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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苦禪說:“良公的畫法叫得意忘形”

關良,1900年生於廣東,1986年卒於上海,曾執教於浙江美術學院(現在的中國美院),是中國水墨京劇人物畫的開山人物。他的戲劇人物畫稚拙天真,油畫色彩明快、意境深遠。在關良一次畫展上,畫家李苦禪曾帶著一批學生去參觀,許多學生提出關良老師為什麽不把人物畫得標準些,苦禪先生說:“良公的畫法叫得意忘形!”

柯文輝先生曾經說,關良活得很有智慧,一生平穩地度過。可以說,他沒有得罪過政治,也沒有主動配合過政治,他保持了自己的純潔性,也保持了藝術的純潔性。也許正因為關良的低調,讓他在後世的美術史上,一度寂寂無聞,甚至被冷落。一直到近幾年,美術界才開始重新審視關良的地位,他的作品也開始在拍賣市場回溫。

題識:金猴奮起千鈞棒,玉宇澄清萬裡埃。良公畫。

鈐印:關良、火眼金睛、七十以後之作

李駱公(著名書畫家、美術教育家)---------

時光荏苒,轉瞬間,關良老師已仙逝多年,他為人類藝術寶庫作出了那麽多的貢獻,應是無憾了,但作為他的學生,憶及恩師,總還是不免黯然神傷。

1936年我從福建到上海,考取瀏海粟老師創辦的上海美專。開學後的一天,我正在教室,忽然聽人說:“關公來了!”抬頭一看一個三十來歲的青年人笑容可掬地正走過來,老遠就向我們點頭,十分和藹可親。他就是關良老師,和我早幾年在良友畫報上見到的他的照片一樣,似與手握青龍偃月刀,威風凜凜的紅臉關公相去甚遠。他教我們素描、油畫課,對我這個來自鄉村的苦學生特別鍾愛,常常在課外對我進行輔導,對我的畫提意見,甚至動手修改,還常邀我去金神父路花園坊的一家小酒店和我一面喝酒,一面縱談藝事,一坐就是一整天。我的酒量因此提高,在藝術上更是受到熏陶。

關良老師認為中國人畫油畫應致力於民族化,以區別洋人,這見解十分深刻,後來我的油畫創作中進行民族化的探索是和關老師的啟迪分不開的。關老師後來以京劇人物畫而蜚聲藝壇,這也是他民族化的主張在創作實踐中的體現。他的戲曲人物能夠畫得那麽傳神,固然由於他的藝術功力,亦賴於他對生活之深刻體驗與觀察。他酷愛京劇藝術,能自拉自唱。記得有一次,他家裡有小孩生病,他出來買藥。走到學校宿舍竟自拉自唱忘了買藥之事。當時,他家境清貧,薪水不多,然有戲必看,常常因為夜深關了校門,而與同去看戲的學生一道爬牆進校。抗戰時,為養家糊口,他不得不售畫以貼補家用,然而他是一個嚴肅的藝術家,這些畫是畫得十分認真的。

關老師是卓有貢獻的藝術大師。1957年春,他在北京舉辦個展,影響極大。有一天郭老(郭沫若)參觀展覽,拉著關老師的手一幅一幅看得十分仔細認真,說“關良就是關良派”,並說關良的畫有的看不懂,這正是他高明之處,“畫都懂就壞了”。郭老臨走前還買了關良老師幾幅畫,是由我挑選的。隨後,畫展在天津舉行,我畫了幾十張海報。畫一黑臉戲曲人物臉譜,在黑胡須上寫“關良教授畫展”貼於天津各鬧市區。畫展很成功,反應熱烈。但也惹了一點小麻煩。有關部門派人來說,這樣的廣告貼在牆上,有礙市容雲雲,關老師卻拍著我的肩頭表示滿意。後領導舉行座談會他竟鄭重其事地說;“感謝李主任。”當時我是河北師院美術系主任,他不善辭令,天性率真而不善應酬,故出此語,其藝術家之真誠於茲可見。

1961年,時值困難時期,我得以有機會去上海,在關老師家住了半個多月,我們每天都談到深夜。他見我的畫箱壞了,親自為我修理,我見他釘釘敲敲,深受感動,臨分別時,他突然要我為他刻章,師母責怪他為什麽不早提出偏是快上火車了才提出,關老師笑著回答:“這才叫急就章嘛!”他還是那麽率真!當然,我只有欣然應命。

款識:明皇病瘧夢鍾馗,終南進士啖小鬼。番禺八十二叟,關良。

鈐印:關良(白)

款識:丁巳除夕前二日作於迎賓館 關良

鈐印:關良、南亭

款識:番禺 關良

鈐印:關良、南亭

相比於20世紀諸多大師的顯赫,關良是備受冷落的一位。程十發先生在《關良作品集》(上海畫報出版社,1999年版)序言中開首便稱“關良先生是中國近現代畫壇上一位不可或缺的大師,也許他最早將西方現代派的繪畫理念引入中國傳統的水墨畫之中,創造了別具一格的戲劇人物畫”。

關於程先生肯定地說法——稱關良為“大師”,我倒想用“也許”來說——也許有人會不同意;可是,關於程先生不十分肯定的說法——“也許他(關良)最早將西方現代派的繪畫理念引入中國傳統的水墨畫之中”一說,卻可以去掉“也許”。

畢竟,程十發先生依然將關良視為大師,恐怕這種提法也不多見。也許,任何人的意見都不能成為定論,只有歷史會作出公正的判斷。放眼20世紀的中國畫壇,論創作題材之單純、論藝術風格之獨特、論美學意趣之深奧、論表現力之奇樸,關良的確是一位大手筆。

關良的戲劇人物畫之大家天氣大就大在藝術格局上。他的畫似不雕琢實則深藏匠心,以“少少許勝人多多許”。中國傳統戲劇也是寫意文化的產物,舞台上人物與道具不多,全憑唱打做念的角色表演“有戲”,因此別備一種簡練傳神的旨趣。

關良在畫面上也抓住了“簡”與“神”這兩點而寫出了自己的意趣:單純、樸素、簡括、傳神、生動、有趣。他用若不經意的線條不僅表達了劇情中人物之間的關係,重要的是還表現了畫家意念中的美感。

那微醉而傾身的貴妃、那狂心不歇的孫大聖、那粗魯而憨猛的李逵,一個藝術形象躍然紙上,令人玩味不盡。相比於時下畫壇的大製作,流行大尺幅,關良未免顯得“寒酸”。但他的畫幅雖小,天氣卻大,盈尺間三兩人物的閃展騰挪有若傳統武術裡的“拳打臥牛之地”,尤見功力深醇。如今畫壇盛行花拳繡腿,展覽比“大”,而其畫後的意蘊人文內含卻十分萎縮仄小。關良之畫,場地小而天氣大、手法厚,反見以短擊長,以小見大,以簡馭繁之妙。

不只是天氣大,關良的畫若檢測其局部線條質量,其含金量也是24K。他的畫筆墨稚鈍中深含靈透,極少的層次卻見渾厚之趣,若無精湛的筆墨工夫是畫不出來的。其線質淡如春煙、重若崩去、潤如春雨、寒如秋林,內中變化十分豐富耐看。說實話,僅憑其線畫質量這一關,許多名家尚未能至。使以畫舞名家葉淺予先生的人物畫線條向比較,不難看出各種差異。關良有似內功深湛的武術大師,貼身短打,而招招有內藏之氣意在。

關良本人在《簡談我的彩墨戲劇人物畫》一文中自述自己作畫心得為“造型”、“構思”、“構圖”、“筆墨”、“傳神”、“筆勢”數條。實際上,這幾個方面不正是中西方繪畫大師都要考慮的嗎?也許有人說“筆墨”就不是西方大師要考慮的。此說似是而非。任何畫種都有自身的藝術語言,只有語言的名相同罷了。從上述幾條心得不難看出關良的傳統精神——他最終融合了中西法理而又以中國文藝精神為旨歸了。由此可證前邊程十發先生所言非虛。而關良的面貌似兒童畫,一派天真純樸,自然不討好這個流行文化的時尚。反言之,他是一個獨立於時尚之外的中國畫大師。看關良的畫讓我聯想到西方的莫蘭迪,他們都是畫單純和畫簡約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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