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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科院博士考基層公務員:不想再“卷”下去了

《中國經濟周刊》記者 張燕

2022年,國考人數再次刷新紀錄。

根據國家公務員局公布的中央機關及其直屬機構2022年度公務員招考資格審查的數據顯示,報名過審人數一舉突破200萬,考錄比從2003年的16∶1一路攀升到了68∶1。

“宇宙的盡頭是考公”。自2009年起,國考報名人數已經連續13年超百萬,今年更是競爭格外激烈。相關數據顯示,2022屆高校畢業生規模首次超過千萬。龐大的就業壓力下,反覆的新冠肺炎疫情、國內外經濟環境的不穩定,都讓年輕人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就業選擇。“求穩”心態下,無數年輕人開始了對“入公門”的追求,試圖通過一份體制內的工作找到安身立命的安全感。

一門心思考公務員,是為了能在北京扎根

在得知教育部2022年度考試錄用公務員遞補名單發布以後,徐倩把名單來來回回看了四五次,不得不接受了自己此輪“考公”失敗的事實。實際上,早在今年1月份國考成績公布的時候,她就已經明白自己大概希望不大了。之所以還要盯著遞補公告發布,不過是因為心裡存了一點僥幸。

“現在已經6月份了。之前投的簡歷大多不是很理想。有幾家心儀的國企,二面以後也沒有了下文,估計也很懸。省考也失敗了,看這樣子,估計只能今年年底再‘二戰’了。”談起自己的求職經歷,徐倩充滿了挫敗感。

與很多廣投簡歷的畢業生不同,馬上就要從首都經濟貿易大學畢業的徐倩對於自己的工作方向有著特別明確的目標,就是一定要進體制。在名校扎堆的北京,徐倩認為自己就讀的大學名氣在找工作中競爭優勢並不大。因此,從大一走進校園那天起,考公務員就成了她的目標。在日常學習的同時,她早早地就做起了考試的準備,刷題、看面經更是家常便飯。只是沒有想到的是,儘管做了充分準備,最後的考試成績卻沒有盡如人意。

之所以對“進體制”如此執著,是為了能夠解決落戶在北京的需求。徐倩告訴記者,自己的姨媽曾經在北京打拚了15年,不僅有一份還不錯的工作,還在這裡結婚生子。但最終,為了解決孩子上學的問題,還是放棄了北京,自己辭職帶著孩子回了老家讀書,和丈夫過上了“雙城”生活。從自己考來北京的那天開始,父母就一直念叨,如果找不到一個可以解決戶口的工作,還不如趁早回老家來得踏實。

“北京落戶是有限制的。比起人才引進和積分落戶的規定,作為應屆生找一份有指標的工作是最容易也最切實際的解決辦法。”徐倩表示,正是出於對“戶口”的執念,她才把求職目標限制在了公務員、事業部門、國企央企這些選擇上。

眼看著期望慢慢落空,臨近畢業的徐倩也開始焦慮起來。可即使此刻改弦易轍,把求職的範圍擴大,也並不意味著可以很快找到一份心儀的工作,徐倩告訴記者,她所在的院系裡,目前明確去向的同學還不到一半,這還包括已經成功考研“上岸”的同學。她開始猶豫,自己要不要先找一份工作留下來,再慢慢考慮接下來的事情。

“馬上就到了畢業典禮和離校的時候,其實父母已經催促了很久。他們的意見是與其留在這裡,不如先回去專心複習,接下來可以試著繼續考公務員和考研。我自己也擔心一旦工作起來會更影響複習效果。”徐倩告訴記者,雖然還沒有決定是否要繼續找工作,但是她已經做好了要繼續考公務員的準備。

“應屆生的認定期只有兩年,過了這個時效,即使進了有留京指標的部門,也未必有資格。還是考公務員更靠譜一些。大不了就三戰,反正身邊這樣的人也不少。”徐倩說。

大廠工作幾年後,辭職回老家縣城當參公人員

在奮戰了5年後,秦磊終於如願以償,在今年成為了當地縣城統計局的一名參公人員。

所謂“參公人員”,指的是參照公務員法管理的工作人員,同樣也需要通過相應的公開考試,才能進入行政部門工作。雖然與公務員相比,參公人員不僅編制不同,晉升機會也會相應差一些,但是對於秦磊來說,能回老家找到這樣一份工作,他已經十分滿意了。

畢業於天津南開大學濱海學院的秦磊在校時學習的是影視製作。2015年,甫一畢業的他就被網易聘請,成為一名電腦特效工程師。由於薪資水準還算不錯,剛開始工作的秦磊還比較興奮,但很快,沒完沒了的加班開始讓他感覺到吃不消了。

“我主要負責的是視頻的特效製作。工作時間不是特別穩定。沒有活的時候,每天朝九晚五,一旦來了活,連續兩三個月都是半夜3點以後才能下班,但是第二天早上一早就要來打卡,確實是有些辛苦。”秦磊向記者描述,在經歷了幾次通宵後的“暈眩”,再加上父母也表示希望他能回去的意願,最終,他還是選擇辭職,離開一線城市,回到了被他戲稱為“六線”的縣城。

秦磊老家的支柱產業主要以農業為主,想要在當地找到一份專業對口的工作幾乎是不可能的。猶豫再三後,秦磊在當地找了一個臨時工,一邊工作一邊開始了考公之路。可能是因為離開學校太久,這條路進行得並不是很順利。在考了5次之後,秦磊才終於考到了第三名,剛剛進入面試範圍。

“可能是因為看我考得太辛苦,面試的時候突然就運氣很好。”回想起自己的面試經歷,秦磊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原本排名第二的競爭對手沒有參加面試,而排名第一的競爭對手最終放棄了這個職位。就這樣,“自己突然就被幸運砸中了”。

與在網易過萬的薪資相比,秦磊現在一個月的收入還不到4000元。即使如此,他仍然覺得很滿足。“大城市的收入雖然高,但是支出也很多。更重要的是,你幾乎沒有自己可以支配的時間。現在雖然收入低一些,但是我有更多的時間可以平衡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其實更快樂。”秦磊對記者表示。

選調生競爭升溫,經濟落後省份也變“香餑餑”

再有兩個月,田立偉的試用期就要結束了。根據山西省的選調政策,接下來的兩年裡,他將會被安排到鄉鎮基層進行實踐鍛煉,在“墩苗”中歷練自己,積累經驗。

田立偉是北京大學2021年畢業的碩士研究生。在外人眼裡,有過兩年相關工作經驗,又罩著“北大畢業”光環的他,如果想要留在北京找一份差不多的工作,並不是什麽難事。但出乎身邊很多人意料的是,2020年年底,在看到山西省招收選調生的通知後,他絲毫沒有猶豫就選擇了報名。最終,他選擇了太原市的一家市直部門,乾起了和他所學專業一點關係沒有的黨群工作。

與自己擅長的領域相比,黨群工作繁雜、瑣碎,還需要大量的文字勞作。剛開始的時候,田立偉也經歷了一段時間的不適應。儘管如此,他沒有後悔過自己的選擇。相反的是,他購買了大量政治學習和有關縣域經濟的書籍,空閑的時候就翻一翻,為自己接下來去基層工作做準備。

田立偉告訴記者,自己所在的這一批選調生裡,最終選擇來山西的北大畢業生就有六七十人。與往年相比,這一數字確實是有所增加的。不僅如此,據他了解,近年來,在大學畢業生裡,即使是如北大清華這樣的名校,選調生的競爭也越來越激烈。

“歷年來選調生競爭比較激烈的省份主要是一些發達地區,發展水準較為靠後的省份相對不太容易被青睞。以山西為例,上一年山西省招收清北的畢業生是不需要筆試的,再早一些時候,連專業什麽的都不設限,只要你願意來就好。但是我了解今年招考的時候,所有的畢業生都要先過筆試才有面試資格。”田立偉告訴記者,他報考的那一年,通知剛下發,浙江省的兩個300人微信群一個下午就滿了。但是山西的招考群直到最後一天才到300人,最終確定意向的只有100多人。當時畢業生還開玩笑,說如果山西都要筆試,估計沒人報了。沒想到今年不僅設置了筆試,報考人數還增加了。

在田立偉看來,近年來互聯網企業裁員、疫情增加了經濟的不確定性都是導致“公務員熱”的直接原因。“以大廠為例,第一批進入大廠的名校畢業生已經40歲+了,很多也遭遇了裁員。尤其是在校友群裡,這種‘中年危機’的故事並不少見。相較而言,公務員雖然收入低,確是一個可以通過努力實現理想抱負的職業。大家有傾向也就不足為奇了。”田立偉說。

與田立偉同一年通過選調回到山西的陳橙是這一批選調生中學歷最高的。中科院博士畢業的他在權衡再三後,放棄了進入高校和科研機構,同樣來到山西擔任起了基層文職工作,放棄了自己傾注了多年精力的專業。在聊到自己的選擇時,陳橙表示,自己單純是因為不想在找工作這件事上“再繼續卷下去了”。

“即使博士畢業,找工作其實一樣競爭很激烈,尤其是從事科研工作。”陳橙告訴記者,自己也有幾篇SCI論文和研究成果,但如果想要進入自己心儀的高校或者機構,仍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雖然有一些地方院校對像他這樣的人開出了豐厚的條件,但如果想要將來在學術上獲得一些成就,還是要盡量爭取進一流院校。相比之下,通過選調生選拔進入公務員隊伍,變成了最容易的一個選項。

(文中涉及人名部分為化名)

責編 | 郭霽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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