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兔子” 為何值8000萬美元

《中國美術報》第152期 美術新聞

本期話題

是什麽決定了藝術品的市場價格

顏培大 /本期策劃

【編者按】 紐約時間5月15日，在佳士得“戰後及當代藝術”晚間拍賣專場中，傑夫·昆斯的雕塑作品《兔子》以4000萬美元起拍，最終以8000萬美元落槌，加傭金後以9107.5萬美元成交，折合人民幣6.26億元，刷新了去年11月同樣在佳士得拍賣中以9031.25萬美金成交的霍克尼1972年的繪畫作品《一位藝術家的肖像（泳池和兩個人）》所創下的在世藝術家作品拍賣最高紀錄。對於傑夫·昆斯，大家並不陌生，他不僅是藝術界的超級明星，也是備受爭議的藝術家之一，曾多次卷入訴訟，被指控抄襲。然而，無論我們對他以及他的作品喜歡與否，其作品獲得如此之高的市場價值已是不爭的事實。這次拍賣或許會引起很多人的思考，如這件作品憑什麽能拍到如此高的價格？對此，本期時評特以“是什麽決定了藝術品的市場價格”為主題，邀請相關專家展開討論。

本期導讀

一隻“兔子”為何值8000萬美元

孔達達

藝術作品的價值應如何衡量

楊瓊

被扭曲的藝術價值認知

杜洪毅

藝術品的定價規則有哪些

趙子龍

一隻“兔子”為何值8000萬美元

孔達達

市場價格，從經濟學的角度來看是由供需關係決定的。藝術品作為一種特殊的商品，通常是唯一或限量的，因此其供給數量是恆定的，表現在供需關係理論中，便是價格由需求決定，即買家決定價格。事實上，藝術品的價格是由個別買家最終願意付出的貨幣量界定的，也就是買家認為它值多少錢，它就值多少錢。

買家購買行為的產生受理性和非理性因素所驅動，鑒賞專家在對一件藝術品進行評估時，通常從理性因素出發，包括藝術家、交易時間、交易地點等。藝術家的聲望、知名度、在藝術史中的地位等對一件藝術品的價格起到重要的影響作用；作品交易的時間也會影響最終價格的產生，夜場拍賣往往更容易產生高價，甚至拍賣當天的氣象狀況也會對成交價產生影響；交易地點對價格的影響也是不言而喻的，公開拍賣的價格往往高於私下交易。非理性因素無法確切地量化，但是在購買衝動的形成過程中，或許能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傑夫·昆斯作為本世紀最受關注的藝術家之一，其作品在佳士得紐約“戰後及當代藝術”晚拍中拍出高價並不令人驚訝，畢竟從21世紀初開始，傑夫·昆斯的作品便一直在迅速增值，此前他的橙色巨型裝置作品《氣球狗》就曾經以5840.5萬美元創造了市場紀錄。根據凡勃倫的理論，作為炫耀性消費的藝術品消費具有一種特質，即價格升高不會導致需求降低，相反，對於升值中的藝術品，會出現股市或房市中經常出現的追高現象。對於傑夫·昆斯這種處於市場上升期的藝術家來說，出現追高現象恰恰是藝術品這一特質的真實寫照。

真正引發爭議的是《兔子》這樣一件看似空洞、技術含量並不複雜的作品為什麽能夠獨傲群雄，成為價格最高的在世藝術家作品？

創作於1986年的雕塑作品《兔子》，共有四件，最初分由四人收藏，一件由藝術家本人留存，第二件由經銷商Sonnebend收藏，另外兩件則被Sonnebend以4萬美元的價格出售給了藝術家Terry Winters和收藏家Charles Saatchi。

傑夫·昆斯本人的收藏後被高古軒出售給Eli Broad，現藏於洛杉磯的Broad私人博物館；Saatchi的藏品以95萬美元出售給居住在芝加哥的德裔藏家Stefan Edlis；2007年Sonnebend去世後，據稱曾有客戶出價8000萬美元購買她手中的《兔子》，後傳由卡達博物館將其與Sonnebend的其他藏品以4億美元打包購入；Terry Winters的那件《兔子》藏品則以100萬美元經高古軒轉售給傳媒大亨S.I.Newhouse，正是此件作品在5月15日佳士得紐約夜場拍賣以8000萬美元的落槌價成交，由Robert Mnuchin為其客戶競得。

Robert Mnuchin曾是任職於Goldman Sachs的投資銀行家，後成為紐約藝術經銷商，他的另一個身份是川普政府的財政部長Steven Mnuchin的父親。

無論是當年Sonnebend藏品8000萬美元的私洽估價，還是如今佳士得公開拍賣8000萬美元的落槌價，都說明了一個問題，在頂級藏家圈子中，傑夫·昆斯這件高3英尺左右的《兔子》確實值8000萬美元。

專家們在評論傑夫·昆斯作品的時候，用的最多的詞是轉換力，即將平淡無奇的充氣玩具轉換成為標誌性藝術符號的能力，並將這種能力與米開朗琪羅創作的經典雕塑《大衛》相提並論，傑夫·昆斯的金屬雕塑顛覆了以米開朗琪羅作品為藍本的古典雕塑評價標準，改變了我們認識世界的方式。

這種轉換力的構成可細分為藝術家製造話題、操縱媒體的能力，經紀人動用資本、推高助長的能力，評論家闡釋作品、創造賣點的能力，收藏機構推波助瀾、定義標準的能力。正如羅莎琳·克勞斯在《前衛的原創性及其他現代主義神話》一書中所指出的那樣：許多藝術作品的神話借由藝術家或他們的朋友和聯盟者作出的評論而產生，而恰恰因為神話這一媒介，現代主義藝術被不斷地誤讀。

頂級藏家的目標是收藏一段藝術的歷史，在《兔子》的競得者看來，傑夫·昆斯顯然是一位可以被記入藝術史的藝術家，而《兔子》則被視為傑夫·昆斯最重要的代表作。能夠進入歷史的人物並非因為他所做的事情是正確的，而是因為他的能量足夠強大，強大到可以改變社會、改變我們的思想。也正是出於這樣的想法，《兔子》的買家願意以歷史高價購入此件看似荒誕的作品，而他的購買行為也成為了歷史創造的一部分。

（本欄目文章僅為作者個人觀點，不代表本報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