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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嫂行業火爆的背後:最高工資逼近3萬,沒有勞動合約管理是難題

幾乎沒有哪位成年人的精力可以和嬰兒抗衡,傳說中無數個夜不成眠的故事讓許多新手爸媽相信:家裡需要一位月嫂。但緊接著問題來了,聽說月嫂不好找?聽說月嫂特別貴?月嫂到底專業不專業?

近些年,月嫂這一群體越來越受關注。然而大家對月嫂們似乎並不了解,有些初次接觸月嫂的人甚至直呼:“三觀都被刷新了!”

“你猜月嫂多少錢”

“前些年,我們家孩子的阿姨7000多元一個月,你們猜她現在多少錢?” 一位中年媽媽不露聲色地向年輕同事拋出一個感歎號:“一萬五!”

其實在月嫂圈,這個工資水準並不罕見。也因此,“價格”成了大家熱議月嫂的焦點。

“中級月嫂8800元到9800元,高級月嫂10800元到15800元,金牌月嫂16800元到19800元。不過金牌月嫂人數少,已經全部預定完了。”前不久,北京一家月嫂中心的負責人代女士告訴中國青年報·中國青年網記者。

記者向北京、上海、浙江、福建等地的多家家政平台和數位客戶、月嫂了解發現,總體而言,月嫂的工資檔位一般有“初級”“中級”“高級”“金牌”和“首席”幾類分法。其中“初級”月嫂的工資因經驗、平台、地域等的不同而差異較大,如5800元、7888元、12800元不等;冠名“金牌月嫂”的家政人員月工資往往在1.5萬元到2.5萬元之間;一些“首席”月嫂的月工資則逼近3萬元。

具體屬於哪一等級,各家平台按照自己的標準來評判。

1978年出生的劉梅青是“金牌月嫂”。“我的單子已經接到了2020年3月。”她告訴記者,如果不是因為後面想轉做培訓,單子還會繼續往後排,她的客戶主要集中在杭州、上海等地。

2013年,劉梅青參加了衢州職業技術學院的月嫂培訓班,為期15天。此後經過不斷實踐和補充學習,她在2018年通過了該學院培訓班的評比,成為“金牌月嫂”。目前,她的月薪一般在1.5萬元到1.8萬元之間,“最高到過2.2萬元”。

“我們除了要經過考試和綜合評比,老師還會一一打電話到之前的客戶家收集評價,都達標了才能評上金牌月嫂。”劉梅青無比感激自己的學校,“要不是參加了培訓,像我們這種初中畢業的人怎麽能拿到這麽高的工資?”劉梅青沒有和家政公司簽約,她和許多身邊的“姐妹”一樣靠“口碑”接單,這些年她的客戶沒斷過。

隸屬於北京某家政平台的李秀華級別比劉梅青還要高,她被所在公司評為“首席”月嫂,月薪28800元。

今年50歲的李秀華個子不算高,微胖,看上去很幹練。接受記者採訪時,她正在公司幫忙培訓新月嫂,後期考慮全職轉入培訓崗位。2009年初入行來到北京時,她的工資是3000多元,10年間工資漲了近10倍。

月嫂的薪水高低與什麽有關?首先,“經驗”是硬通貨。

李秀華帶過80多個孩子,其中有患上腦積水、食管倒流等疾病的;在她打過交道的寶媽中,有明星,也有公務員、律師、媒體從業人員等等;客戶家有住別墅的,也有租房子的……曾照顧過不同孩子的經驗和與人相處的閱歷都化作了她的身價。記者還了解到,有的家政公司會直接明碼標價,“多一年經驗漲1000元”。

除了經驗,月嫂的薪資水準和地域也相關。記者在北京走訪一家位於醫院內的月嫂中心時發現,數十名月嫂中的大部分人都來自遼寧和河北,薪資水準多在1.2萬元左右。一名從遼寧來到北京的月嫂說:“在遼寧本溪,一個月也就6000多元,因為北京掙錢多就來了。”

當然,月嫂的收費更與她們的工作內容有關。

“產婦要抱著孩子跳樓,我打了她一耳光”

月嫂都需要做些什麽?

其實,這個問題沒有標準答案。一來,目前各個月嫂所提供的服務項目並不統一;二來,她們每入住一個新客戶家,就可能迎來一種新人生。不過,“辛苦”是月嫂群體公認的。

就劉梅青來說,她的嬰兒和產婦護理內容包括:觀察新生兒臍帶、黃疸、大小便,及換尿布、洗澡、喂奶、哄睡等;觀察產婦產後恢復情況、清洗傷口、按摩、通乳等;外加給產婦做營養餐和情緒疏導等。

而這些工作內容是沒有嚴格的時間規劃的。比如產婦夜間突然需要通乳,劉梅青就可能需要通宵工作,“有次從晚上8點多一直到凌晨4點多”。

“24小時待命,平均每天睡4個小時,最多6個小時,都是淺睡眠。不過我們這些70後,一點不怕苦。”劉梅青認為自己最大的法寶是“以誠相待”,她就是靠這個在月嫂圈站穩了腳跟。

但作月嫂絕不僅是個辛苦活。在這個行業中,一個口碑好的月嫂首先得是個技術好、肯吃苦的育兒專家。此外,她們還需要懂人心、善交流,面對各種棘手的情況,能迅速作出正確的反應。有時候甚至得充當一下“包青天”或者人生導師。

入行不久,劉梅青就在一個客戶家擺平了一場生死拉鋸戰。

“很多外婆和奶奶對照顧小孩有不同意見,最後這個拉鋸戰還不是得投射到寶爸和寶媽身上?”這種情況劉梅青見多了,手忙腳亂的新手爸媽多會感到巨大壓力。有一家寶寶快滿月時產婦已經輕度抑鬱,有天哭著和劉梅青商量過年到底是去婆家還是娘家。

“她叫我一聲姐姐,我也拿她當妹妹。我勸她半天說‘這個事情你別管了,我來幫你搞定’。”半夜12點多,劉梅青勸完產婦去洗澡。還沒洗完,就聽孩子的外婆大喊:“你快出來!出事了,出事了!”

劉梅青隨便裹上一件衣服便衝出去,看見產婦抱著孩子要跳樓!幾番拉扯不住,劉梅青“啪”地打了產婦一記耳光。“她愣住了,然後抱著我大哭”。

“怎麽沒聽進我的話!太不爭氣了!”劉梅青回憶時還很激動,她說:“按說輪不到我打,但我真是對她又愛又恨!”後來她又居中調停,找產婦的婆婆和媽媽談話。

這些年下來,劉梅青業務水準提高是一回事,但更讓她感慨的是在每個家庭的經歷和見聞。生活的狗血或溫情都高度濃縮在月嫂的職業生涯裡,劉梅青從中學到了很多“隱形的東西”。

“這個行業太亂了”

然而,一些月嫂的優秀表現並不能掩蓋行業裡存在的問題。在採訪過程中,無論是學校的家政專業學者、家政公司管理人員,還是客戶、月嫂們自己,都感到月嫂這個行業“太亂了”。

寧波衛生職業技術學院家政服務與管理專業負責人朱曉卓老師試圖厘清行業現狀。

“月嫂一般是沒有勞動合約的。”朱曉卓認為,“管理”是家政行業的一大難題。

他解釋說,月嫂包括其他一些家政人員的工作性質決定她們無法實現勞動法的8小時工作製,因此不能簽署勞動合約。而不簽勞動合約,這些家政人員就不能算是家政公司的“員工”,所以公司對她們的約束和保障都很有限。

“現在有的公司只是登記一下月嫂的姓名和身份證號,連協議都不會簽,也不給月嫂社保、體檢等福利,只是一個中介功能,成功介紹一單就拿抽成。月嫂想走就走,流動性非常大。”朱曉卓認為,這使得客戶、月嫂和企業本身的權益都得不到保障。

福建的寶媽董欣然(化名)就被網絡上的月嫂中介“坑”了。

“說500元中介費包我找到滿意的月嫂,結果換了4個才找到!”董欣然說,第一個月嫂不洗奶瓶,三四天下來孩子滿嘴口瘡;第二個月嫂脾氣不好,晚上孩子哭了要吃奶她一直叨叨,還發脾氣;第三個月嫂根本就沒培訓過,換尿布都顫顫巍巍;來來回回折騰了快一個月,才換到第四個滿意的月嫂。

而管理不規範又加劇了“不專業”的問題。據了解,月嫂通常需要持證上崗,一般應具備母嬰護理師證、育嬰師證、催乳師證等,但一位月嫂告訴記者:“我們也很清楚我們的同行之中有很多掏錢買證的,有的證花200元就可以買到。”

基於種種原因,很多客戶更傾向於通過“熟人介紹”找月嫂。但實際上,月嫂和客戶之間的相互約束更弱,月嫂最後能否獲得事先商量好的報酬全憑客戶的信用,而客戶能否獲得優質的服務則要看月嫂的良心。

經過熟人介紹,北京的寶爸黎陽(化名)請了一位月薪1.5萬元的月嫂,萬萬沒想到最後鬧到了警察局。

黎陽發現,這位月嫂為了減少夜間喂奶的次數好多睡一會兒,經常給剛出生的寶寶一次性喂60毫升奶粉,“按照體重我家小孩應該每次喂30毫升,少食多餐,但是她屢教不改”。黎陽夫婦決定辭退這名月嫂,工資按日結算,同時要收回先前給的紅包,但月嫂不同意。由於之前沒有簽署任何協議,黎陽報了警,“這個月嫂竟然跟警察說我打她!”經過調解,該月嫂最終被辭退。

一位三甲醫院的兒科護理專家聞聽萬元月嫂的情況不禁好奇地反問記者:“評每一級月嫂有統一的硬性指標嗎?就像醫院裡評職稱那樣,達到何種指標可以晉升到哪一級別,相應的級別又對應多少酬勞?”

“沒有人能告訴我8000元和1.5萬元的月嫂區別在哪,或者月嫂有什麽不良記錄,什麽資料也給不出。”某母嬰服務公司的創始人劉亮亮早就發現了這一行業的痛點。

在行業亂象叢生的背景下,國務院最近印發的《關於促進家政服務業提質擴容的意見》頗受關注。業內人士從文件中看到了整頓行業的突破口。

朱曉卓老師對文件中提出的“著力發展員工製企業”內容非常期待。他介紹,員工製家政企業是指直接與客戶簽訂服務合約,與家政服務人員依法簽訂勞動合約或服務協議並繳納社會保險費,統一安排服務人員為客戶提供服務,直接支付或代發服務人員不低於當地最低工資標準的勞動報酬,並對服務人員進行持續培訓管理的企業。他認為該方法既可以規範家政行業的管理,同時也可以為月嫂等一線服務人員提供更多保障。

劉亮亮則對文件中提及的國家將開展家政培訓提升行動、“領跑者”行動以及信用建設等專項行動尤其敏感。劉亮亮相信,作為家政服務業的重要部分,月嫂行業將迎來發展黃金期。

朱曉卓則表示,規範月嫂行業,還有待政府、社會、企業、學校、從業者等形成合力,一起努力。

(實習生康璽、秦臻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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