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發布於Engadget，手遊矩陣整理編譯。
在遊戲行業，開發商和發行商通常會對合作協議裡的條款保密，但在3A發行領域，獨立開發團隊往往只能分得遊戲累計流水收入的不到10%，以換取巨頭髮行商提供的財務和行銷支持。有時開發團隊不得不放棄IP，完全失去對遊戲創作的控制權。又或者，巨頭公司直接收購規模較小的工作室，吸收其所有遊戲產品和人才，並監督其未來產品的開發。
今年3月底，Epic Games發起了一項跨平台發行計劃，稱會“提供業內對開發者最友好的條款”。根據這項協議，一旦收回開發成本，開發團隊就將獲得遊戲收入的50%，並將完全掌握遊戲IP。與此同時，Epic還承諾將負擔遊戲的全部開發成本，包括員工工資、廣告和發行費用等。
“我們正在打造我們一直想要的發行模式。”Epic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蒂姆·斯維尼說。
斯維尼的說法絕非誇張，上世紀90年代初至今，Epic一直在嘗試各種發行模式……從90年代到本世紀初，隨著人們對數字體驗的需求增長，一批軟體開發者突然站到了遊戲發行這一新興行業的前沿。斯科特·米勒(Scott Miller)、詹姆士·斯奇馬爾茲(James Schmalz)、傑·威布爾(Jay Wilbur)、邁克·威爾森(Mark Wilson)、馬克·雷恩(Mark Rein)和斯維尼等人打造了即興的、更注重藝術而非利潤的發行體系，並在整個過程中與微軟、索尼、EA和Take-Two等巨頭公司進行合作和競爭。
這些優先考慮創作者的系統如今仍然活躍於遊戲行業，只不過名字變成了Devolver Digital、3D Realms、Indie Fund、Raw Fury和Epic。Epic並非這份名單上的唯一一家公司，但由於Epic擁有《要塞英雄》、虛幻引擎，市場估值達到了150億美元，其一舉一動顯然吸引了更多人關注。
“當他們跳出來說‘我們正在重新定義發行協議’時，我有點想笑。”Devolver Digital創始人邁克·威爾森表示，“但這也很酷，因為這句話是Epic說的。你知道嗎？Epic曾經也是我們當中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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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年代的孩子
一切始於Apogee。
“在達拉斯，Apogee就像樹根。”Apogee和3D Realms創始人斯科特·米勒說，“無論id Software、Hipnotic還是Ion Strom等公司，他們的人都曾經為Apogee工作。”
米勒於1987年創辦Apogee，目的是宣傳他在達拉斯家中製作的基於ASCII語言的遊戲。在那個年代，開發者們經常聚在上古論壇裡分享編程技巧和作品。他們採用了“F2P”模式的一種早期版本，被稱為“共享軟體”--開發者通常會發布完整的遊戲，並要求其他BBS用戶捐款。
20幾歲的米勒熱衷於利用業餘時間製作電子遊戲，他設計了兩款文字冒險遊戲，試圖讓Infocom發行，但都被拒絕了。“當時我心想，‘現在怎麽辦？’我得把它們扔到網上，因為我可不希望它們在我的電腦硬碟裡爛掉。”
就這樣，米勒把那兩款遊戲發布到BBS社區，其他開發者很喜歡它們，但他最終只得到了不足1萬美元的收入。捐贈模式顯然不適合全職遊戲開發者。
沒過多久，米勒製作了量級更大、擁有60個關卡的ASCII文字冒險遊戲《克羅茲王國》(Kingdom of Kroz)，並改變了發布策略--他把遊戲分成3個部分(“章節”)，在論壇上隻發布了第一章，用戶必須花錢才能購買後兩個章節的內容。
1987年，《克羅茲王國》成為了第一款用Apogee公司名稱發行的遊戲。
“我們使用所有平台分銷遊戲，下載它們的用戶人數達到了幾百、幾千，甚至上百萬。”米勒回憶說，“在這些人當中，一小部分會打通遊戲，然後花錢購買後續章節。”
對於當代玩家來說，這套系統並不讓人覺得陌生，但在33年前，分章發布和免費遊戲Demo的概念非常新鮮。“通過那種方式，我們賺了很多錢。後來我們開通了熱線電話，玩家會打電話來訂購遊戲。”
據米勒透露，當時他每周的收入大約為1000美元。當他在1990年推出另一款《克羅茲王國》三部曲時，周收入增長到了約2000美元。
“我意識到，如果只有我一個人製作遊戲，那麽速度肯定不夠快。所以我在1990年辭去工作，開始尋找其他遊戲開發者，為他們提供資金支持，讓他們通過Apogee推出遊戲。”
米勒招攬了一批開發者，其中包括後來創辦id Software的約翰·羅梅羅、阿德裡安·卡馬克、湯姆·霍爾和約翰·卡馬克等人。1991年，Apogee發行了id製作的首款遊戲《指揮官基恩》(Commander Keen)。
“有趣的是，約翰·卡馬克、約翰·羅梅羅和湯姆·霍爾起初不相信共享軟體模式行得通。”米勒說，“所以我不得不向他們做出承諾，預付了一大筆錢才拿到《指揮官基恩》的發行權。”
在問世後的第一個月裡，《基恩指揮官》的收入達到了2萬美元。“在當時，我們就像一群在家裡工作的挨餓孩子。他們意識到：‘噢天啊，我們需要辭掉現在的工作。’然後就創辦了他們的小工作室。”
Apogee發行的第二款id遊戲是《德軍總部3D》(Wolfenstein 3D)，該作催生了暴力FPS遊戲的類型。在發售後的一年裡，《德軍總部3D》每個月的收入都突破了2萬美元。
隨著時間推移，Apogee發展成為一家著名的獨立發行公司(後來更名為3D Realms)，發行了《毀滅工具》系列、《死亡拉力賽》、《影武者》和前兩代《馬克斯佩恩》等遊戲。而當年拒絕發行米勒的兩款遊戲的Infocom則於1986年被動視收購，1989年關閉。
除了為開發者提供在財務和行銷方面的協助之外，3D Realms允許開發者擁有自己的作品。在上世紀90年代初期，動視、EA等巨頭髮行商也會簽約獨立團隊，但作為發行合約的一部分，他們通常會控制遊戲的IP。這意味著在創作遊戲的過程中，開發團隊經常失去對作品的控制權。
“我從來不會嘗試拿其他人的IP。”米勒表示，“當年我們在和id Software合作時就說：‘你們將會擁有《德軍總部3D》，它仍然屬於你們，我們隻負責發行和市場行銷等方面的工作。’但從上世紀90年代至今，很多發行商都會要求開發團隊交出IP。這對開發者來說非常危險，因為到了某個時候，他們可能會失去繼續製作遊戲的權利，無法從IP產生的後續收入中分成。”
當米勒在美國德克薩斯州創辦Apogee時，年輕的蒂姆·斯維尼正在位於馬裡蘭州的父母家裡，向BBS用戶銷售他的首款遊戲《ZZT》。斯維尼在去年接受媒體採訪時透露：“在推出《ZZT》後，我每天的收入能有100美元。當時我心裡就想：‘噢天啊，我發了。我可以以此謀生。’”
斯維尼看到了Apogee和id Software是怎樣做生意的，並於1992年初創辦了Epic MegaGames。
|Y2K
邁克·威爾森是著名獨立遊戲發行商Devolver Digital的聯合創始人之一，不過在90年代中期，他曾經在id Software負責市場公關和行銷方面的工作。
“我之所以進入遊戲行業，是念高中和大學時的一個好友介紹的，他是一位紙筆畫家。”威爾森回憶說，“阿德裡安·卡馬克畫出了遊戲裡的所有納粹份子和惡魔。但他幾乎不懂電腦，為製作遊戲學習了MS Paint畫圖程序。就我而言，我將這些家夥視為藝術家。”
威爾森幫助id自主發行遊戲，並與GT Interactive和動視等公司談《毀滅戰士》、《雷神之錘》系列的合作。據威爾森透露，在那個年代，許多發行商在合作協議中安排了很多對開發者很不友好的條款。
“例如，GT Interactive的那些老家夥實際上來自音樂行業，所以想要在與遊戲開發者談判時使用同樣的伎倆。他們會告訴你：‘我們出錢，控制遊戲的分銷。’在他們看來，遊戲開發者更像玩具製造商而非藝術家，或者就像一群做外包的程序員。”
根據威爾森的說法，當時很多發行商習慣於歪曲發行遊戲的流程，或者謊報銷售量及相關費用。Id Software之所以雇傭威爾森，正是因為意識到憑借《毀滅戰士》、《雷神之錘》等暢銷遊戲，公司本該賺更多錢。Id打算將《雷神之錘2》的發行權交給GT Interactive，其PC版本定價為40美元，但每賣出一份遊戲，他們只能分到7美元。
威爾森的工作內容包括調查id與發行商簽署的合作協議是否合理，成立自主發行部門，並將這一切用作未來談判的杠杆。“在id，我所做的最後一件事是重新協商他們與發行商的合作協議。”威爾森說，“我把每份遊戲帶來的收入從7美元談到18美元，這也說明發行商的利潤空間實在太大了。當發行商向開發團隊吹噓合作條款有多麽劃算時，完全是胡說八道。”
1996年底，威爾森和約翰·羅梅羅、湯姆·霍爾離開id Software，然後共同創辦了Ion Storm，由他擔任首席執行官。在公司成立後的第一年，威爾森聘請了沃倫·斯佩克特(Warren Spector)，並由後者帶領團隊打造了工作室唯一一款大作《駭客入侵》。Ion Storm於2005年關閉。
1997年12月，威爾森離開Ion Strom，並於一個月後與幾位朋友共同創辦了Gathering of Developers(也被稱為GodGames)。這家公司的使命是建立一個發行系統，讓開發者們能夠了解關於發行協議條款的更多信息，掌握更多主動權。GodGames在成立之初就簽約了包括3D Realms和Epic Games在內的6家工作室，並在兩年內發行了《爵士兔2》、《鐵路大亨2》和《魔幻紀元》等遊戲。
“在兩年半的時間裡，我們通過並發行的遊戲累計銷量超過了800萬份。”威爾森說。
Gathering of Developers很快就吸引了其他更大規模公司的注意。1998年6月，他們與Take-Two簽了一份發行合約。在當時，Take-Two是遊戲行業發展最快的公司之一，創始人瑞恩·布蘭特(Ryan Brant)年僅27歲。
“他(布蘭特)真是個天才，簡直就像整個房間裡最聰明的人。”威爾森回憶說，“但不幸的是，他也是個騙子。Take-Two擁有遊戲的發行權，所以他們控制了我們唯一的現金流。他們會從零售商和分銷商那裡拿到錢，然後再給我們匯款，總是令我們處於破產邊緣……與此同時，我們的遊戲賣得很不錯，他們本可以給我們更多分成。”
2000年，Take-Two直接收購了Gathering of Developers。
“我們根本不想賣掉公司，但當時感覺就像被一把槍抵著腦袋，沒有其他任何選擇。我們不得不等待一年，拿到股票後再離開。太心碎了。”
在度過那段困難時期後，威爾森和他的核心團隊離開Take-Two，創辦了視頻雜誌SubstanceTV，但後者在不到一年內就關閉了。
有趣的是，威爾森後來還曾回到Take-Two，負責管理那家公司的PC部門。“Take-Two已經發行《俠盜獵車手手3》，發展成為一家巨型公司，沒人關心Gathering of Developers的業績了。但我發現，那些遊戲的銷量非常不錯，就連我們曾經以為市場表現最糟糕的遊戲都也都賺了錢。”
|現狀和未來
如今，威爾森是Devolver Digital的聯合創始人之一。
“我們意識到，保持(團隊的)精簡規模是件好事。”威爾森說，“許多團隊並不渴望建立帝國，他們喜歡製作量級較小的遊戲，因為他們似乎享受隨之而來的自由。”
Devolver為開發團隊提供容易理解的合約，合約裡不設任何IP所有權條款，並且會為開發團隊提供50%的利潤分成。威爾森希望實現自己的理念，確保Devolver能夠持續發展，並保持獨立和靈活性。
從《重裝武力》、《邁阿密熱線》、《Gris》到《我的朋友佩德羅》，這些年來，Devolver已經發行了近百款精品獨立遊戲。“當《邁阿密熱線》的開發團隊獲得巨大成功後，兩名開發者並沒有立即擴大團隊規模，招募10~20名員工。他倆還是像過去那樣，繼續做下一個項目。”
米勒創辦的3D Realms與Take-Two打了一場官司，爭奪《毀滅公爵》的IP，後者最終被轉讓給了Gearbox Software。3D Realms於2014年被SDN Invest收購，如今米勒仍然是該工作室的一位顧問。
Epic則發布了虛幻引擎、《虛幻競技場》系列、《戰爭機器》系列以及暢銷大作《要塞英雄》，如今的市場估值已經達到了大約150億美元。目前，Epic在PC遊戲領域的主要競爭對手是Valve--Epic於2018年上線Epic遊戲商店(EGS)，對Valve旗下的Steam商店構成了強勢挑戰。
與Steam不同，EGS為遊戲開發團隊提供更高的利潤分成比例(88%)。通過競爭，斯維尼希望推動Steam為開發者提供更好的分成條款，但Valve不願讓步。
“在過去，我對加布·紐維爾(Valve創始人)有更高的評價。”米勒說，“但他不願調整分成比例來支持開發者，這真的令人失望，因為他也有開發背景，Valve是一家遊戲開發公司。他為什麽不願為開發者提供更多支持，至少將(Steam的)抽成比例降低到20%呢？”
從已經公開的消息來看，有3家著名工作室與Epic簽了發行協議，他們分別是Remedy(《Control》)、Palydead(《Inside》、《Limbo》)和genDESIGN(《最後的守護者》)。
“我不知道這一代3A大廠會給獨立開發團隊多少錢，但答案通常是越少越好。”威爾森說，“這就是為什麽那些擁有熱門遊戲系列的大公司經常裁員，因為他們一直在做數學題。他們並不真正關心人才。”
對發行商來說，以人為本或許才是應有的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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