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最新頭條.有趣資訊

中科院79歲院士談中興事件:這是必然會發生的事情

  中國芯  歷史如何照進現實

  來源:新金融觀察

  突然之間,缺芯少魂成為當下中國科技和資訊技術領域最熱的詞語,芯片行業在國際競爭中成為最容易被掐脖子的環節,成為無數產業人心中難言的痛。“美國的禁令可能導致中興通訊進入休克狀態。”中興董事長殷一民的言論讓人在這個季節感覺到了寒意。畢竟在全世界範圍內,中興是排名前四的通信類企業,擁有8萬名員工,年營業額超過千億人民幣。

  美國政府在對中興動手之後,進一步消息顯示極有可能也會對華為進行審查,兩家通信行業領軍者在同一塊芯片上面臨的現實,再一次讓掌握核心科技的聲音響起。

  從經濟總量來說,中國已經是世界第二,僅次於美國;從產業發展角度來說中國擁有39個工業大類,191個中類,525個小類,是全世界唯一(沒有之一)擁有聯合國產業分類中全部工業門類的國家,從而形成了一個舉世無雙、行業齊全的工業。但可惜的是,大而不強,全而不精,是很多行業最真實的寫照。

  對科學技術的熱愛,中國不次於任何國家,對於芯片產業無論是企業還是行業層面,都曾有過規劃和布局,而以倪光南院士為代表,科技工作者們也曾經有過努力。很可惜歷史從來不能假設,當時的聯想們更多的是心有余力不足。

  即使是遭遇芯片危機的中興,也曾經有過芯片領域的投資。2000年,中興和國家開發投資公司共同建立了中興集成電路,在亞洲最先開了3G手機基帶芯片研發,比當時的華為海思要領先。

  縱觀過去二十幾年,電子信息通信產業是中國經濟發展的一大亮點,手機、電腦、平板等產量都高居世界第一,甚至可以說是形成了壟斷的優勢,在整個國際分工協作產業鏈條上,發揮自身的比較優勢,形成完整產業鏈條。但缺芯少魂的問題一直沒能得到很好解決。

  隨著中興危機加劇,中國芯也在壓力下迎來了機遇。掌握核心技術只能靠自己,不再是空話而是扎扎實實的投入,成了政府、企業和社會的共識。從中國製造2025的頂層規劃到多個項目的興建,中國芯的曙光正逐步顯現出來。

  中興告急

  中興通訊遭遇了其成立至今最大的“黑天鵝”。

  4月16日晚,美國商務部發布對中興通訊的出口禁令,直到2025年3月13日,美國公司將被禁止向中興通訊銷售零組件、商品、軟體和技術,時限長達7年之久。

  由此中興通訊迎來了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

  按照中興通訊董事長殷一民的說法,美國的禁令可能導致中興通訊進入休克狀態。中興通訊隨後也發表聲明表示,此項拒絕令不僅會嚴重危及中興通訊的生存,也會傷害包括大量美國企業在內的中興通訊所有合作夥伴的利益。

  一個不容忽視的事實是,中興的核心產品,從手機到基地台,從交換機到路由器,對美國芯片依賴很強。

  以目前中興通訊營運的產品來看,包含手機、平板等消費類電子產品以及電信設備為主,其中電信設備佔營收以及相關服務約六成,而消費類電子產品則佔約三成。

  其中,中興的電信設備部分的關鍵組件,比如說光傳輸的發送器與接收器等,還是以國際大廠作為零件供應主要來源,電信設備中的零件亦有不少來自美國的供貨商。整體來看,外來零件佔其料件比例至少有六成以上,而來自美國供應商的料件至少佔了這六成的一半以上,中興料件自製比例並不高。

  另外在手機產品方面,高通目前是中興最大的應用處理器來源之一,佔其手機產品約六成,而聯發科則是排名第二,接近三成,而主要記憶體與運存供貨商則以韓商三星以及海力士為主。

  不難推斷,隨著美國商務部的禁令,一旦存貨用完,中興很快將面臨無米下鍋的危機。

  而這只是國內企業依賴芯片進口的一個縮影。儘管政府扶持芯片產業多年,但中國在芯片自給率上,尤其是高端芯片上,並沒有特別大的突破。

  中興通訊也正在積極開展自救。4月18日晚,一張拍攝於深圳機場的照片在中興通訊員工圈中刷屏。照片上是三個人拖著行李箱的背景,走在最前面的是中興創始人侯為貴,身後則跟著殷一民和總裁趙先明。危機面前,現年已76歲的侯為貴再次出山,為破局積極奔走。

  此外新金融觀察記者了解到,中興通訊已於第一時間成立危機應對工作組,在各個領域都分析並制定應對舉措,並特意囑咐員工保持平穩心態。

  不過截至目前,危機解除未現曙光。

  4月27日晚間有消息稱,聯發科將停止向中興通訊出售芯片。不過後來,聯發科澄清稱,由於台灣地區經濟主管部門在已將中興通訊列入台灣地區戰略性高科技貨品出口管制對象。凡台灣地區出口貨品至中興通訊,均須事先取得戰略性高科技貨品輸出許可證後,再向有關部門報運出口。目前聯發科確實無法向中興通訊出貨,因為正在申請許可證,一旦拿到證便可出貨。

  中興通訊此番遭遇美國禁售,不是沒有苗頭。

  早在前幾年,中興通訊就因一些違反美國貿易製裁規定等不合規問題,遭到美國商務部調查施以製裁,其間,因為中興通訊積極與美方協商,美國政府宣布“暫時”中止了對中興的製裁,並給予中興3個月的臨時出口許可,之後多次獲得展延,最後一次展延至2017年2月27日。

  只是中興通訊的運氣總有消失的時候,風險不一定每一次都能躲掉。

  “技工貿”和“貿工技”

  中興通信的芯片危機,同樣也引發了業內以及外界的警覺。

  與此伴隨的,自主芯片研發的呼聲,也再度熱了起來。電腦專家、中國工程院院士倪光南的名字,也被再度提起。

  作為被業內普遍認為為國內自主知識產權的IT系統努力一輩子的人,現在已79歲高齡,仍在為自主芯片大聲呼喊。

  就中興通訊受製事件,倪光南接受採訪時認為,這是必然會發生的一件事情,只是什麽時候發生具體會到什麽程度無法預測。

  “我們一直說要做自己的芯片,如果你不做,一定會遇到很多問題。核心技術受製於人是我們最大的隱患,中興事件也驗證了這一點。如果不掌握核心技術,人家遲早會用各種辦法來給你設定障礙。”倪光南說。

  倪光南的話代表了一些業內人士的觀點。

  事實上現今對於芯片等的路線之爭,是走自主研發,還是引進吸收,依賴進口,實際上早在多年前聯想發展過程中,倪光南與柳傳志之間就已經上演。

  1994年,由於在研發路線上產生意見分歧,時任聯想總工程師的倪光南與時任聯想總裁的柳傳志漸生不合。倪光南認為,聯想應該對標英特爾“芯片”技術,希望全力開展“中國芯”工程,走技術路線。而後者則認為,在當時,聯想的實力無法匹配“中國芯”工程的需求,出於工業基礎、技術儲備、資本實力等方面的欠缺,中國公司在短時間內不可能改變國際電腦行業格局。

  二人當年的路線之爭,後來被認為是代表了中國企業“技工貿”和“貿工技”兩條路線的爭鬥。

  不過在最後,這場爭鬥以柳傳志勝出告終。1995年倪光南被解除聯想總工和董事職務,聯想ASIC芯片等項目紛紛中止。

  此後四年,倪光南離開聯想回到中國科學院計算技術研究所,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推廣以Linux為代表的開源軟體中,主張要建立自主完整的軟體產業體系,建議政府採購應傾向國產軟體。

  倪光南曾認為,聯想轉做“貿工技”的那些年是“之字形”彎路,“當時華為的技術還沒到聯想的水準,華為現在的發展證明始終堅持發展核心技術的路是可行的。”倪光南說。

  不過從彼時來看,聯想走“貿工技”路線並沒有錯。

  1996年的一次會上,在經歷過與倪光南矛盾衝突之後,柳傳志向聯想的員工分享了他的思考。

  柳傳志舉了一個例子,日本電腦產業在80年代犯過一個錯誤,它以為自己強大到足以跟美國抗衡了,不管國際標準自己單獨來,結果無法兼容,損失巨大,最後還得回來重新走。

  他認為:“作為後發展的國家,要利用手中的市場優勢,你想賣產品嗎?我幫你賣;我這裡勞動力成本低,可以加工;然後我再學技術,從實用技術到自主開發,這樣就過來了,我們的技術也是最符合市場的了,不會無的放矢。”

  倪光南後來在方舟CPU、永中Office等的自主研發工作遭遇了系統整體生態的困境,便印證了這一點。

  此外自主芯片產業破局,也絕非一家公司能夠承擔,需要國家大力支持、產業鏈上下遊配合、多家公司分工協同等等。

  “對柳傳志來說,在當時中國經濟正處於高速發展階段,機會極多,企業大多也是講究眼前利益需要,科技氛圍還不是很濃,企業急需要擴張的大背景下,推行貿工技戰略,先賺錢,再考慮其他方面的問題,或許是對的。實踐也證明,柳傳志成功了。”財經評論員譚浩俊認為。

  有分析人士曾表示,複盤來看,沒有以貿打頭的原始積累,聯想在當時的處境下或就沒有在市場存活的前提,也就沒有今天聯想的成就,所以聯想別無選擇。

  柳傳志也曾在多年後表示,當年聯想選擇貿工技的路線是一個迫不得已的做法。

  搞芯片產業需要耐得住寂寞,更要捨得投資,說白了搞芯片有錢不一定行,沒錢則是萬萬不行的。”這正在成為全行業的共識。中國芯未來可期與政府的決心關係密切。

  不過後來,隨著經濟發展水準的不斷提升,尤其是國際市場競爭的不斷加劇,以貿易為導向的中低端技術擴張和規模擴張進入了瓶頸狀態,技術為王的格局越來越明顯。

  中興、聯想等企業也紛紛開始加大技術投入。2009年時柳傳志便表態,聯想貿工技積累已夠,將嘗試技術突破。

  “不然的話,就是跟在人家的後面吃土。你跑長跑,很多人在人家後面吃土。吃土就是因為我們不會跑,當我們學會人家的技術之後,肯定不願意吃土,肯定要超前。”

  但自主芯片破局,絕非易事。

  國家隊入局

  在蹉跎20年之後,中國芯片產業終於開始醒悟,單體千億規模投資項目的上馬,顯示了對未來佔領芯片制高點的決心和毅力。但顯然,未來的路還很長,在稍縱即逝的機會面前,需要更高視野和更踏實步伐。

  在美國政府對中興采取禁售的同一時間內,國產芯片的重要組成——國家記憶體基地項目在武漢悄然邁開了腳步,4月中旬,該項目的關鍵節點性環節——芯片生產機台開始了安裝調試。

  這是目前為止中國高科技領域最大的單體投資項目,沒有之一。根據規劃該項目總投資約1600億元,主要生產記憶體芯片,總佔地面積達1968畝。我國首批擁有完全自主知識產權的32層三維NAND閃存芯片將在這裡製造,而項目完成後總產能將達到30萬片/月,年產值將超過100億美元。

  “這是屬於我們常說的國家隊項目,原本與中興面臨的困難沒有直接關係,但在國內缺芯少魂的背景下,必然會有標杆意義。”長期從事該領域研發的王濤告訴新金融觀察記者。

  據介紹,2016年,國家存儲基地項目在武漢啟動,一年之後的2017年9月,該項目廠區提前封頂,此次芯片生產機台進場安裝後,年內有望產出我國首批擁有完全自主知識產權的32層三維NAND閃存芯片。而該廠房科技含量可以進入全世界前三的水準。

  同樣是在武漢,承載著解決我國資訊光電子製造業“關鍵和共性技術協同研發,實現首次商業化”戰略任務的國家資訊光電子創新中心4月26日在武漢成立。

  高投入,高產出,是發展頂級芯片的本質要求,不止是中國武漢的項目,韓國三星正在進行中的幾個類似項目同樣是百億美元的投資級別,其在平澤建立的64層512G閃存工廠花費140億美元。

  目前為止,三維NAND閃存芯片多用於手機、高性能伺服器,目前全部依賴進口,市場話語權被三星、東芝、鎂光等美、日、韓企業把控,武漢基地的投產,預示著行業裡面增加了新的玩家,而該規模的資金投入,基本預示除了中國之外,將很難會有新玩家如今。

  中國半導體行業協會理事長周子學同樣認為,國家政策的支持是半導體行業得以快速發展的重要原因。

  有人說“中國自主芯片”就像一個重複了多年的美夢,在過去二三十年裡,被人們反覆提起,又一次次失落地忘記,現在這個夢想正在開始發力實現。發展芯片產業有著中國產業發展更新的內在需求,而川普政府對中興的打擊,客觀上增強了緊迫感和現實感。芯片產業對中國之所以重要,主要是因為在世界產業分工協作鏈條上,中國承擔了最終的產品製造環節,因此進口規模巨大,但很多芯片產品其實並不是國內消費的,而是存在於電子產品中銷往世界各地。

  “搞芯片產業需要耐得住寂寞,更要捨得投資,說白了搞芯片有錢不一定行,沒錢則是萬萬不行的。”這正在成為全行業的共識。

  中國芯未來可期與政府的決心關係密切。中央與地方政府開始著力扶持集成電路(芯片)產業,無論從資金規模還是扶持思路上都是空前的。之所以如此,既有國家安全的考量,更重要的是破除長久以來芯片市場被國外巨頭壟斷的尷尬現實。

  《中國製造2025》中明確提出的大力推動重點領域突破發展中,集成電路及專用裝備即名列首位。“這個規劃是全方位的,如果能夠按照規劃最終實現,那麽就可以說中國芯片行業真正擁有了自己的話語權。”王濤介紹。

  集成電路產業鏈可以大致分為電路設計、芯片製造、封裝及測試三個主要環節。該規劃都有明確的目標,設計上要求著力提升集成電路設計水準,不斷豐富知識產權和設計工具,突破關係國家資訊與網絡安全及電子整機產業發展的核心通用芯片,提升國產芯片的應用適配能力;製造上則要求掌握高密度封裝及三維(3D)微組裝技術,同時提升封裝產業和測試的自主發展能力,而在產業鏈上遊則提出了形成關鍵製造裝備供貨的能力。

  在美國對中國科技類公司進入美國市場、收購美國技術設定重重限制時,“國家安全”是幾乎每次都被引用的主要因素之一,這不僅是中國的選擇,美國從拒絕華為進入美國市場到禁止美國公司與中興進行交易,高舉的都是國家安全的大旗。

  當中國芯開始追趕的時候,韓國在這一領域的發展為中國提供了可資借鑒的路線。當倪光南院士在20多年前就開始提醒芯片行業重要性之時,在這一領域同樣落後的韓國企業開始率先發力,逐漸在全球市場中找到並形成了自己的優勢,今天三星、海力士都已經成為行業巨頭,而對中國來說,韓國企業的發展歷史既是經驗也是未來必須面對的對手。

  “芯片領域中國追趕世界先進的難度是空前的,需要有足夠的技術積累和資金投入,需要有破釜沉舟的氣魄。”

責任編輯:李彥麗

獲得更多的PTT最新消息
按讚加入粉絲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