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董小姐懟過的人

作者|小李飛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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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力從來不缺新聞。

混改的事還沒落實，一紙舉報又牽動起了市場的神經。

6月10日，格力電器在官微上發布了一封對奧克斯的舉報信，舉報奧克斯空調8款空調的能效比等指標不符合標準，違反國家相關法律規定，並且這些空調流入市場已經為奧克斯帶來16億元的銷售額。

隨後，奧克斯扯上民族大義的旗幟，與格力電器隔空交戰，上演了一出精彩的羅生門。

6月14日，國家頒布文件，強調要大幅度提高製冷產品能效標準水準，強製淘汰低效製冷產品。戰況膠著之際，無疑為格力提供了一個強有力的支撐。6月17日，董小姐趁勢表示，要啟動“挑刺行動”，打節能質量保護戰。

很明顯，在這炎炎夏日，空調的銷售旺季，董小姐又贏了一局，再一次展現出了爆表的戰鬥力。

這也讓人不禁唏噓，董小姐自出道以來，懟人好像從未有一敗？

1

董小姐第一次大型戰役，交給了老領導朱江洪。

1990年，36歲的董小姐來到珠海，加入格力。1992年，她在安徽的銷售額突破1600萬元，佔了整個格力銷售額的八分之一，又被調往沒有一絲市場裂縫的南京，並簽下了一張200萬元的單，一年內個人銷售額突破3650萬元。

1994年底，格力出現嚴重的內部危機，一批骨乾業務員集體跳槽，董小姐臨危受命，在朱江洪的力排眾議下，成為了經營部部長。

位子才剛剛坐穩，1996年涼夏，中國空調行業就遭遇了嚴冬，各大品牌紛紛降價血拚，董小姐寧願讓出市場份額也不降，堅持咬牙給經銷商發補貼，最終促使該年格力的銷售增長了17%。1995年至2005年，格力電器的銷售團隊在董明珠的帶領下，創造了連續11年空調產銷量、銷售收入、市場佔有率均居全國首位的成績。

如此驕人業績，董小姐在格力電器睥睨四野，也獲得了上司朱江洪的賞識，2007年爬上總裁的位置，從此出入台前幕後，“朱董配”之下，格力在家電市場所向披靡。

但是，在朱江洪退位之後的幾年裡，雙方的關係反而越來越糟糕。

2015年6月，董明珠在談及格力制度變革時稱：“當時格力電器不是直接的裙帶關係，但朋友關係、熟人關係特別多。首先以最高領導為代表，作為高管自己並沒有意識到，但他從廣西帶來的人認為自己有這樣的後台，他就可以為所欲為。”

矛頭直指老上司朱江洪。

2017年7月，朱江洪出版自傳《我執掌格力的24年》，書中談及“‘沒有朱江洪就沒有董明珠’或許有一定道理，但‘沒有董明珠就沒有格力’，不符合格力的史實。”

此言一出，原定於7月23日舉辦的格力老員工與朱江洪的見面會被取消了。

在中國，體制內的遊戲規則和體制外有極大不同，國企也屬於體制內，老領導的話分量很重，有時候甚至是官方敲打某些人時的一種溝通方式。

但是，董小姐絲毫不懼，沒有那些曲裡拐彎的官場套路，直接剛正面。

2

朱江洪退休，一直吵下去也沒啥意思，董小姐的火力集結到了競爭對手的身上，多次在公開場合手撕對手。

繼08年變頻普及，11年全直流升級會後，美的弄出了很多概念，什麽180度正弦波直流、無氟變頻、全直流變頻等等概念，炒得火熱，最終通過“一萬一度電”的ECO技術，美的把招牌一下子打得響亮，直接與格力叫板。

格力說自己質量好，喊出格力1赫茲的口號，美的說自己有ECO技術，一晚只要一度電。

這一下可有意思了，空調這個行業很特別，發展這麽多年，其實真正的革命性技術不多，一台空調買回去，一年可能就用那麽幾個月，通常在十年內壞掉的空調就算是質量不行了，對於這種電老虎，節能無疑是掐中了消費者的命門。

這一下，董小姐可不幹了。

本來在這之前，格力就已經與美的展開了幾輪交鋒，2008年，格力狀告美的的“舒睡功能”侵犯了格力的專利，2011年時，法院宣判格力勝訴；2009年，美的和格力雙方互告對方虛假宣傳；2012年，格力起訴美的侵犯其專利；2013年，格力又起訴美的商標侵權……

2015年，中國空調行業出現轉折，前十個月零售量3789萬台，同比下降2.3%，零售額為1244億元，同比下降6.0%，產能過剩和庫存壓力，一直縈繞在整個行業的上空，為化解產能，以格力、美的為首的空調巨頭頻頻掀起價格戰，“工廠直銷”、“品牌團購”等各種促銷手段花樣翻新，各品牌之間的競爭日趨白熱化。

對於“一晚一度電”的宣傳，董明珠多次表示看不起，稱其“騙人”，據不完全統計，董明珠至少在2016年、2017年和2019年多個公開場合炮轟了美的廣告。

“美的一晚一度電，到一晚低至1度電，類似這樣的技術，還可以去領國家科技進步獎，用這樣的頭銜來欺騙我們消費者，我認為是悲哀的事情。”

“在空調領域我是老大，他算老幾。”

“它根本不是對手，如果我把它視為我的對手，我覺得我很悲哀。”

“空調好就要講，李東生要做廣告也可以做，格力是講誠信的，不會像美的一晚一度電，都是騙人的。”

除此之外，2018年初，因為一句六字廣告語，美的起訴格力電器侵權，要求賠償490萬元。這句廣告語是“有涼感無風感”。美的空調稱，在此之前，“有涼感無風感”作為美的空調舒適星系列產品所獨有的功能特點更為人熟知。

雙方的輿論戰越打越精彩，名聲也越來越響。

順帶，還拖上了小米——2014年，董明珠針對小米戰略入股美的一事表示：“有人說我有點急。我急什麽？美的偷格力的專利法院判它賠我兩百萬，兩個騙子在一起，是小偷集團。”

一句話懟了兩家大企業。

本來，在2013年12月13日，在CCTV第十四屆中國經濟年度人物評選頒獎現場，為了配合主持人活躍氣氛，雷軍提出“請全國人民作證，五年之內，如果我們的營業額擊敗格力的話，董明珠董總輸我一塊錢就行了”。

哪知道話音未落，董小姐便不甘示弱，馬上回應：“第一，我告訴你不可能，第二，要賭不是一億，我跟你賭10個億。為什麽？因為我們有23年的基礎，我們有科技創新研發的能力。”

2013年，蘋果手機獨霸江湖，今天的四大廠商還都是在摸魚，國內的消費者一提起國產智能機，都自覺的歸類到山寨機一類，唯有雷軍帶領下的小米可圈可點，把國產機劣質的標簽撕下來一個口子，可以說是如日中天。

董小姐直接放言：“我要做手機，分分鐘太容易了，做手機肯定會超過小米。”

結果大家也看到了，董小姐要求格力手機的開機畫面必須使用她的照片，並且要求格力員工必須使用，引發了輿論的一片嘲諷。

2019年，在中國智能製造全產業鏈應用大會上時，董明珠更是直言：“格力空調老大地位未來十年不變。小米、奧克斯，不用看！因為不在一個層次上。”

果不其然，奧克斯也出事了。

早在2015年8月，格力就曾起訴奧克斯生產的某系列空調產品侵犯其3件專利權，法院判決奧克斯停止銷售侵權空調產品並賠償格力電器經濟損失230萬元。從2016年到2018年，格力起訴奧克斯空調“侵害實用新型專利權”，勝訴12次。

據格力電器知識產權辦公室的文曠瑜統計，自2010年至2017年6月，奧克斯通過各種方式挖走格力電器300餘位研發、質檢等部門的核心骨乾人員。

對此，董明珠在面對媒體曾直言不諱：“我們格力有一款空調，幾年前就投放市場了。某同行天天來我這挖人，拿到了這款空調的技術，他知道我們這個技術比較保密，沒有申請專利，就用它來申請專利然後起訴我們。”

“千萬不要給我講奧克斯。我們的銷售，每天安裝，都是在七八萬台以上，從安裝數來看，我們認為格力的經營情況非常樂觀。第二個，為什麽不讓提奧克斯，它比美的更糟糕。因為美的原來在我這裡挖人，現在已經不挖了。現在奧克斯天天在我這裡挖人，連工人都挖，甚至我的人去了他那裡還要更名換姓，這是我現在的心情，偷了我們的技術，而且弄虛作假。”

董小姐的戰鬥力，讓同行都忌憚不已。

3

董小姐公開表示過，不懂股市也不想懂股市，個人對股市是文盲，不是很感興趣。

按理說，這樣一位鐵娘子，與股市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但是在股市裡卻也上演了一出精彩好戲。

2015年6月股災，姚振華帶著寶能系殺入股市，頻頻舉牌萬科，從護盤的“白馬騎士”變成了“門口的野蠻人”，萬科陷入股權爭奪戰。

2016年11月，姚振華繼續故技重施，狙擊對象換成了鐵娘子董小姐的格力電器。在短短的8個交易日內，寶能系“暴力”買入格力股票，由第六大股東升至第三大股東。

董小姐勃然大怒，12月12日，在中央電視台舉辦的一次財經論壇上，她以“大國重器，智造未來”為題發表演講，怒斥：“你們還是中國人嗎？很多人用經濟杠杆來發財，那是對實體經濟的犯罪！”

董明珠還高調警告“不要破壞中國製造，成為社會的罪人”。終於，在監管態勢越來越嚴峻、董明珠鬥志昂揚的情況下，前海人壽鄭重承諾“未來將不再增持格力股票，並會根據市場情況和投資策略逐步擇機退出。”

王石和董明珠們慘勝，終於將門口的野蠻人趕跑了。

然而，這種事情還不算完。

2017年9月20日晚間，海立股份公告稱，格力電器在8月29日至9月19日合計買入公司4331.5萬股股票，首次達到5%舉牌線，並且表示要根據情況，決定是否繼續增持海立股份，上交所連夜發問詢函，要求格力電器補充說明是否會進一步謀求海立股份控制權，是否有明確的後續增持安排，以及舉牌資金來源。

這一次，董小姐不再是防守方，而是明顯的進攻方，讓人困惑不已——一直在眾人面前呈現出鐵娘子形象的董小姐到底想要幹什麽？

格力電器馬上就出來解釋：我們是上下遊合作關係，我們看好海立的未來，我們收購都是格力電器自己的錢。

至於董小姐為什麽鍾情海立股份，都是因為她的造車夢。

4

董小姐有很多夢，想要造手機，要造車，還要砸500個億造芯片，後來發現造手機這事夭折了，幾個夢想中還是造車比較靠譜，立即就付諸行動。

2016年，為了發展新能源汽車，董小姐要作價130億元收購銀隆新能源100%股權，終因股東極力反對，鬧得不可開交，至今網上還能看到董小姐發飆的樣子，最後董小姐以一己之力，拉著王健林、劉強東幾位老鐵出資三十多億控制珠海銀隆汽車。

然而一年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銀隆汽車卻還沒有正式上市，此時海立股份已發展為新能源汽車壓縮機的主要生產廠商。

這也是董小姐鍾情與海立股份的原因。

但是，她萬萬沒想到，就連造個車都要與人懟一架。

兩年的時間，董明珠兩度增持珠海銀隆，成為珠海銀隆的第二大股東。對於自己的這筆投資，董明珠在2017年整整一年時間裡幾乎逢人便提，而且從來不吝嗇讚美之詞：“銀隆是埋在沙裡面的金子，我們去把它挖出來。”“我看好珠海銀隆的技術，是世界領先的。”

但兩年過去，董小姐挖出來的似乎並不是金子，而是一堆糟糕的麻煩，這讓董小姐身上的壓力很大，

強勢的董小姐並不甘心隻作為一個股東的存在，她心頭的一件大事，就是盡快將珠海銀隆裝入格力電器，順便在當年那些反對者面前證明一下自己。

鐵娘子董小姐的一貫作風，就是換人。

從2017年7月起，珠海銀隆內部開始進行組織架構調整，多位擁有格力背景的高管空降銀隆。到了2017年8月底，銀隆7位副總裁中有4位格力系坐鎮，而且都是直接掌管要害部門——負責採購、財務、品質、生產技術。2017年11月，銀隆召開董事會，創始人魏銀倉辭任董事長一職，2018年3月，銀隆召開臨時董事會，魏銀倉的”左膀右臂”孫國華也卸任董事長，公司第五大股東盧春泉出任董事長一職，同時擁有格力背景的賴信華出任公司總裁。

至此，在經營管理層面，魏銀倉不敵鐵娘子，徹底敗下陣來。

但是，銀隆也不見得變好，騙補、工業園建設停擺、拖欠供應商貨款等一系列關於銀隆的負面消息陸續爆發。同時，新一屆管理層上任之後也發現很多問題，包括這次銀隆方面公告中披露的重大事項：原董事長魏銀倉、原總裁孫國華涉嫌通過不法手段，侵佔公司利益金額超過10億元等問題，這也直接引發了大股東魏銀倉與董事會方面的對簿公堂。

終於，金子變成了石頭。

2018年初，董明珠在一次採訪中便提到：“之前意識到銀隆的管理有問題，不過確實沒想到問題這麽嚴重。”

魏銀倉說，董明珠在兩年前從他那裡借了10億元入股銀隆，此後董小姐借錢不還，迫使魏銀倉外出借高利貸，還表示正在提起訴訟。

珠海銀隆立即反擊，董明珠並非公司的實際控制人，函件“想綁架董小姐的知名度、給她潑髒水”，並稱魏銀倉在北京相關法院起訴董明珠系“信口開河”，銀隆新能源不是魏銀倉的公司，而是所有股東的公司。

幾番隔空交戰，董小姐再下一城，但是要論輸贏，也是傷痕累累。

5

論懟人，董小姐在中國的上市公司中，無人能出其右。

但是，她也善於懟人，跟雷軍嗆了五年省了無數廣告費，她善於創造人設，通過一場場罵戰將“中國製造守衛者”的標簽牢牢貼在自己身上，她也善於隱藏幕後，與魏銀倉的懟戰中，個人並不發表激烈的言辭。

甚至是，這位任性的董小姐索性撤下所有的明星，親自拍廣告，為產品代言。在她的示範下，TCL的李東生、京東的劉強東，包括她的“死對頭”——美的集團的方洪波紛紛效仿，大家都愉快地省下了一筆明星代言費。

從以往獨孤求敗的戰例來看，董小姐這一次與奧克斯互懟，又穩佔上風。

通過吵架，董小姐總能達到目的，但是它又與奔馳車主維權和孫宇晨手撕王小川王思聰蹭流量不同。

董小姐出生於南京一戶普通人家，家世清白，也無背景，按照正常的路徑，她會成為一個普普通通的中國女性，有著一個普通的家庭，做著一份普通的工作，朝九晚五，終其一生，或許在64歲的她會期望自己能早點退休，這樣就能回家帶著孫輩幸福地安度晚年了。

但是偏偏，現實中的董明珠沒有走上那樣的道路，她是一個大上市公司的掌舵人，若非堅韌和不輸男兒的剛強，是絕對沒辦法在殘酷的環境中生存下來的。

在格力內部，董小姐深陷十面埋伏，作為半個體制內的人，有著先天的束縛，如果她只是一隻小綿羊，格力是否還有今日的風采，還要畫一個大大的問號。

在外部，家電行業廝殺慘烈，又沒辦法在短時間內搞出什麽革命性的創新，無論是美的還是奧克斯，都在這個行業裡找到了自己的生存之道，也都是十分強勁的對手，作為率先登頂的格力，必須要緊守自己的護城河。

當一頭獅子疲於應付各種搔擾的時候，吼叫幾聲也十分正常。

中國的古典哲學裡崇尚太極之道，這個道理放到商場裡就是剛柔並濟，借力打力，作為一個女性上市公司的董事長，尤其是格力這樣的大企業，董小姐必須找到自己的生存之道，不必譏笑，也不必煩惱。

她，必須當一個鐵娘子。

若非必要，誰願意天天去外面懟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