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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英國留學:英國學生一塊冷三明治就行,但我吃什麽?

我在英國留學時,總在糾結該吃什麽

文 | Diduadian

在英國留學,吃飯是一大難題。因為英國便宜又好吃的東西實在太少了。

在國內念書時,我沒有想過讀書還要操心吃飯問題。肚子餓了,如果不太講究,總有食堂可以去。食堂吃膩了,學校外面還有無數小飯館小推車供你挑選。學校邊上吃膩了,還有外賣軟體等著你。無論如何,學生仔用不著為了吃什麽費心。

到了英國,餐館和外賣還是有的,只是價格漲了一倍不止,要像在國內時候那麽吃,荷包消受不住。可是每天起來,想著幾百頁閱讀,即將到來的考試,迫近的論文死線,還要一天給自己做兩頓飯,實在是太煩人了。於是如何高效低價地解決吃飯問題成了一大難題。

1、食堂

我剛到英國時,對這個難題還沒什麽體會。我住在帶食堂的宿舍裡,連吃了兩個月的英國菜。

宿舍食堂的食物有時差強人意,有時令人驚懼。食堂提供的主食有三種:烤的或煮的土豆,顆粒分明的米飯,意粉。食堂提供的蔬菜有三種:白水煮的小卷心菜(它們也被稱為卷心菜寶寶),白水煮的豆角,蔬菜沙拉。除此之外,再提供一個肉菜和一份甜點,就是一頓正餐了。肉菜有時是烤雞胸或者香腸,有時是燉牛肉。雞胸大多烤得又乾又柴,如果碰上烤雞腿,你還能在雞皮上發現幾根粗壯的雞毛。香腸會被盤成奇怪的形狀。至於甜點,全都甜得無法下咽。剛住進宿舍時,大家還會好奇地拿些甜點,嘗一兩口後連盤子一同放回收餐盤的地方。到了第二個月,沒有新的甜點可以引發好奇心,它們就被剩在了貨架上。

作為一個從中國東南角跑過去的人,我對這樣寡淡的搭配是沒有什麽意見的。然而連吃了一個月後,我終於對土豆,卷心菜寶寶和豆角產生了厭煩。從我的室友們身上,我發現了同樣的情緒。一個閑暇的周六,宿捨的火警忽然響了。樓裡的人被刺耳的火警趕到宿舍前的草坪上。一輛校園保安的車急哄哄開來,跳下兩個保安衝進宿舍樓,排查火源。過了半個多小時,警報停了,他們走出來:呵呵,原來是有學生在宿舍裡煮飯,煮的那東西,要我們可不吃。

管理食堂的人似乎由此發現了我們的不滿,也有可能,這樣的事年年發生。他們決定,給我們做些東方食物。於是,我們的早餐裡有了粥。意面出現的頻率也上升了,馬可波羅將面條從中國傳入意大利的傳說還真是深入人心。有天的意面吃起來味道不對,似乎是過期了。這事情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我們也吃到過過期的麵包。於是我們找到經理,投訴今天的面條。“不不,不是面條的問題,”經理答道,“你們是面條國來的人,你們對面條有很高的要求,你們以為面條吃起來都該是你們面條國那樣的。我們可達不到那要求。在我們這裡,面條吃起來就是這樣的。”

食堂的食物有時差強人意。

食堂的甜點能立起杓子,出了食堂,我沒再見過這個甜點,至今沒弄清楚名字。

2、速食三明治

兩個月後,我搬出了宿舍。從此,我就成了對吃什麽負責的那個人。這責任令人煩惱。這煩惱彌漫在每個不住宿捨的學生頭上,對亞洲學生來尤甚。英國學生對食物的容忍度比常人要高些。對他們來說,午飯只需要一塊冷三明治就可以解決了。如果再講究點,就加上一塊甜點——同樣甜得難以下咽。如果不吃三明治,那麽小卷餅或者涼拌的意粉也可以解決。

為了避免每天做飯並且到步行十分鐘範圍內唯一一個微波爐前排隊的麻煩,我決定向英國同學學習。每天中午,我餓了,就到圖書館對面一個類似購物中心的樓裡去買吃的,那棟樓解決了學校裡一大半學生的午飯問題。如果你想吃便宜點,你可以到負一層去,那裡有一家博姿公司的便利店和另一間被我忘了名字的便利店。名字不重要,它們提供的午間套餐都是3.29英鎊:一個三明治,一盒水果或者零食,一瓶飲料。當我第一次看到那些三明治時,我猶豫了一會兒:寥寥的蔬菜蔫著,肉只有一或兩片(我估算了一下,一筷子就能夾完),醬料也沒多少,麵包算下來也只有兩片。這東西竟然每天中午都能被賣光,大家也對吃的也是真隨意。

我不太確定這樣的三明治能否給我提供足夠的營養。但是這樓裡幾乎人手一個在吃,還邊吃邊聊天看起來其樂融融的樣子。得入鄉隨俗,我下了決心。結果是,那天下午,沒到三點我就餓了,只好下去又買了份午餐套餐。

樓裡每周五會有當地的烘培師來擺攤,是個改善夥食的好機會。可以吃到新鮮的香腸卷,再加上一塊布朗尼,這樣就可以撐到晚飯了。烘培師做的東西以傳統的英式麵包和甜點為主,但他也樂於嘗試新事物。有天,我驚喜地在他的攤上發現了葡式蛋撻的牌子。牌子後面是一堆像杯子那麽大,皮有麵包皮那麽厚的蛋撻。我想了想,還是不要嘗試了。

周五集市的葡式蛋撻

3、自行發明黑暗料理

我決定,還是要負擔起餵養自己的責任。但是做飯實在是太麻煩了。肉還可以做一次吃幾天,蔬菜不能留到第二頓。這樣子,為了保證能吃到蔬菜,我每天五點半就得離開圖書館,回家做飯。而在家學習的效率極低。一但做起飯來,又得給自己換花樣,不能常年吃一道菜。真是煩惱,我想念中國大學裡的食堂。於是我向身邊的朋友請教經驗,如何高效地解決吃飯問題。

“我吃三明治,”一位已經工作的朋友回答道,她看到我翻了個白眼,就接著說,“你知道意面醬嗎?就是超市裡賣的那種。我讀書的時候很多人買那個拌意粉吃。那樣你做飯就只要煮個意粉就好了。很方便,能吃很久呢。”

“那蔬菜和肉怎麽辦?”

“蔬菜?學生不吃蔬菜。”

我想起學期開始沒多久,我在校巴上看見一個學生拿著餐盒,用塑料叉子吃意粉。校園裡路窄拐急,他努力保持平衡,把沾著凝固的醬的意粉卷到叉子上再送到嘴裡。碗裡只有意粉,沒有蔬菜和肉。當時正是秋天,畫面顯得格外淒涼。

於是我將目光轉向我的室友,一個堅持每天做飯的意大利籍敘利亞博士生歐馬。他的餐盒每天都看起來很豐盛,每天看起來都一樣。

“他這麽吃已經一年了,”另一位室友烏撒說,我們當時正在吃早餐,“他一年換一次目錄。去年,他吃了一整年的意粉。”說著她開始吐槽自己的早餐,是一個撒了鹽和胡椒的單面荷包蛋加一片吐司。如果你想高效而又營養地解決掉早餐,這是最好的辦法:“我幾乎每天早上都在吃這個!我好想換啊!但是我不知道換什麽好!”說罷,她把剩下的麵包吃了。

歐馬今年的午飯目錄是烤雞胸肉和兩個彩椒。晚飯是面餅,加上由三個蕃茄和一兩個洋蔥組成的沙拉。每個周末,他到超市去買回同樣分量的雞胸和蔬菜。每天晚上,他重複同樣的工序:把雞肉切成塊,噴上橄欖油和調料,送入烤箱;然後切彩椒,蕃茄和洋蔥;就著饢吃掉蕃茄和洋蔥,把雞肉和彩椒裝盒。我觀察了三個月,確定他確實能這麽吃一整年。

“你是怎麽辦到能這麽吃一整年的?”我問歐馬,“為什麽不是三個月換一次目錄?”

“因為不用做太多決定啊。我每周去超市,去到了就知道要買什麽,不用現場想。每天晚上我也知道要做什麽。不用多想。”

“那你每年什麽時候換目錄呢?”

“夏天。新學年開始之前。新學年,新目錄。”

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歐馬的冰箱和櫥櫃一直乾淨整潔。而我,時常背叛自己計劃好了的目錄,亂做一通。櫥櫃裡新舊調料堆在一起。有時食材沒了,只好拿出剩下的胡亂攪在一起煮熟。歐馬不在的時候,我沒有什麽負罪感,畢竟我不是唯一一個生活如此混亂的人。混亂使人生發創意。一天,我在廚房裡聞到一股刺鼻的冬陰功的味道,室友卻在吃意面,意面看起來是紅色的,裡面隱約可見拌著幾片西班牙火腿。

“這是什麽菜?”

”冬陰功意面。就是把意面煮熟了加上冬陰功的調味粉。我看冰箱裡還剩點火腿就加進來了。”

冬陰功調味粉的味道和火腿混在一起,形成了種難以言喻的發酵味。室友煮意粉忘了加油,好在意粉也算順滑。我跟著吃了點,勉強解決了午飯,印象深刻。

4、外賣

有時,歐馬、烏撒和我對自己常吃的食物厭倦了,也會一起份外賣。相比起自己做飯,外賣的價格高得可恥。因此,即便埋頭寫論文的時候,我也不怎麽點外賣。這也得感謝英國不發達的外賣系統。有不少店家不跟任何外賣平台合作,你要是不知道他們的電話,那就打消了念頭吧。不吃外賣,那就只能吃超市裡賣的速凍披薩。交論文之前,我的冰箱裡塞滿了這些高熱量麵團。肚子餓了就丟一個進烤箱,十五分鐘搞定。連續吃了一個星期,我對披薩失去了熱愛。

不吃披薩之後,外賣點什麽就成了問題。說到外賣,不是披薩,就是炸雞,漢堡和薯條,或者炸魚薯條,甜膩膩油汪汪的英式中國菜。離我們近的中國餐館有三家。一家吃起來像大學食堂,還不送外賣。另一家稍微正常點,價格貴。最後一家便宜,但做法已經英國化了。每道菜,他們都用洋蔥,口蘑,青椒來炒。不同的只有肉和調料。有回我去他們店裡打包吃的,看見僅有的兩位廚師在十平方的廚房裡不停地往鍋裡加同樣的配菜,炒同樣的菜出來。店裡訂單竟然很多。

歐馬和烏撒的飲食都偏中東,中東菜就成了我們外賣首選。歐馬平時吃的饢是超市裡買的,不新鮮。於是每隔一段時間,我們把論文和閱讀材料丟一邊,在飯廳裡大嚼特嚼新鮮的囊和烤醃羊肉。與此同時,歐馬的雞胸在烤箱裡烤著。我懷疑歐馬在吃過這些東西之後明天還能如何心安理得地面對自己的雞胸和超市買來的囊。

但是第二天一切照舊。早上,我和烏撒一起吃早餐,聽烏撒抱怨她的雞蛋和麵包。晚上,歐馬在廚房給自己切一盆蕃茄,一邊看劇一邊吃不新鮮的囊。而我總在糾結該吃什麽。糾結著糾結著,就到了說再見的時候。烏撒的博士課程結束了,我到了該回國的時候,我們又一起吃了一頓中東外賣。兩個穆斯林朋友打死都不肯喝酒。但是總得有點儀式感。於是歐馬從他的筆電上撕下一張紙寫了幾行字裝信封裡,給我道別:我們一起度過了許多有趣的時間,比如,一起吃外賣。我會記得的。

—— 完 ——

題圖為食堂的香腸被盤成奇怪的形狀。本文圖片均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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