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度搜狗360等搜出假物流 抖音微博暗藏虛假廣告

　　調查 | 百度搜狗360等搜出假物流 抖音微博暗藏虛假廣告

　　楊礪

　　虛假廣告為何如此凶猛？一些網絡平台正成為虛假廣告的“電線杆”，你中招了嗎？

　　▲“真假德邦”對比圖

　　“本應送貨上門，對方卻要求自提，還要額外支付500元差價。”談到自己最近的“假物流”遭遇，肖先生很惱火，“要把一些物資從武漢運到海南，就用手機百度搜索“德邦”，聯繫了搜索排名第一位的“德邦物流官網”，官網、收貨員製服以及面單上都寫有“德邦”字樣，沒想到遇到的卻是一家假物流”。

　　肖先生的遭遇不是個案。近期，數位消費者向新京報記者爆料稱，百度、搜狗、58同城等檢索出假德邦物流，根據搜索出的網站下單，前期支付數百元，一周後卻被告知要自提還要加上千元，否則收不到貨物。

　　虛假廣告正侵蝕我們的生活，一些網絡平台成為虛假廣告的“電線杆”。

　　新京報記者調查發現，目前，假物流、假防曬產品、理財產品等成為虛假廣告的重災區。除了搜索類平台，抖音、微博等平台也成為假防曬產品、理財產品的推廣新陣地。

　　今年4月，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公布了今年第一批典型虛假違法廣告案件，“今日頭條”應用程式等因發布未取得醫療廣告審查證明的醫療廣告被處罰。今年5月至11月，市場監管總局、工信部等八部門聯合開展2018網絡市場監管專項行動（網劍行動），重點打擊網絡侵權假冒、刷單炒信、虛假宣傳、虛假違法廣告等違法行為。

　　新京報記者近期深入調查網絡平台假物流、假化妝品等，揭露虛假廣告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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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虛假廣告引導，消費者中招“假德邦”

　　近期不少商家及消費者舉報，網上搜索“德邦物流”，鏈接跳轉到了假物流公司的網頁。這些冒牌物流公司在網上招攬生意，不但送貨服務差，而且運貨途中經常隨意加價。

　　今年4月，剛在武漢參加完馬拉松的肖先生需要將一些活動物資運回海南，就在手機百度上搜索“德邦”，並選擇了排名第一位的所謂“德邦物流官網”下單。約一個星期後，肖先生收到了來自華信物流的電話，本應送貨上門的貨物，對方卻要求肖先生到物流城自提。

　　疑惑的肖先生撥打了發貨時聯繫的電話表示了不滿，對方卻說，“你想投訴就投訴去吧”。考慮到貨物價值上萬元，肖先生只好自提。收貨後肖先生發現，雖然貨物齊全，但是寄貨的人和地點都已經變更，500元的費用更是比原來從海南發往武漢貴了一倍多。

　　後來肖先生才發現，這個假“德邦物流”是百度的一條推廣廣告，但從網站頁面來看，無論名稱、標識、400熱線電話，甚至網站域名，都與正規的德邦物流極其相似。例如德邦官網域名為“deppon.com”，而假德邦域名為“depponm.cn”；真德邦標識是“德邦”字樣加黃色弓箭圖示，而假的則為“德邦”加黃色“物流”字樣。

　　針對“假德邦”事件，百度曾發聲明，承認在推廣資質審核和授權關係方面的誤判，導致了此次違規推廣行文。新京報記者7月19日通過百度搜索德邦物流，已經沒有了付費推廣的“假德邦”資訊，但在搜索的第五、第六頁仍能看到假德邦的資訊。

　　記者發現，遭遇“山寨”的物流公司並非德邦一家。記者在百度、搜狗、360等搜索引擎輸入“佳吉物流”，除官網外，有多個不同域名的網站頁面與“佳吉快運”官網幾乎完全一樣，但沒有工商驗證標誌，而且所留的400客服電話也與“佳吉快運”官網不同。

　　新京報記者近日獲悉，北京警方針對網上推廣的黑物流團夥進行了專項打擊，破獲“付德邦”等黑物流案件，目前警方對黑物流相關負責人網上追逃。

　　據警方介紹，黑物流平台沒有實體網點，但在全國各地都有人員負責收貨。業務員上門攬貨時隻說是給德邦乾活，收費通過微信轉账，甚至一些人都不知道自己加入的是假物流公司。

　　那麽這些假物流公司如何獲利？

　　據接近警方的知情人士介紹，通過搜索引擎獲得訂單後，假物流要求用戶先交錢，再通過其他物流公司發貨，他們從中多收部分費用，或者通過其他物流發貨時選擇運費到付，這樣消費者會被收兩次錢；還有的假物流采取壓貨索取額外費用的方式，更有甚者直接扣押、盜取用戶貨物。

　　一位物流業內人士稱，為了規避法律風險，假物流每單的收費通常不超過5000元，低於警方的立案標準，同時由於缺乏作案證據，警方立案困難。

　　搜狗、58同城、360等仍能搜到假物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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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德邦”案發被查，仍有其他“假德邦”繼續欺騙消費者。

　　在58同城上搜索“德邦”，在貨運物流板塊中，記者看到多家“假德邦”打著德邦的招牌攬客。其中，深圳德邦快運物流稱，從廣州到上海寄送行李，運費標準為“4元/公斤，460元/立方”，兩者取其大；德邦物流代理（深圳）的報價為“5元/公斤，420元/立方”；定日達德邦（深圳）報價為“3元/公斤，360元/立方”。而同等的距離，真德邦的報價為“1.8-2.23元/公斤，378-468元/立方”。

　　昨日，記者通過360搜索發現，假德邦依然存在。

　　此前有報導稱，百度上搜索“德邦物流”時會出現“付德邦”“滬德邦”“京德邦”等大量推廣，疑似“李鬼”公司。這些公司的網站與德邦看上去十分相似，穿著“德邦物流”工服的快遞員上門取貨，要價昂貴，服務不正規。

　　對於平台搜索出假物流公司，搜狗方面7月17日對新京報記者稱，頁面顯示的“假德邦”網站與搜狗沒有商業合作，如競價廣告會注明廣告字樣。搜狗會對官方站點和作弊站點做出識別，但是也存在漏網的情況。

　　同日，58同城對新京報記者表示，平台出現冒充德邦的“黑物流”公司，58同城第一時間進行了全網清查，對冒充的“黑物流”公司做封禁刪帖處理。截至目前，已經刪除了上千條違規資訊，處理商家兩百餘個。

　　北京市康達律師事務所律師韓驍對新京報記者表示，依據侵權責任法規定，假德邦網站可能尚未與搜索平台進行過商業合作，但如果被侵權者通知平台該網站涉嫌為虛假網站，應采取刪除、屏蔽、斷開連接等措施時，平台應及時處理。如果搜索平台未及時刪除、屏蔽、斷開連接等，恐將承擔相應的連帶賠償責任。

　　有律師表示，假德邦通過製作假網站，並且在logo、文字、頁面設計等方面故意進行模糊、相似設計，涉嫌侵犯品牌公司的商標權，且涉嫌誤導消費者。《消費者權益保護法》規定，廣告經營者、發布者發布虛假廣告的，消費者可以請求行政主管部門予以懲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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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療、電商等領域虛假廣告高發

　　除了物流領域外，醫療、電商等行業也是虛假廣告的集中地。

　　今年4月，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公布了2018年第一批典型虛假違法廣告案件。其中，北京字節跳動科技有限公司通過“今日頭條”手機端應用程式發布多條未取得醫療廣告審查證明的醫療廣告，被罰款70多萬元；河北秦皇島蕾迪商貿有限公司的普通食品廣告中，含有對肺氣腫、糖尿病、氣管炎有較好療效等涉及疾病治療功能內容，被罰款40萬元。

　　近日，新京報記者在醫療類網站“家庭醫生在線網”上看到，在“找好醫生”一欄中，匯集了大量全國各地的醫院及醫生。記者隨機選擇了廣東一家綜合醫院，在專家出診一欄中有7位醫生的介紹，而記者在國家衛生健康委員會網站的執業醫生查詢中，均未查到7人的執業資格。

　　除了醫療領域，電商平台上涉嫌虛假宣傳的案例更是數不勝數。如淘寶、拚多多等平台上，同一品牌的運動產品、化妝品等價格從幾塊到幾百，甚至幾千元不等。有商家打著正品的旗號以遠低於正品的價格銷售，商品的評價頁面也成了商家發布虛假廣告的陣地。

　　記者在淘寶搜索“冠軍T恤”，搜索出的產品價格大多在一百元以上，而有一家售價僅為49元，淘寶顯示此條為廣告內容。

　　未點開鏈接時，商品描述顯示為：“‘正品保證’‘冠軍’余文樂冠軍championt恤……”；點開鏈接後，名稱變為“余文樂同款cham印花bf冠潮牌INS草寫大C短袖軍t恤男女情侶裝pion”，此商品描述明顯語句不通，但將不通的幾處再拚接就可以組成“冠軍”“champion”等詞語或單詞。

　　此類情況在電商平台中並不少見，多是商家用於銷售知名品牌的運動類產品、化妝品、香水等，表面上寫著“正品保證”，點進去卻對正品隻字不提。

　　平台的評論區也成了虛假廣告的幫手。商家經常以1-5元不等的返現，換取買家五星好評，來提升產品的好評率及店鋪等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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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抖音微博成化妝品等廣告新陣地

　　有網友稱，微博也早被各種“減肥”、“化妝品”廣告“攻佔”。記者發現，微博上經常有諸如“超實用的瘦身方法”“有眼袋顯老10歲，教你一招”的廣告，文末附微信二維碼以引導。

　　使用此類宣傳手段的，除減肥用品外，還有一些藥妝產品。記者通過一則微博廣告上的二維碼加了一位藥妝顧問的微信，對方向記者推薦了一款名為“歐帝膚水靈煥彩精華水”的藥妝產品。

　　但記者在食藥監總局網站上查找該顧問提供的營業執照及品牌認證時，發現並未存在相關資訊，並且記者在網上找到的該品牌產品與該顧問所提供的照片也不符。記者查閱食藥監總局網站發現，產品名為“歐帝膚水靈煥彩精華水”的化妝品為國產非特殊用途化妝品。因此，該產品在售賣時不得宣稱有特殊功能。

　　隨著短影片成為新興的流量熱點，各平台也相繼接入電商入口，同時，虛假宣傳也成了短影片平台的新問題。

　　今年3月，抖音在頁面中增加購物車按鈕，將淘寶鏈接接入平台；5月中旬開始，抖音小規模上線自有店鋪。在諸多“抖音同款”商品火爆的背景下，抖音作為流量池的帶貨能力可見一斑。但抖音上的商品宣傳也存在違規等問題。

　　今年4月，兩款“防曬噴霧”在許多抖音博主的推薦下走紅，這兩款名稱為“葵兒”（CUIR葵兒紅石榴鮮妍防護噴霧）和“UH噴霧”（UH水光潤珠隔離噴霧）的產品，被稱為擁有良好的防曬、美白效果，走紅

　　據《化妝品衛生監督條例》規定，用於育發、防曬等9類化妝品，為特殊用途化妝品，必須經藥監局批準，取得批準文號後方可生產上市。同時，其防曬化妝品防曬指數、防水性能、臨界波長、長波紫外線防護指數，均要經過規範的監測方式進行測定，才能標識。

　　記者在藥監局網站查閱發現，產品名為“CUIR 葵兒紅石榴鮮妍防護噴霧”和“UH水光潤珠隔離噴霧”的兩款化妝品均為國產非特殊用途化妝品。因此，上述化妝品在售賣時不得宣稱有防曬功能。

　　▲記者發現，該商品為國產非特殊用途化妝品

　　有業內人士指出，短影片平台上的美妝博主眾多，其推薦的各種化妝品品牌於其是否存在商業合作、其推廣詞是否符合規定等問題均難以界定，這也為監管提出了新的挑戰。

　　值得注意的是，6月30日，因為平台廣告中出現侮辱英雄烈士的內容，抖音、搜狗等5家公司被北京市網信辦和北京市工商局聯合約談，並被要求即日起啟動廣告業務專項整改。

　　IT律師趙佔領稱，化妝品不是藥品，化妝品廣告主不能宣稱產品具有藥物作用，這種誇大功效的行為涉嫌違法，也是一種虛假宣傳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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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律師說法：虛假廣告暴露平台審核弊端

　　2018年5-11月，國家市場監管總局、發改委、工信部等8部委聯合開展2018網絡市場監管專項行動（網劍行動），重點打擊網絡侵權假冒、刷單炒信、虛假宣傳、虛假違法廣告等違法行為。

　　多位法律人士表示，我國反不正當競爭法中規定：經營者不得利用廣告或者其他方法，對商品的品質、製作成分、性能、用途、生產者、有效期限、產地等作引人誤解的虛假宣傳、廣告的經營者不得在明知或者應知的情況下代理、設計、製作、發布虛假廣告”。我國廣告法中也規定：廣告不得含有虛假的內容，不得欺騙和誤導消費者。

　　有律師表示，從法律規定看，虛假廣告的具體表現形式分為：經營者利用廣告進行虛假宣傳和經營者利用其他方法進行虛假宣傳。

　　互聯網不是失信者的避風港，廣告平台也不能成為“網絡世界的電線杆”。

　　IT律師趙佔領稱，在社交網絡廣泛應用的新形勢下，虛假廣告的傳播管道發生變化，但是虛假廣告的本質沒有變，即廣告內容與事實不符。

　　新形勢為監管部門治理虛假廣告提出了挑戰，因為虛假廣告帶有更強的隱蔽性，例如在朋友圈、直播中，違法行為難以被及時發現查處，並且廣告主體十分分散，執法難度非常大。

　　互聯網平台自身是治理虛假廣告的關鍵。趙佔領稱，如果平台與廣告主之間存在廣告發布合約，那麽平台就是法律意義上的廣告發布者，就有義務審查廣告內容和廣告主。這種情況下，如果廣告存在虛假宣傳，平台將承擔連帶責任。而在微博、抖音等社交平台上，用戶自己發廣告，那麽平台在接到投訴並核實後，有刪除的義務。

　　中國人民大學法學教授劉俊海稱，新形勢下出現越來越多的軟性虛假廣告，而監管存在漏洞，消費者也不理性。

　　目前，我國對於虛假廣告的處罰主要是和廣告費用掛鉤。根據廣告法，發布虛假廣告的，由監管部門責令停止發布，責令廣告主在相應範圍內消除影響，沒收廣告經營者、廣告發布者的廣告費用，並視情節給予廣告費用三倍以上五倍以下或五倍以上十倍以下的罰款。

　　這一處罰力度看似嚴厲，但與廣告收益相比往往只是“九牛一毛”。

　　據國家市場監管總局統計，今年上半年，我國查處違法廣告1.5萬餘件，罰沒款9.2億元，平均每一件違法廣告罰沒6.1萬元。有觀點認為，在“廣告一響，黃金萬兩”的巨大誘惑面前，如此輕描淡寫的“罰酒三杯”顯然不足以令廣告各方產生敬畏，反而給了其虛假宣傳的底氣。

　　編輯：楊礪 楊梓銘

責任編輯：張國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