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檔電影：觀眾甩開經驗放出“黑馬”

眼下的國慶檔電影，“逆襲”成了一個關鍵詞。“審慎觀望”寫在了許多觀眾觀看《影》和《無雙》前的心理備忘錄上。可結果略有意外，兩部電影祭出的不止是往日情，更有超越新兵的奇思妙想

喜劇是節日剛需，新導演是市場寵兒——近兩年，這兩點幾乎是中國電影市場的“鐵律”，屢試不爽。與之相對的，第五代導演廉頗老矣，這似乎已成為某種市場偏見。然而，眼下的國慶長假電影檔，隻用了三天時間，就讓這樣的規律失效了，“逆襲”成了一個關鍵詞。

《李茶的姑媽》《胖子行動隊》是喜劇雙檔，也是大銀幕新演員、新導演的作品，可“喜劇雙響炮”並未像預料中的那麽響亮。前者露出了開心麻花老本吃光的底牌，預售累積的市場優勢在頗有爭議的評論面前逐漸被消耗。雖然該片仍以3億元票房領跑檔期，但仍然有一些業內人士認為，該片被《無雙》反超只是時間問題。至於後者，至今不足一億元的市場票房，顯示出包貝爾與文章在喜劇上力有不逮。

硬幣的另一面，張藝謀、周潤發、郭富城的觀眾號召力似乎並不強勁。“審慎觀望”寫在了許多觀眾觀看《影》和《無雙》前的心理備忘錄上。可結果略有意外，影片上映後，祭出的不止“一招鮮”和往日情，更有超越新兵的奇思妙想。憑此一點，他們的春天依然在。

作為檔期內口碑最好、最可能逆襲、也最具有長線生命力的影片，《無雙》的導演兼編劇莊文強說：“我從來不寫蠢戲，從不覺得觀眾弱智。”所謂逆襲，無非是創作者發足跑贏了觀眾。

幾多浮沉，張藝謀電影仍是“無可取代”的一類

有一種電影，可以放棄商業來談藝術，也可超脫藝術追求來談市場意義；即可把視覺和故事撥開兩相品味，也總是陷入“技術和敘事能否割裂”的爭論命題。這就是張藝謀電影。

《影》取自“三國”但又跳出“三國”，可視為糅雜了周瑜與孫權、吳國和關羽的故事新編。新故事裡，沛國有都督名子虞。因一次重創後元氣大傷形容枯槁，為避眼線，子虞讓外貌酷似自己的境州立於朝堂，而自己藏於洞穴。從此，健碩、颯爽的境州替代了子虞的所有，包括夫妻、生死、大業。畫面也是新的，褪盡色彩，隻用黑白以及無盡層次的灰，點染權謀與人心。隨著水墨畫筆，書法、陰陽、太極、琴瑟和鳴等中華傳統文化符號，也一一漾開在大銀幕上。這樣的張藝謀，既是新的，也是從未改弦更張的。

《影》在網絡上的評分為7.6，在導演的個人作品序列裡處於中位，但背後的具體評價卻絕非一團和氣。欣賞者讚其“把傳統中華文化元素安放在故事的恰當位置”，堪稱“新千年裡張藝謀最好的作品”；批評者給“氣氛的壓抑、敘事的老套”劃上重點。即便專業學者，也能從他們中肯的評語裡找到相互撕扯的觀感。

上海電影家協會副主席石川的評語值得一讀：“張藝謀是個偉大的攝影師，水墨畫的視覺呈現的確是一次不錯的嘗試。但《影》的太空卻是反傳統的。傳統水墨畫，尤其是山水畫太空都是開放的、舒展的，山水雲樹、天人合一。背後的世界觀比較老莊逍遙，無為而治。但《影》的構圖與敘事完全是封閉的，山圍水禁，坐困愁城，人人如井底之蛙，如同子虞藏身的洞穴，為了權欲而陰謀算計奴役他人，進而演繹出來一個爭奪與殺戮的血腥故事……在這種價值觀中，人性幾無亮色，如同雨中危城陰暗潮濕、殺機四伏。”一段話幾多反轉，足見視覺突出與敘事爭議，在影片評分的權重裡不相上下。更有意思的是，隨著《影》上映，張藝謀以往作品也被重新品評。比如“張藝謀和他的《影》，在顏色革命中為《英雄》糾偏”，就是突出的嶄新觀點。

一部電影，能給不同觀者提供多元的讀解太空，能讓同一撥觀眾隨世事流轉有常看常新的層次體驗，這本身何嘗不是一種“無可取代”的創作。

無論“前情”如何，單靠市場經驗無法為“熱門”加碼

在做檔期票房預估時，業界許多人都用了“一超多強”的斷語。因為前三部喜劇作品奠定了開心麻花的票房容量，《李茶的姑媽》認領“一超”。加之預售得力，該片在不少售票平台的數據預測上一度攀高到了24億元。但上映後，眼見著口碑從5.9分跌落到5.2分，開心麻花第一次票房口碑雙輸，近在眼前。

作為對照面，《無雙》在上映前很少收到信任票。港式類型片良莠不齊的“前情”，讓不少觀眾本能地拒絕。同理，也很難有太多觀眾相信，周潤發可以從《澳門風雲》系列裡緩過神來。但低調上映的這部港式犯罪片，卻在類型片裡撥雲見日。8分的評價，不僅是國慶檔第一，也是近兩年港式類型片頭名。

在清華大學教授尹鴻看來，如今的觀眾不再介意類型，更看重口碑和完成度。開心麻花幾部電影，不僅充滿了對金錢歇斯底裡的信仰，也讓金錢充滿了醜惡和庸俗，這既是對現實的扭曲放大，也是對財富的惡意抹黑。如果說《西虹市首富》還有對金錢拜物教的諷刺，那《李茶的姑媽》簡直就是對不信錢毋寧死的闡釋。觀眾不再無條件埋單，是中國電影之幸。

倒是《無雙》，似乎有些先天不足。港式類型片早就過了單靠打情懷牌就能贏得主流觀眾好感的時期了，中秋檔上映的《黃金兄弟》就是前車之鑒。但《無雙》的出色，在於它雖有情懷，但不標榜，而是把情懷融入了一部嶄新的作品裡。當港式類型片在犯罪類型裡早已窮盡了所有敘事元素，一個把假鈔當藝術品製造的畫家、一段“魚肉”的自白，經由層層反轉，推導出了一個“不是我想要也非你想象”的結局。

國慶檔“上半場”證明，觀眾會甩開經驗放出“黑馬”；破滅的，則是依靠市場經驗來為“熱門”加碼的經驗主義。“下半場”，馬伊琍、姚晨的《找到你》也將突破經驗主義。（作者：王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