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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素汐:她有一張受盡侮辱怎麽都行的臉

想了一想,我太早看到了任素汐的戲,那是2012年,當時客串文化記者,常被朋友拖去看各種舞台劇,要知道,北京每天有大約——400多場演出,和紐約也有一拚,哪場演出,哪個演員要越眾而出,真的是憑借天意,完全沒有準數。文藝青年砸鍋賣鐵上一次舞台,也許就是終結。

那次就是在蘋果社區的一個劇場看《驢得水》,場景簡陋,演員賣力,我除了記得演員滿台飛的貂皮大衣,表現惡人暴富,另外還記得的就只有任素汐的冷,渾身散發出性冷淡的氣息,所謂的風騷如同被寒冰裹住,完全是“被侮辱和被損害”的徹底符號化。

角色當然不錯,但打動我的是她的氣質,含蓄的冷,嘲諷式的說著台詞,感覺是一隻老狐狸,但瞬間又能暴露自己的傷口——歸根結底是天真的。這種受傷害的角色很多,但演出個人氣質來的,很難,當時就記住了這個演員。

後來又被製作方叫去看話劇《狐狸小晶》,又有她,字字機鋒的原配,外人看著如同老婊子,骨子裡卻還是無辜的。舞台上不多見的形象,滿場混亂中,還能脫穎而出,可就像我所說,每天400場演出,這種角色,又有多少人能看到?

記得當時就有人評論說,這個女演員在台上,好像一把刀子,在閃光。

最近的時候,我和她只有幾米,我看到她的光,感受到她錐心的痛苦。她的痛苦,是北方氣息的,地母式的,但又不是純粹古典主義的,因為她並不是徹底歸於沉默,沒有那麽溫良恭儉讓,有些現代人的小反抗在其中,好像食物裡的沙子,膈應著,讓你不舒服。

這種存在感十足地表演,久違了。

但是作為我,最多也只能在文章中提幾句,更多的,就做不到了。如果不是有電影《驢得水》,任素汐還是出不來。

這類演員,算是異類。就算是《驢得水》上映,我也不覺得她能大紅。沒想到之後看到她陸續上綜藝的片段,包括《幻樂之城》,《演員的誕生》,都還是她,卻突然已經不一樣了。不再是收斂起來的嘲諷,而是一種外泄的狠,所有的動作和肢體都在強調,我不美,我不出名,今天我機會來了,我要讓你們看到,我是演員。

她直眉瞪眼地嚷著,表達著,撕心裂肺地哭著,外放地讓人膽戰心驚。那時候你會心疼,為什麽這麽真?要把一切暴露出來?還是孩子氣。

在《演員的誕生》裡的表演,最說明問題,她和左小青分別扮演饑民,她是撕心裂肺的衝出來的,大開大合。相比之下,左小青式的細膩,就變成了古早的事,這確實有不配合別的演員的嫌疑,但這種不配合因為有自己的一腔欲望打底,就也沒有那麽討厭。

不是美人,沒有那種女性的妖嬈之姿,和她同輩的女性演員們很不一樣。但演技純粹。我感覺她的整體表現還是如舞台上的匕首,現在套上了螢幕的光環,那光暈晃吃飽太閒悠,放大了無數倍。

中國的女演員,嫁豪門的嫁豪門,自己當豪門的也不在少數;炒股的炒股;從商的從商,最不濟也忙著在小紅書上割韭菜,各自忙碌,似乎演員這個身份真的只是通道,而不是目的地。大概還是歸因於社會對她們的定位:女性演員的性魅力最重要,用這種魅力,去換取資本,也被視為理所應當。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的香港女星,這二十年的大陸女星,基本都是按照這種套路在進行,很少有例外。

因為套路,所以大家也就並不奇怪於她們這種做法的合理性,更有所謂的人設套路:比如趙麗穎,多年勤懇地扮演瑪麗蘇;比如楊冪,多年假意地扮演天皇貴胄出身的底層民女;再比如剛出來的吳謹言,相信有一串瓔珞等著她。

能夠誠懇地談演技,鑽研作品地,幾乎都是鳳毛麟角,郝蕾談了談演技,瞬間就博得大家的好感,因為專業性。

最近看任素汐專業的表演,是在《無名之輩》裡,這幾場戲好看,不在台詞,還是在絕望中的情緒爆發,和她過去的角色類似。不過是倒敘,是先絕望,再回溯她的絕望的緣故,整個人沉浸在屎尿的日常氣氛裡,沒有希望,唯有靠嘴巴來做最簡單的反抗——舌頭大概成了她唯一的武器。

細想她的處境,是多麽令人絕望:肇事者是自己的親哥哥,落魄潦倒,為了幫助她,還要把她嫁給嫖客;自己的苦楚無人訴說,只能變成怒氣,發泄到周圍人,連保姆都無法忍受。

可是這種虛幻的小匕首,在自己的尿失禁前面徹底崩潰——只能更崩潰的要求死亡。我其實還很喜歡她在樓頂上的那種表演,前面的表演都是靠台詞,這一段,確是靠肢體。垂吊著,肆意被懸掛,甚至像上吊,又毫無反抗的可能,卻拍出了美好的感覺,儘管是一種世俗的,廉價的美好。

突然明白,這個角色為甚麽能走紅,不就是像時代命題下每個人的處境?階層正在急劇固化,高房價,經濟下行,日常生活沉悶,未來也沒什麽可以期待,大概唯一能夠反抗的,就是幾句段子,一些厲害的話,稀薄無聊生活的一點點小火焰。

沮喪,無聊,保守主義橫行的時代,有點真心,不甘屈服,文藝地小抵抗一下這個汙齪世界的普通女性,突然就成了我們的希望。

她的一點點小指甲,一點點銳利,成了“真實”的代名詞,抓一把,刺破一點點虛偽。

圖片:部分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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