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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得生活和懂得情調古人:一個出自兩宋,一個出自晚明

人生幾度詩意,不過詩酒茶花。

在中國古代,懂得生活和懂得情調的,一個出自兩宋,一個出自晚明。晚明是一個動蕩而又繁榮的時代,這個時代裡,既有狂躁跳躍,也有內斂靜思;既有叛逆超脫,也有回歸守成。

無數寄情山水生活的文人,他們或悠遊林下披月山巔 ,或攜友觀戲醉酒花間,他們讀書治園,他們遵生愛己,他們的生活是晚明最璀璨的煙火,是四百年後的我們,依舊嚮往的理想生活。

山間雅居

1587年,29歲的陳繼儒會試落第,遂“取儒衣冠焚棄之”,“遂築室東佘山,杜門著述,有終焉之志”,從此絕意科舉仕進。

世人常語,名利不如閑,不徇利,不求名,惟是田園粗足、丘壑可怡、水侶魚蝦、山友麋鹿、耕雲釣雪、誦月飲花,或兀坐一室,習靜無營,或拚命扶藜、流連忘返,此之為樂不減真仙,何尋常富貴之足道乎。此時,隱居山間的陳繼儒也沒能逃出這份快樂,他閉門謝客,潛心讀書著述,有時就連他的夫人也要借上墳的名義,才能見面住上幾日。而流傳後世的《小窗幽記》就是在這時完成的。

明·陸師道《臨文徵明吉祥庵圖》

《小窗幽記》中不僅有令人發醒的至理名言,也有陳繼儒對閑居生活的細節描述,從中也不難看出他對書齋雅室陳設的妙見。他說:“余嘗淨一室,置一幾,陳幾種快意書,放一本舊法帖,古鼎焚香,素麈揮塵,意思小倦,暫休竹榻。餉時而起,則啜飲苦茗,信手寫《漢書》幾行,隨意觀古畫數幅。心目間覺灑空靈,面上當亦撲去三寸。

此時此刻,我們雖然無法走進陳繼儒的竹居生活,但那股坐看朝霞暮靄、星月竹影的雅氣與情懷,穿透厚厚的光陰,迎面而來。

明·周臣《山亭納涼圖》

西湖清遊

當築室東佘山的陳繼儒長窗高臥、蒔竹弄花時,詩人馮夢禎因得罪當權者,“京察以浮躁謫官”。萬歷二十一年( 1593) 馮夢禎又被起用,做到南京國子監祭酒,但四年後又中“蜚語” 而去職。在遭受仕途上的三次重創後,馮夢禎決意歸隱杭州孤山之麓,開始追尋自己心嚮往之,放任曠達、恬淡自適的生活方式。

孤山結廬後,西湖便成了馮夢禎日夜相對,流連忘返的風景。《快雪堂日記》中有許多他與友朋們徜徉西湖、優遊佳山勝水的記錄,幾乎每月都有一到兩次出遊。他們在湖上觀戲、賞荷、對飲。從此,西湖也成為了馮夢禎和朋友們最好的交遊方式。

萬歷十六年十二月 ,馮夢禎收到好友田藝衡的書信。同月,雪後初霧,田藝蘅拜訪馮夢禎 ,兩人泛舟西湖開,開懷痛飲,“舟出西泠,沿孤山而返 。積雪在山,明月相映,可謂不夜。薄暮,都閫君宴客,鼓吹,放煙火,如星如月,飛空而下。與子藝憑欄看之,亦佳觀也。萬歷十八年二月,馮夢禎邀友人孫如法一起遊西湖,後來又遇到了田藝衡和張毖,於是就結伴而行。

其實,西湖泛遊不僅是馮夢禎的喜好,也是那時諸多文人最愛的清娛,就連深隱山間的陳繼儒有時也按奈不住遊湖的心情。他們常常三五人結伴,有時蕩著高大的樓船,船上有書畫可賞,有小童煮清茶,有名伶頌婉歌。有時也泛著輕快的扁舟,配著清淡的飯食,茶筍、蓴鱸、秫酒,吟詩作文,逍遙湖上。

1597年,在北京做官的袁宏道第一次來杭州遊玩。他望著矗立於西湖的保叔塔,心早已飛到了湖上,匆匆吃過早點後,就去湖上泛舟。生病後的袁宏道還說,此地湖水可以當藥,青山可以健脾。不過和遊湖相比,插花給他帶來了更大的生活意趣和心靈慰藉。

閑時插花

袁宏道24歲就中了進士,也是個入仕的人,所以官場上自少不了俗事牽累。他曾在《瓶史》中安慰自己說,很嚮往那種身在泉林山水的樂趣,但又被各種俗事牽絆著,身不由己,於是把花朵插在瓶中,放在案頭,也是一大快事。

在插花這件事上,無論選花還是擇器,袁宏道都有自己的審美判斷。關於插花的經典方法和意趣,他統統寫進了插花藝術的代表作——《瓶史》。

若要插花,先要取花。在袁宏道眼中,“取花如取友”。對他來說,那些隱逸山林的奇人逸士固然令人心嚮往之,但這些人藏匿於山林之間,自己很難接近他們。因此,就從自己生活的繁華都市之中選擇,當然,必須取雋秀高士,決不能因陋就簡單地選擇下裡巴人將就。

袁宏道生活在氣候寒冷的北京,南方的名貴花木自然不可得,“取花”雖需就近取之,但也不肯將就了俗花。春取梅花和海棠;夏取牡丹、芍藥和石榴;秋取桂花、蓮花和菊花;冬取蠟梅。若是沒有合適的花卉,寧可由竹柏代替,即使無花,也絕不肯將就俗花。

明·沈周《廬山高士圖》局部

都說好花配好瓶,養花瓶也需精良。但袁宏道卻認為,花之金屋莫過於他曾在一戶江南人家中見到的舊觚。其次才是官窯、哥窯、象窯、定窯這些名窯。從袁宏道取花擇器的方式來看,明代文人士大夫早已將自己的品格,寄寓於在所養之花的品格中。廟堂之謨與山水之樂,士林風骨與江湖情懷,皆可從一花一葉、一瓶一罐中尋到自己的影子。

明代中後期,政治黑暗,官場腐敗,文人士大夫仕途受阻。而此時資本主義萌芽,商品經濟出現,他們在新思想的衝擊下,生活觀念和生活意趣也都發生了變化。這時的明人較之前代,更加追求物質的享受和閑情逸致的生活情調。但他們不止於停留在單純的風雅享樂中,而是積極地參與生活方式的營建,探索,留下了數不勝數文字著述。

從陳繼儒的《小窗幽記》到袁宏道的《瓶史》,從董其昌的《古董十三說》到文震亨的《長物志》,從高濂的《遵生八箋》到計成的《園冶》,他們對生活的探索,涉及到讀書、藏古、雅居、養生、治園各個方面。

今日,明人雖已去四五百年,但那些高臥負暄、臨帖刻竹,試茶洗硯,嘗酒對畫,聽雨看山,湖上泛舟的閑雅生活,卻在文字的記載中長存。這些文字是他們對歷史的總結,對美好生活的描摹,亦是他們對人類文明的永恆追求與探索。

明·仇英《清明上河圖》局部

其實,明人也好,今人也罷,我們都將成為歷史。而我們能做的,就是竭盡所能、真實生動地留下有價值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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