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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讓宋朝起死回生的慶歷新政,為何最終流產?

慶歷六年九月十五,應好友滕子京之請,范仲淹為嶽陽樓作記,名動天下的《嶽陽樓記》,亦因此得以應運而生。“慶歷四年春,滕子京謫守巴陵郡”,此是文正公開筆第一句。倘是對宋史,尤其是“慶歷新政”有所了解的人,當知道,與“慶歷四年春”和“謫守”兩詞產生聯繫的又豈止是滕子京一人之命運。

慶歷三年,是范仲淹經歷半生仕途沉浮後,終掌中樞大權的一年,亦是為慶歷新政唱響奏曲的一年。宰相是其視之如父的杜衍,范仲淹任參知政事(副相),任樞密副使的韓琦、富弼二人,則與他志氣相投;而歐陽修、蔡襄、王素、余靖這4位諫官,亦皆是知己之交。天時、地利、人和,一時俱全。故素有整頓吏治、加強武備、改善經濟之志向的范仲淹,於此年夏天,在宋仁宗責令條陳政事之際,當庭上呈《答手詔條陳十事疏》,借此提出了“明黜陟、抑僥幸、精貢舉、擇官長、均公田、厚農桑、修武備、減徭役、推恩信、重命令”等10項以整頓吏治為中心的改革主張。

轟動一時的慶歷新政,由此拉開了序幕。慶歷三年秋,新政開始漸次向全國頒布推廣。倘無意外,來年的春天,將是新政在全國上下全面開花的大好局面。可以這樣說,慶歷四年春,這應是一個被范仲淹寄寓了無數美好期待的春天,如同大自然的生機勃發、繁花似錦,他的人生理想與政治抱負在經歷了數十年苦寒、風雨之考驗後,亦似乎終於可以在這一個春天裡盡情綻放了。

然而,不幸的是,他的這個願望未及盛開,便以一種淒然、壯然而又惶然的方式凋零了。甚至有點不堪的意味在裡面。以夏竦為首的政敵們,利用誹謗和構陷之手段,對范仲淹及其政治盟友韓琦、富弼、杜衍、歐陽修等人,就士大夫安身立命最為基本,亦最為重視的兩個方面——政治大節和私德品行,報以種種惡意攻擊和抹黑。在政治大節方面,他們就“結黨”一事大做文章,而范仲淹在面聖自辯時,因自認坦蕩,問心無愧,反而就勢提出了“君子黨”之一說。歐陽修則更猛,他直接撰寫了一篇言辭激烈、文理並具的雄文上呈仁宗皇帝,題目就叫《朋黨論》。可惜的是,文章是好文章,殊不知,已然犯了一個天大的忌諱。誠譬如一個醫者,任其製藥的本領再高,若不擅把脈,所開之藥不但不能對症,反倒成為害命之藥了。

所以,關鍵的問題出現了。歐陽修也好,范仲淹也好,這哥倆誰也不曾摸清楚仁宗的“脈”,抑或說,他倆皆不曾真正看透趙宋王朝君主們“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治國理念之下,那份根植於骨子裡的隱秘防備之心理。宋之“重文輕武”,乃是太祖立國之初便制定的國策。且終兩宋300多年的王朝統治,趙宋的後嗣君主們或許有各種毛病,但他們大多皆能恪守宋太祖遺訓。同樣是勒石為戒,偏安一隅的南宋君主,在國破碑失後,震懾猶在;而明朝倒好,直接讓一個叫王振的太監將鐵碑搬走砸壞了。

然宋太祖自己本是武將出身,卻為何如此“重文教,輕武事”呢?概因宋的江山,並非憑著強大的實力打下來的。陳橋兵變,亦不過是藩鎮制度的一個縮影而已,或者說是一種升級版的僭越行為罷了。雖然,趙宋王朝亦因此而來,卻誠不願,日後或有人效仿之。善於總結的宋太祖還發現,強大如唐帝國者,除了藩鎮制度使其中央集權失控外,中晚唐之失,亦在於黨爭為禍甚烈。所以,警惕官員結黨,猶是成為宋太祖及其後嗣君主們之共識。是故,當仁宗皇帝一聽到結黨之詞,這位素有仁愛之名的帝王亦不免敏感起來,再加上范仲淹與歐陽修等人不但不以為忤,反而振振有辭,更使他忌憚不已。即便早先的仁宗,對新政確實抱有極大期待,然在此時,亦不得不有所動搖了。

可見,在揣測聖意方面,他們的政敵,顯然更加技高一籌。當然,或許在范仲淹這樣的磊落君子看來,大丈夫既以天下為公,又何須揣測聖意?然而,在一家一姓之天下的時代,失去聖心,這一仗,亦意味著他們已呈必輸之局面了。奸險如夏竦者,為使宋仁宗徹底厭棄范仲淹等人,緊接著又出了一個大招。史載,他令家中使女天天臨摹太子中允石介的筆跡,等足可以假亂真時,便偽造了一封石介寫給富弼的密信。其中有一段話,最是致命,即勸說富弼效尹霍二人,行廢立之舉。此偽密信之一出,縱范仲淹與富弼之忠心天地可鑒,文章如何了得,亦是白沙在涅,再無法自辯清白了。

至此,兩人只能借邊事再起,分別於慶歷四年的八月、九月,自請出京巡守了。史載,范仲淹為相,銳意改革吏治,取諸路監司名冊,將不稱職者一筆勾去。樞密使在其側雲:“十二丈則是一筆,焉知一家哭矣!”范仲淹回答說:“一家哭,何如一路哭耶!”宋人愛以“丈”稱呼尊長,這裡的十二,當是指范仲淹在家族同輩中的排序。這裡的樞密使,乃是富弼。富弼亦非怕事之人。宋史記載,他多次出使遼國,且每次皆據理力爭,堅決不肯割地。由此即可看出,這絕對是一位頗具膽識的人。而他所以在一旁說話,只是讓范仲淹有心理準備,這每一筆下去,對所涉及之人及其家族的衝擊,以及隨之而來的反擊和報復。

而范仲淹的回復,亦正貫徹了他一直以來的凜然之氣節:對不稱職者的“殘酷”,正是為了對更多蒼生負責。然而,面對范仲淹們的“不容情”,夏竦們的反擊也來得更加猛烈與惡毒。慶歷五年正月二十八,范仲淹被罷去參知政事,富弼亦於同日被罷去樞密副使。第二天,杜衍被罷為尚書左丞,出知兗州。三月初,韓琦亦被罷去樞密副使。

夏竦猶未罷休。在私德品行上,他則攻擊歐陽修與名分上的外甥女張氏(其妹夫前妻之女)有私情,且借歐陽修早年所作的一首詞,大做文章。歐陽修百口莫辯,雖事後查無實據,但終究名聲有礙。於慶歷五年八月,亦黯然離京,去了滁州做太守,其千古名篇《醉翁亭記》亦是作於此期間。隨著范仲淹、杜衍、韓琦、富弼與歐陽修等人一一被逐出朝堂,慶歷新政自然也隨之“流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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