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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駒橋日結工:按天結算的日子

清晨,馬駒橋商業街上人頭攢動。

清晨5時,入夏的北京天已透亮,位於北京市通州區的馬駒橋商業街似乎比其他地方要亮得更早些。此時這裡已聚集了兩三百名前來“找活兒”的人,他們等著尋找到一份滿意的日結工作。

這裡因相對低廉的生活成本吸引了不少勞動力。漸漸地,馬駒橋發展成北京最大的日結工聚集地之一。

一輛車在路旁停靠,工人們飛奔上前打探工作。

冰火兩重天的招聘

“搬啤酒,一百七。”

一名“老闆”開著三輪車前來吆喝,周圍的人如磁鐵般迅速將其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多少件?”“包午飯嗎?”前排的工人抓緊三輪車問道,只見有人已將一隻腳抬高,做好搶先跨上車的準備。

確認了各個細節之後,其中四個人推搡著登上了三輪車,在周圍人羨慕的目光中離開。“這報酬算高的了,不算辛苦,還有酒喝。”

工人們搶著上三輪車。

而一名招工地扛沙工的“老闆”卻因找不到人頭疼不已,”我接這個活兒才給我人頭一百三,我現在給你們一百一,我拿二十塊都快虧本了“。一旁的圍觀群眾嗤之以鼻:“一百三都做不了。”

一名站了許久招不到工的“老闆“。

在馬駒橋,日結工們見到的“老闆”都是項目承包人,承包人往上可能還有另一個承包人,一層一層扣錢,工友們稱之為“扒皮”,“一層層扒皮,扒得沒法再扒了,這個活就沒法幹了。“

一名沒找到滿意工作的日結工。

除了出力氣的,偶爾還會遇到一些奇怪工作機會,招臨時演員的、獻血的,還有招“會托”的,“只需在會場乾坐著別睡著就行,會後再站到隊伍的最後排拍張集體照”。

日結工趴在車門上詢問“老闆”工作信息。

找好工作的日結工在麵包車上等待前往工作地點。

一對父子瞄準了在這裡賣早餐的商機,比工人們來得都早。

火熱的市場一直持續到6時許,招工的“老闆”走了後,沒找到工作的人相繼回到馬駒橋的各個角落。

“我命由我不由天”

沒找到工作的人中,有一群似乎“看透了凡塵”的人,他們以天為蓋,以地為席,實在太餓了才吃飯,實在沒錢了才乾日結工。

“我命由我不由天!”胖子是當地赫赫有名的人物。傳說他曾完全不乾活,靠不到一百塊錢存活了一個月,成為這裡的元老級的存在。他將標誌性的黑色外套搭在肩上,“這衣服我去年花2000塊買的。”“得了吧,撿的!”一旁的兄弟打斷了他。

前不久,工友張偉到網咖打工,那是一家空氣彌漫著汗酸味的老網咖。胖子沾了張偉的光,只花一瓶水的錢就可通宵上網。凌晨他玩累了,把旁邊的椅子換了方向,將腳搭上去睡著了。

有網咖在門口羅列出誘人條件,吸引著找不到工作的人前來打發時間。

網咖旁,一名喝醉酒的人在路旁倒下,周圍的人卻不為所動,似乎已習慣了這種狀況。

為了省錢,即使找不到工作,有的人也會來到日結工市場,呆坐、嘮嗑,消磨時間……

沒找著工作的人在路旁閑坐。

幾個沒找到工作的人在拿手機“開黑”。

當然,如果街頭巷尾有什麽事情發生,他們也會湊上去“吃瓜”,這比呆坐有趣得多。

一位騎著“破解”小黃車的人目擊了一場勞務糾紛,他與周圍的人一樣,紛紛圍上來聽那個人吐槽。

一名“老闆”稱工人將他工地上的架子損壞了,該工人不承認,兩人正大聲對峙,旁邊一個人津津有味地聽著。

有人靠“滿勤”月入過萬

每天找不到活的日結工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人在馬駒橋努力工作著。他們全年365天無休,省吃儉用,拿著不比工廠打工少的報酬。

原來住的隔斷房被拆,小九換了新住處,房租從三百漲到三百五十元,但是居住環境還是老樣子,依舊是排隊擠公廁,花錢進澡堂。

小九住的平房,室友正在修理變形的房門。

屋內沒有廁所,住戶們在路旁排隊上廁所。

旁邊的澡堂,“一次3元,20元包月”。

小九15歲出門打工,去過南方,闖過東北,如今33歲。年輕時他學過叉車、電工,只是沒學成就都放棄了。沒有技能,他只能靠賣勞力賺錢。近來因家裡需要用錢,小九更拚命了,光五月他就找了三十多個活。

小九在給一個工廠挖水道,上午9時乾到下午5時,報酬170元。

除了粗重的純體力勞動外,馬駒橋也有電焊工、裝修工等靠技術吃飯的專業技工,他們總能在這裡找到比普通日結工高兩三倍報酬的工作,靠著“滿勤”月入過萬。

劉師傅是一名專業刷牆工,他隨身背著“吃飯”的家夥,在角落等待“老闆”過來請他,“日薪沒300元的免談”。

傍晚,下班工人波哥在馬駒橋商業街上開啟了直播,引來不少路人圍觀。波哥飾演的“豬八戒”號稱“北京第一豬”,在直播平台上擁有40萬粉絲,也為他帶來了可觀的額外收入。

離開馬駒橋

由於沒有勞動合約,馬駒橋日結工們的權益較難得到保障,受騙、受傷的人大多只能自認倒霉。日結工王海濱已停工五十多天,骨折的右手依然沒見好。作為一名裝修工,靠著專業的技能,他每天能拿到三百多工資。然而不久前,王海濱在工作時不慎從架子上摔下,右手粉碎性骨折,當日招他的“老闆”為其支付了前期醫療費後就再無下文。

王海濱在不到4平米的出租屋內悶了50多天,因得不到“老闆”的回應,他不敢離開這裡。

牛培軍和阿強是在廣東服裝廠打工時認識的工友,服裝廠在年初倒閉後,他們與其他工友組團來北京乾日結工作,合租在馬駒橋附近的城中村。如今看著工作越來越難找,牛培軍準備離開這裡。

已關停的黑中介,被拆除的招牌上還依稀看得到原來的字跡。

牛培軍在馬駒橋乾的最後一個活:為一款健身App做掃碼推廣,8小時報酬120元。隔天,牛培軍搭上了回陝西老家的火車,他找到了一份保安的工作,月薪4500,“工資不比北京少,孩子也要上小學了,回去能給他多點照料”。

牛培軍當晚的工作,掃碼送氣球。

牛培軍的工友阿強。

雖然大了十幾歲,牛培軍一直把阿強當兄弟看待,他勸阿強,馬駒橋不適合年輕人久待。阿強聽了牛培軍的話,準備不乾日結了。

“不做日結工之後,你打算幹什麽?”

“打工吧。”

“還有其他打算嗎?”

“沒有。”

阿強準備去馬駒橋西邊的商鋪打工,西邊百米開外是寬敞的大道,兩旁是時尚的大商場與高大的辦公大樓,那才是他來北京之前,腦海中北京的樣子。

(文中部分人為化名)

新京報記者鄭新洽 攝影報導

編輯 李凱祥 校對 李項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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