必要要麽已經死了,要麽已經做得很大很大了。

記者:但是你說過優質工廠有限,600萬家中國製造廠符合必要標準的就600家,你現在合作了200家,想做大就得把另外400家也接入必要平台。但是別人先你一步把它們搶走你怎麽辦?

畢勝:跟製造業對接很複雜,跟花兩個月鼓搗一個APP先上線再慢慢迭代完全兩個概念。我跟Prada的代工廠談合作,從工廠決定合作到產品最終在必要商城上線,花了整整兩年時間,你等得起嗎?

記者:為什麽要花兩年,這麽長時間都幹嘛了?

畢勝:生產系統對接、商品選擇、定價梳理……它們有些沒有接觸過to C的生意,像給星巴克供應咖啡豆的廠家,如果要轉而生產直面零售端的成品咖啡,一切都要從零開始,像漢帛這種早就開始製作成衣的,從做大批量訂單變柔性生產,改造起來也很困難,好比是讓一個跑馬拉松的運動員改練百米。

記者:但如果是實力更強、技術更好的公司跟它對接,是不是花半年時間就搞定了?

畢勝:技術團隊是必要的核心團隊,必要的300多個員工裡技術團隊佔了90%多。我們在AI、3D、工業數據等方面的著作權和專利有上百個,這都是技術驅動製造的基礎。但是跟製造業老闆打交道真不是你想象的那麽回事,技術並不能決定一切,許多時候最有效的溝通方式就是喝大酒。我創辦必要之前120多斤,現在200斤,就是跟工廠老闆喝大酒喝出來的。五年大酒喝下來,我現在一斤白酒下肚,仍能跟你談笑風生。

記者:必要的模式是很好,但是很難做大,它是一個小而美的模式。

畢勝:為什麽很難做大?

記者:優質供應商的稀缺性限制了你的SKU,SKU不夠大,流量就起不來。你能做成一個有品位的精品店,但成不了人頭攢動的Shoppingmall。

畢勝:Costco的SKU只有三四千,但它2018年營收1400多億美元,是僅次於沃爾瑪和亞馬遜的美國第三大零售商。蘋果SKU更少,但它是美國第四大電商。必要的合作夥伴今年會增加到200家,它們的產能有四五千億(元)。必要現在的基礎設施可以支持1000億的GMV,只是在把基礎打扎實之前我不想擴張太快。

記者:能打自己的品牌是必要吸引製造商的重要因素,但有入駐必要的製造商跟我們說必要其實是“強平台、弱品牌”,這個矛盾將來會不會爆發?

畢勝:品牌是什麽?是信任,而建立信任需要時間,我統計過一些大品牌的歷史,從注冊商標到成為品牌,平均需要75年。

我認為這些過去隱身幕後的中國製造是能出大品牌的,我跟這些老闆們達成的第一個共識就是他們具備做出品牌的能力,但是他們要有耐心。為什麽必要現在平台強品牌弱?因為滿屏消費者根本不認識的logo沒有意義,他們不會買的。消費者先記住必要,他們在必要上的商品才有可能被消費者購買,買了後才會注意到商標,不斷重複購買之後,商標才能在消費者心中形成品牌。

品牌是企業的孩子,現在我是孩子的老師,工廠老闆是孩子的家長,家長說孩子要成為歌星,老師說不著急咱先學唱歌行嗎?家長肯定覺得老師說的沒錯,但他還是會著急。這個心態我能理解,但我只能跟他說急不得。

記者:必要的slogan是“大牌品質、工廠價格”,打大牌旗號不涉及知識產權嗎?

畢勝:我們對知識產權的要求極其嚴格。很多人問必要上賣的東西是不是抄襲大牌設計?這說明中國消費者對中國製造的理解還停留在十年二十年前。我們的合作夥伴裡隻做OEM的很少,ODM是他們的主流,很多大牌產品都是他們設計的,知識產權也屬於他們,而且我們每一件商品上線前都必須有設計源文件和法律文件證明。

記者:必要幹了五年還沒賺錢是嗎?

畢勝:我如果想賺錢今年就能賺錢,賺不賺錢取決你的投入,我現在還在投入期。

記者:必要現在融資了嗎?量有多大?

畢勝:就幾個億,但是我這是A輪,屬於A輪裡面級別比較大的融資。投資機構都是“國家隊”,中金、元禾、招商等,還有一個特懂必要模式的私募基金華蓋資本。其他我都拒了,裡麵包括矽谷明星基金。

記者:為什麽?

畢勝:製造業是中國經濟的底盤,必須得有非常了解國情和看懂製造業未來的人一起支持。

(實習生鄭慧對此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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