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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東省內經濟差距有多大

作者 | 陳興傑

2018年廣東省GDP總量為1.4兆美元,繼續領跑全國。俄羅斯同期的GDP總量為1.66兆美元,世界排名第十一位。

廣東人口比俄羅斯少3000萬,以一省敵一國經濟總量,無疑成就巨大。讚賞之外,難免有批評的聲音。其中一項批評是:廣東富得流油,那也只是珠三角有錢。看看廣東其他地區,還有一點發達省份的樣子嗎?

確實,廣東省內各地經濟差距巨大。有深圳、廣州、佛山、東莞、中山和珠海這樣的珠三角明珠,更有粵東(梅州、揭陽)粵西(湛江、茂名)和粵北(韶關、清遠)這些落後地區。

廣東21個地市,2018年只有7地市人均GDP高於全國平均水準(約6.5萬人民幣),2/3低於平均水準。汕頭是首批經濟特區,人均GDP為44672元;最窮的梅州只有25367元,是全國平均水準的40%。一般人很難想象,這樣的數據居然發生在廣東。

作為全國經濟第二大省的江蘇省,也存在顯著的地區貧富差距。無錫和蘇州是江蘇最富的城市,人均GDP超過17萬元人民幣;蘇北五市(徐州、宿遷、連雲港、淮安和鹽城)沒有一個超過8萬元。宿遷和連雲港甚至低於全國平均水準。蘇州、南京、鎮江和無錫,全國城市排名前30名;蘇北宿遷、連雲港在80名開外。

全國經濟最強的兩大省,本省內部發展差異很大。這似乎在證明很多人對市場經濟的批評——市場經濟有利於發展經濟,但造成貧富分化。富人富得流油,窮人沒有出路,這樣的發展道路值得追求嗎?接下來就大談特談「轉移支付」的必要性。

廣東和江蘇這樣的發達省份,內部發展不平衡,真是市場經濟造成嗎?想理解這一點,得先了解中國的行政區劃是如何劃定。

和美國州界的橫平豎直不同,中國行政區劃要複雜許多,通常有幾項大原則:依山形水勢劃分(河北和山西以太行山為分界線、陝西和山西以黃河為界),依民族聚集劃分(內蒙古),也有依地理單元劃分。

現代中國的省級區劃從元朝時開始,幾百年來大體穩定。依據這些原則劃分省界,官員治理地方能免跋山涉水之苦,提高行政效率。

有原則就有例外,經過長期的治亂總結,統治者在劃分省界時,會加進很多考慮。主要的目標是,鉗製地方割據,加強中央控制,實現大一統國家的融合。

比如說,四川盆地原是獨立地理單元,漢中在秦嶺以南,和四川盆地接近,是四川的「北大門」,卻劃入陝西。統治者顯然不希望四川成為「小王國」。

河南省大部分地區在黃河以南,卻有安陽、濮陽、新鄉、鶴壁等城市在黃河以北。從明朝起中央朝廷就有意不讓黃河成為河南與河北兩省的界河。

如圖所示,漢中在秦嶺以南,卻被歸入陝西

除此之外,四川西部有大片藏區;語言風俗和河南接近的襄陽,卻劃歸到湖北;昭通離四川和貴州都很近,行政上屬於雲南。這些刻意安排都有著具體的意圖。

中國行政區劃的特色是「山川形便」和「犬牙交錯」,行政區劃不等同於經濟單元。有時候,一個完整的經濟單元,甚至要分成不同行政區劃,最典型莫過於江蘇省的產生。

明朝時期,長江下遊南直隸管轄今天的江蘇、安徽及上海一帶。無論經濟、政治還是文化,南直隸都是天下的重心。明朝這樣安排有它的用意:這裡有朱元璋的故鄉鳳陽,是老朱家「龍興之地」,更有明朝故都南京。南直隸培養了大量讀書人,他們是明朝最信賴的階層。

到清朝,體量龐大的南直隸自然不能再存在。南直隸先是被改成江南省,繼而被分成江蘇省和安徽省。拆分江南省不是沿東西向劃長江或淮河為界,而是在長江下遊,南北方向一刀切下去,將自古以來關係緊密、經濟發達的蕪湖、太湖經濟區分開。此後略有調整,江蘇和安徽就這樣大體上產生。

安徽位於江南上遊安慶、徽州這樣的富庶地,再收淮南、淮北、宿安為一省;江蘇省分得下遊的南京、常州、無錫和蘇州,同樣分得淮河流域的宿遷和淮安地區。由於政治的安排,古代繁盛一時的江南,政治上被割裂。淮河流域也被分開,安徽和江蘇兩省各得江南和淮北,地跨江淮,以富帶窮。

清朝的江南省,淮河和江南是明顯不同的兩個經濟區

直到今天,安徽和江蘇都是中國省分裡南北差異最大的地區。尤其江蘇的徐州和連雲港,自古屬於北方中原文化地區,當地民風近於山東。而讀到這裡,你也就能很好地理解江蘇的地區差距。

蘇北和蘇南,自古以來就不是同一地理單元,風俗文化完全不同。

蘇南人口稠密,工商業一貫繁榮,加之毗鄰浙江和上海這樣繁貿地區,民眾做生意很方便。蘇南改革較早,開放徹底,發展經濟的天時、地利、人和兼備。反觀蘇北,自古土地貧瘠,災荒頻發,工商業不發達,經濟落後於南方,也就是自然而然。

廣東省的行政區劃沿革不像江蘇那般複雜,道理卻是相同的。

珠三角和粵東、粵西、粵北的地理條件、經濟水準和文化差別之大,無異於兩個省。它們只是湊巧位於嶺南,成為同一省,才被拿出來比較。實際上廣東各地發展經濟的條件,完全沒有可比性。

珠三角農商各業一向發達,其人口之密集、經濟之開放,都居於沿海前列,這裡是古代中國海上的大門。加之歷史的因緣,有毗鄰港澳的優勢,不要說在廣東內部,就是放在全國,珠三角都有獨一無二的優勢。

至於粵東地區,山多平地少,離珠三角非常遠。他們從港澳那裡幾乎享受不到區位和政策的優勢。粵東看起來像是廣東的「外省人」,潮汕文化也和廣府文化差別甚大。他們倒是和閩南文化一脈相承。

至於貧窮的粵北山區,靠近廣西的粵西,人少地偏,在珠三角面前,完全沒優勢。粵東、粵北和粵西雖在廣東省內,和珠三角的經濟聯繫,實際上並沒那麽緊密。

廣東除了珠三角是統一的經濟單元,其他地區阻隔甚遠

一個地區發展經濟的條件,不會因行政區劃改動,就產生根本性變化。

淮北和蘇南同屬一省,其土地、工商和貿易的條件,不會因此變化。蘇南和浙江上海的經濟合作,顯然比蘇北強許很多。商人雖有省籍,生意卻不分省籍。哪裡有生意,哪裡就是商人的家鄉。正如水往低處流是物理規律,自然條件優越,區位條件好的地區繁榮起來,也符合經濟規律。行政區劃改變不了這種規律。

回到這裡,可以回應那個質疑:是市場經濟造成一省之內的經濟落差嗎?答案是否定的。富裕地區不靠剝削貧窮地區而富有,它是靠各種有利條件,才實現經濟增長。地理條件不同、人文風俗區別,甚至制度性差異,才是市場經濟時代地區貧富差距的原因。

現代市場經濟之前,這種差異一直存在,甚至更嚴重。靠權力聚斂財富的模式,政治中心即是財富中心,條件原本就差的地區,只會更窮。市場條件下,條件有利的地區率先崛起,能實現「先富帶動後富」。廣東省和江蘇省的落後地區,發展不如發達地區快,但也享受了增長紅利。這一點放在全國範圍看,也完全適用。事實上,廣東落後地區再落後,距離全國意義的落後,還是有很大差別。

廣東落後地區的GDP雖不靚麗,但人民生活水準卻談不上貧困。同在廣東省境內,經濟有差距,政府會比較,招商引資很有動力;民眾耳濡目染,想賺錢就會到珠三角打工。

珠三角面積佔廣東三分之一,人口佔一半以上,生產總值佔八成。在這其間,自然有眾多本省各地市人在參與。打工者在外賺錢消費,是沒辦法算入本地GDP水準。他們的貧窮不是赤貧,和內地省份的貧窮完全不是一個層面。

同樣的道理,江蘇的蘇北再窮,也不會差太遠。舉個例子說,江蘇經濟總量倒數第一的地區是宿遷,2018年的GDP總量為2750億元。放在中西部,比甘肅省會蘭州還高一些。富裕省份的落後地區再怎樣哭窮,其真實水準比全國大部分地區都好。

追求地區發展平衡,最後可能只有均衡,沒有優勢。沿海省份發展最均衡的是福建,所有地市人均GDP都超過全國人均水準,看起來漂亮極了。可福建省有拿得出手、能和省外競爭、吸引年輕人落戶的大城市嗎?其實並沒有。沒有耀眼的一流城市,如何在全國範圍內競爭?

對全國多數省份來說,更是如此。至關重要的問題,不是地區發展不平衡,而是能否形成頭部區域,首位城市。由強帶弱,整體才會變好;如果是抑製大城市發展,扶持小城市,結果必是前進的步伐放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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