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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抗金第一人:年近七旬的老人,最後的戰鬥

靖康元年(1126年),金兵大舉南侵,大宋都城危在旦夕,滿朝文武驚慌失措。

臨危“背鍋”的宋欽宗和朝中主和派大臣急忙找人前往金營議和。禦史中丞陳過庭一拍腦袋,向宋欽宗舉薦了宗澤

宗澤莊嚴地接過“和議使”這一重任,臨行前對同僚們說:“我這一去,就不能活著回來了。”

別人問他這是為何。

宗澤答:“敵人若知悔改,帶兵撤離自然是好事。否則,我怎麽可能向金人卑躬屈膝,有辱使命呢!”

宗澤畫像。

宋欽宗聽說此事,才知這位使者就沒打算替朝廷議和,而是鐵了心要和金人搏命,這不得談崩了。趁著車馬還沒出發,宋欽宗及時把宗澤撤下來,改派他出知磁州(今河北磁縣)。

宗澤出朝,猶如猛虎出山,宋朝少了一個大義凜然的議和使臣,卻多了一個堅定不移的抗金將領。

1

在出使金營一事上和上司抬杠,已經不是宗澤第一次挑戰權威。

年輕時,宗澤就是有名的挑剔,敢於仗義執言,為民請命。

元祐六年(1091年),宗澤登進士第。在廷對時,“憤青”宗澤單刀直入,針砭時弊,當眾指出朝廷弊端,分析社會危機。

主考官嫌他性格太過直率,說話刺耳,出榜時故意將其名字放在甲科的最後一名。

如此行事的宗澤,仕途自然也不會太順利。

在地方任職時,宗澤從不理會上司的無理搜刮。

有一次,朝廷派使者到地方征購牛黃。牛黃是牛膽囊的結石,一種珍貴藥材。

時任掖縣知事的宗澤知道此舉勞民傷財,就對使者說:“在疫癘流行的時候,牛才能結成牛黃,現在氣候和順,哪裡來的牛黃!”

使者很生氣,後果很嚴重,說要上報朝廷。宗澤立馬懟回去:“這是我一個人說的,你告我去吧!”

結果,宗澤為當地老百姓免除了一項剝削,自己卻被朝廷胡亂扣了一個對神霄宮(徽宗年間在天下各州軍所建宮觀)不敬的罪名,除名編管。

2

靖康之變時,當了一輩子鬥士的宗澤已年近七旬,沒能出使金營,痛罵敵軍,反倒讓他得以加入抗金隊伍。

在磁州上任後,宗澤發動民眾修繕城牆,招募義勇,製造兵器。沒過多久,他就上奏,稱各州抗金形勢大好:“邢、洺、磁、趙、相五州,各蓄精兵二萬,敵攻一郡,則四郡皆應,是一郡之兵,常有十萬人也。”

宋欽宗嘉許,然而並沒有什麽用。朝廷仍然是主和派佔了上風,宋欽宗派出宋徽宗第九子、康王趙構再度出使金營議和。

趙構路過磁州時,宗澤叩拜迎接,勸諫道:“金人不過是用花言巧語誘騙我們前去議和,他們的軍隊已經打過來了,再去金營還有什麽可談的,請康王不要去了!”

趙構很聰明,他也聽說金兵已經渡河,不願自投羅網,於是掉了個頭,從磁州逃到了相州(今河南安陽)。

趙構【劇照】。

金兵包圍汴京後,宋欽宗還在垂死掙扎,將密詔封在蠟丸中,命人帶給趙構,冊封其為河北兵馬大元帥,宗澤等人為副元帥,調動大軍入衛京師。

趙構不敢與金兵正面交鋒,一邊打著大元帥的旗號,聚集潰軍,一邊跑到濟州(今山東巨野)安頓下來。宗澤多次苦勸他直趨澶淵,收復失地,解京城之圍,趙構卻無動於衷。

宗澤只好孤軍奮戰,向汴京進軍。率軍出征後,從大名到開德,宗澤一路和金兵打了十三場仗,全部獲勝。宗澤一面寫信請趙構會師京城,一面聯絡其他宋軍,繼續向汴京挺進。

宗澤對手下將士們說:“現在進退都是死,我們必須死裡求生!”在他的鼓舞下,將士們毫不畏懼金兵強悍的戰鬥力,在交戰中一度迫使金人放棄營寨,逃奔數十裡。

靖康二年(1127年)四月,金人在中原進行一番燒殺擄掠後,挾持二帝、宗室、妃嬪、大臣等三千多人北歸。

宗澤得知這一消息,立即率領大軍抄近路趕到大名(今河北大名縣),計劃聯合各軍過河堵住金兵的歸路,將二帝搶回來。

靖康之變。

可當他到達時,各路軍隊竟然沒有一支前來勤王,宗澤孤掌難鳴,只好望河興歎,眼見金人帶著“戰利品”遠去。

老當益壯的宗澤,深深感受到一種無力感,而這種不甘和悲憤,成為其短暫而雄壯的抗金生涯中唯一的基調。

3

在濟州吃瓜看戲的趙構成了大贏家。

靖康之變後,21歲的趙構從孟太后派出的使者手中接過刻有篆文“大宋受命之寶”的玉璽,在南京應天府即位稱帝,改元建炎,重建政權,史稱南宋,趙構即宋高宗

趙構一即位,宗澤便前往拜見,慷慨陳述抗金大計,說到激動時不禁老淚縱橫,在一旁的主戰派大臣、右相李綱也為之動容。

趙構本想將宗澤留在朝中,但是以黃潛善汪伯彥為首主和派大臣屢屢從中作梗,最後只是授宗澤以龍圖閣學士、知襄陽府。

同為鷹派的李綱立馬察覺此事不對勁,便一再奏請擢宗澤為開封府尹東京留守,大力支持其對京城的防禦。

這些“糟老頭子”強得很,趙構自知拗不過,只好同意。

李綱畫像。

孤獨的宗澤,在朝中主和派輕蔑的眼光中,來到那座已經沒有皇帝的都城。那裡不久前慘遭金兵劫掠,盜賊蜂起,人心惶惶,絲毫看不出《清明上河圖》中的盛世繁榮天氣,只有一片狼藉的空城。

宗澤上任後,雷厲風行,經過他的嚴厲整頓,當地社會秩序迅速恢復正常,“開封物價、市肆,漸同平時”。針對治安問題,宗澤派人緝捕盜賊,並下令,無論贓物多少,全部按軍法論處,從此賊患也逐漸平息。

保衛汴京,還需要一支有實力的武裝力量。

靖康之變後,樞密院所能調動的兵力已所剩無幾,北宋建立的軍事指揮系統陷入癱瘓。

亂世之中,各地義兵興起,打著勤王的旗號,卻各懷心思,難以統一調度。而朝廷眼中的這些“匪”“寇”兵力雄厚,是宗澤一心爭取的對象。

這些草頭王也在宗澤愛國精神的感召下,紛紛加入匡扶宋室的隊伍。

濮州義軍的首領王善,自稱手下有數十萬之眾,兵車萬乘,本來不給宗澤好臉色看,還想出兵佔領汴京。

宗澤聽聞此事,親自前去勸降,單騎入營與王善相見,請他加入抗金大軍,說:“朝廷正當危難之時,如果有一兩位如你這樣的人,豈還會有敵患?今日就是立功的好時機,機不可失啊。”

王善一看宗澤年近七旬,還一心為國為民,極富誠意,對他佩服不已,二話不說,解甲歸降。

壽春人丁進,江湖人稱“丁一箭”,聚眾數萬人,聽聞宗澤的威名,帶兵前往京城近郊求見。

宗澤的部下都擔心有詐,宗澤卻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何況是人呢?”

丁進到後,宗澤親自接見,像對待老部下一樣與他親切交談。丁進十分感動,當即請宗澤前去視察他的部隊。宗澤毫不懷疑,第二天就去慰問了丁進的軍隊。

從此,丁進所部歸入宗澤麾下,成為保衛汴京的一支生力軍。如果隊伍中有人懷有二心,丁進會果斷地將其斬殺。

除此之外,還有外號“沒角牛”的楊進,擁兵三十萬,李貴、王大郎、王再興等各擁兵數萬,都是京西、淮南、兩河一帶的義兵,宗澤曉以大義,將他們一一招降。

建炎二年(1128年)春,留守東京的宗澤已經招撫各地義軍百萬之眾,且積蓄了半年軍糧,又命王彥率領八字軍屯駐於滑州(今河南滑縣),準備渡河作戰。

宗澤多次上書請皇帝還京掌國,卻一次次石沉大海。

4

宗澤不僅要應對朝廷的非議,還要面對來自金人的威脅。對此,宗澤鎮定自若。你儘管來,我不虛你!

偽楚皇帝張邦昌被南宋朝廷處死後,金人明知他們扶持的傀儡政權已經滅亡,卻仍以出使“大楚”為名,派人到開封打探情況。

金國使者如此囂張,宗澤不能忍了,一改往日宋朝對金軟弱求和的作風,果斷將使者五花大綁,關到牢裡,然後上書趙構,請求將使者斬首。

趙構大為驚慌,趕緊給宗澤寫信,命他不要太衝動,請使者住在別館,好生款待,讓他們吃好喝好。

宗澤大膽的行為自然引來主和派大肆攻擊,他們用一道道奏章對其群起而攻之。宗澤從不妥協。

宗澤不但態度強硬,而且治軍嚴明,軍隊戰鬥力極強。

南宋初建,金軍名將完顏宗弼(兀術)就計劃再次侵略汴京。宗澤手下諸將都知道金軍驍勇善戰,建議斷橋守城,防止金兵渡河。

宗澤卻說,去年金兵之所以輕鬆取勝,就是因為我們自斷河梁,讓他們看到宋軍的軟弱,這一次我們要集中兵力迎敵,不可後退。

完顏宗弼本以為宋軍不堪一擊,也不放在心上,結果遭到宗澤所部的奮力抵抗,連汴京的大門都摸不到,只好趁夜退兵而去。

在開封小試牛刀後,宗澤接著在滑州痛擊金軍。宗澤在世時,金兵接連吃了多次敗仗,都不敢輕易入侵汴京,有的還尊稱宗澤為“宗爺爺”,被他深深震懾。

在對金作戰中,宗澤不忘提拔人才。後來讓金人聞風喪膽的嶽飛,當時不過是一個無名小卒,在宗澤部下當秉義郎。

有一次,嶽飛觸犯軍法,本來要嚴加處置。宗澤與之交談後,發現嶽飛竟是一名不可多得的將才,可堪大任。

嶽飛是宗澤發掘的人才【劇照】。

正值金人入侵汜水,宗澤給了嶽飛將功補過的機會,讓他帶五百名騎兵作為先鋒部隊出戰。

嶽飛初出茅廬,就盡顯軍事奇才,在這次遭遇戰中痛擊金軍。嶽飛凱旋後,宗澤赦免了他的罪,並升他為統製,年輕的嶽飛由此成名。

5

汴京在宗澤的經營下,儼然成為一座堅不可摧的軍事要塞。即便在那時,汴京的軍民也還相信,宋朝皇帝不會將京城棄之而去。

可是,趙構讓他們失望了。

汴京形勢好轉,宗澤連續上書宋高宗,痛斥黃、汪一黨懦弱無能,請趙構早日返回開封,以安定民心,商討收復失地的大計。

宗澤知道趙構“恐金症”晚期,可能不相信他的話,還在奏疏中誠懇地說:“臣若有毫發誤國大計,臣有一子五孫,甘被誅戮。”

宗澤抗金【劇照】。

宗澤力請“車駕還闕”的主張得到了大部分抗金將領的認同。

官職低微的“憤青”嶽飛直接就上了道奏疏,批評黃、汪等人不願返回汴京是“有苟安之漸,無遠大之略”,懇請趙構“罷三州巡幸之詔,乘二聖蒙塵未久,敵穴未固之際,親帥六軍,迤邐北渡”

嶽飛當時只不過是一個低級軍官,人微言輕,還越職言事,當然引起朝中的主和派不快,便將其削除軍職,趕出了軍營。

對於這些奏疏,趙構表面笑嘻嘻,說自己“旦夕北歸”,實際上卻把他們的話當耳邊風。

黃潛善和汪伯彥也對宗澤創造的大好局面視而不見,頻頻派出使節與金兵求和,每次見到宗澤的奏疏,“皆笑以為狂”

宗澤估計是被這些軟骨頭活活氣死的。

6

建炎二年(1128年),在一次宋金交戰中,金軍為首的將領王策正好是遼國舊將,宗澤想借助他探聽金人軍情。

宗澤在戰場上將王策擒獲,帶回營中後又為其鬆綁,請他坐於堂上。

兩人都與金人有國仇,宗澤對他說:“契丹本來是我大宋兄弟之國,如今女真人侮辱我主,又將你們滅國,我們應當同心協力,一雪前恥啊!”

王策聽宗澤這麽說,感動得稀裡嘩啦,也不計較北宋之前背信棄義,就將金人的虛實全部告知宗澤,進一步堅定了宗澤渡河的決心。

宗澤打聽到兩河州縣金軍兵力空虛,自然不肯錯失良機,計劃渡河收復失地。為此,宗澤前後上疏二十多次,懇請趙構“早還華闕”,發兵北伐,可趙構都不為所動。

一直拖到當年七月,趙構仍然沒有表態,宗澤的部隊遲遲無法進軍。

宗澤望眼欲穿,期盼著皇帝移駕開封城,可希望如此渺茫。

宗澤連環畫。

宗澤病倒了,他憂憤成疾,背上生疽,從此一病不起。當將領們在榻前問候時,他支撐著坐起來,說:“我本來沒病,只因二帝蒙塵,心生憂憤。希望諸位能夠奮力殲敵,那樣我就死而無憾了。”

眾將聽罷,淚流不止,表示一定不會辜負宗澤的囑托。

在生命的最後時光裡,宗澤反覆悲吟杜甫寫諸葛亮的詩句“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沒有一句話談及家事。

臨終前,他大呼三聲“渡河”,聲聲震耳,字字泣血。

在最後的呼喊中,宗澤壯志難酬,悲憤去世。

宗澤去世後,他的兒子宗穎,將其父寫給趙構的遺表送到應天府的“行在”,表中最後幾句寫道:“屬臣之子,記臣之言,力請鑾輿,亟還京闕,大震雷霆之怒,出民水火之中。夙荷君恩,敢忘屍諫!”

不知趙構讀罷,心中是何感受。

7

宗澤齎志而歿,開封再度籠罩在陰影之下,全城為之悲痛,老百姓奔走痛哭,太學生撰文祭奠,商人罷市哀悼。

萬萬沒想到,宗澤集結的這支大軍更是迅速斷送在南宋朝廷手中。

接任宗澤擔任東京留守的杜充,是趙構的親信,一改宗澤對民眾竭力拉攏的措施,將朝廷一向忌憚的義兵全部驅逐。

這些義兵很多再次成為遊寇,陸續被宋、金剿滅。從此,北方的抗金勢力如同一盤散沙。

在宗澤去世一個月後,建炎二年秋冬之際,金軍就以宋朝殺“大楚”皇帝張邦昌為由,在左副元帥完顏宗翰的率領下,兵分三路,再次南侵。

隨著完顏宗翰大軍南下,宗澤苦心經營的河東、河北等地相繼淪陷,女真軍從河陽渡河,直逼開封,離應天也不過咫尺之遙。

那時,趙構早就跑沒影了。

到建炎四年,在金人的一番焚掠屠殺之後,淮河以北之地大部分失陷。河南州郡也幾乎全部失守,只有開封城還有不滿萬人的宋軍固守,但已糧儲乏絕,四面不通,民多饑死

宗澤的理想,最終還是隨他消逝在東京夢華之中,只有那三聲“渡河”,仍回蕩在汴京的斷壁殘垣。

參考文獻:

(宋)宗澤:《宗澤集》,浙江古籍出版社,1984年版

(元)脫脫等:《宋史》,中華書局1985年版

何忠禮:《南宋全史》,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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