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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敏濤:希望我的真摯茂盛得平和一些

她形容這是“叛逆的甜頭”,每次話一出口,她都在心裡偷樂:哎呀,很棒,敢說了,敢做了

本文首發於南方人物周刊2019年第8期

文 | 本刊記者 張明萌 實習記者 余佳

全文約7385字,細讀大約需要15分鐘

乖順一度是演員劉敏濤人生的關鍵詞。從小家教森嚴,7歲開始學跳舞。認真讀書,成績名列前茅。在家人建議下讀幼師、考中戲。大二開始接戲,片約不斷。事業上升期遇到愛情,回歸家庭,相夫教女。與父母對話,回答從來是“好”“可以”“知道了”,發消息多是句號與省略號。她的生活軌跡傳統而標準。

劉敏濤性格中的隱忍讓她得以與這份乖順共處。言聽計從無需過腦,什麽事情都“來了就接著”,“到來都有原因,你給了我選擇,我會認認真真去做。我當時沒有覺得好或不好,就是到這兒了,就去好好做就行了。”

要強的個性將她的注意力迅速轉移到事情本身。她童年外號“小辣椒”,誰都不服,骨子裡一股倔勁,“再差也要做到我的最好。”跳舞一開始全班倒數第二,練到跟上大部隊去迎接外賓。上中央戲劇學院(以下簡稱“中戲”)念書,沒有表演基礎,課程一樣不差。演戲拿到角色,每天一有空就琢磨,直到有了大概的輪廓……“不是我非要贏,只是我不想讓自己輸。我就是這個性格,所以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只在有限的幾件事上,叛逆與她打了照面。

為了完成迎賓任務,舞蹈班要學習非洲舞,劉敏濤老學不會。舞蹈老師中指戴個銀色大戒指,穿著釘了掌的鋥亮黑皮鞋,看到誰動作跟不上就用手指敲誰的腦袋,有時還用腳踢。劉敏濤害怕,聽到皮鞋劃過水磨石的嘎嘎聲就害怕。她翹了一次課,去做“好人好事”——幫崗亭擦玻璃。回家後,同學上門找她,進門第一句就是:“劉敏濤今天沒去排練,老師讓我告訴她星期一要交五塊錢學雜費,讓她別忘了帶。”爸爸用兩根手指有力地戳著她的頭說,“你撒謊,你撒謊。”從此劉敏濤再也沒有逃課的念頭。

大學畢業不久,去海南拍戲,殺青前一晚,製片人讓她拍完陪著資方吃飯。她不肯,沒談妥。她叫好車,收拾好行李,第二天殺青後,戲的尾款還沒有結,她拖著行李就走了。“我當時就想好了,你不給我拉倒,本小姐不要了,什麽都不要,走!我就走了。我從不乾這種事兒,陪酒是不可能的,這是我的原則,而且不是我的工作範疇之內的事情。”製片主任找到她,教導一番,她想明白了:“我不知道該怎麽好好地去處理這件事。我應該跟製片人好好地聊,用我的三寸不爛之舌讓他理解我,而不是用這種硬碰硬的形式,不打招呼就走了,也不禮貌。”

婚姻進入第七年,前夫工作常年在外,兩人聚少離多。精神交流與情感溝通的缺失讓她開始懷疑這份婚姻,婚外情的出現也觸及了她的原則。在一個夏天的晚上,劉敏濤躺在床上,想著很久沒見到自己的先生了。“恍惚間,好像有另一個自我,她在俯視著這個徹夜未眠、眼睛瞪著天花板的女士,她讓我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孤寂,還有不值得。”

“壓製到一定程度,直接反擊。一開始都沒事兒,沒關係,但是原則底線一旦觸碰,我一下子就從零度到一百度。我不會想後果,當我這樣做的時候,人就容易衝動嘛,就自己爆發出來了,出來以後就拜拜,跟一切說再見。”

天亮的時候,她決定結束這段婚姻。決定的當下是懵的,緩和情緒花了幾年時間。工作成為最好的排解方式,她接連出演《偽裝者》《琅琊榜》等電視劇,歷經人生大事的豐沛情緒融到角色裡,她再次吸引了觀眾的注意。綜藝成為新的舞台,她參加多檔節目,為的是“我想聽觀眾們說,你看,劉敏濤,她真的挺棒的!”2019年,她出現在《聲臨其境》舞台上,用三段配音拿下當期冠軍。她剪了短發,甚至在最近的活動中嘗試露背裝——從前從未想過會出現在自己身上的衣服;與父母的對話中出現了感歎號和問號,“獨立”成為一個可觸摸的詞匯進入生命……這都是她此前未曾預料的事情。

這次與傳統思想徹底背離的變故被她形容為“中年叛逆”,和此前幾次叛逆一樣,成了她成長中的養分。在這樣的滋養中,劉敏濤的乖順變成了自我,隱忍轉為自持,要強指向自立,跨過困惑兵荒馬亂的四十大關,它們終於相安無事,野蠻生長。

“滾蛋吧,劉敏濤,滾蛋吧”

劉敏濤心重,遇事少表達,一股勁只想往最好做。參加《聲臨其境》,她選了一段偶像梅麗爾·斯特裡普在《穿PRADA的女魔頭》中的片段,對白內容豐富,詞句繁雜,還是譯製片念白。張國立評價,她說出了人物關係,對人物的把控很強。但她配完失落極了,“我心裡說,滾蛋吧劉敏濤,滾蛋吧。沒發揮好,人物感差一些,我可以做得更好。”隨後配的《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片段,追光燈打下來,全場鴉雀無聲,她聲淚俱下,評委和觀眾也跟著流淚:這是她認為達到標準的呈現。

高要求與劉敏濤從小的優秀有關。父母對她的成績從來不提要求,但她家的孩子學業都挺好,她和姐姐一年級就開始拿三好學生。考試必須前五名,考到六七名她會非常難過,覺得自己不行了。拿獎了,獎狀獎杯拿回家,跟媽媽說“我擱這兒啦”就自己忙活去了。她好動,有個外號叫“小螞蚱”,老是在蹦躂。她的興趣並不廣泛,也不算外向,完成分內的事是主要的生活任務。同學們在鉛筆盒上貼明星貼畫,她從來不買,也不關心。

父母查了查山東高考分數線,覺得女孩考大學壓力太大,怕她太累,建議她當一名幼兒園老師。她喜歡孩子,聽從建議上了煙台當地高職的幼師班。1992年,臨近高考,姑姑拿來一份中戲的招生簡章,讓她去試試。告訴她考試不過聲台形表,聲音指唱歌,台詞就朗誦,形體考跳舞,表演是即興,人家要做什麽照做就行。她想想覺得不錯,跟著姑姑去了北京。拎著行李到了東棉花胡同,門衛大爺說考試第一站在濟南,不在北京,她倆趕回濟南,剛好趕上一試。

三試結束後,劉敏濤走出考場,在樓道遇到聲樂老師張永前,他抓著她的胳膊說:“一定有你,好好複習文化課。”臨近填志願,家裡人心裡沒底,爸爸買了張站票到北京,找到班主任高景文谘詢,對方回:希望她報中戲。回家後,爸爸又給高景文寫了封信,高老師回信說劉敏濤是鞏俐型,清秀大方,考試也是前三名。“我們有了定心丸,見字如面,是一個承諾。”劉敏濤因此報了中戲,那封信現在被爸媽裱起來,掛在家裡。

劉敏濤原本以為大學生活純粹、美好、浪漫、乾淨,但現實告訴她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想法。在純粹環境成長起來的她,性格有些格格不入。她為了一個作業去做作業,而別的同學會有別的想法。她因此與同學有過爭執,“那個時候自己不太成熟,總覺得那是一個大染缸。也沒有特別清晰的事兒,就覺得(大學生活)不是我想象的。我做不到完全的我行我素、特立獨行,什麽事情都要想旁邊的感受。大大咧咧不管不顧,我做不到這麽灑脫。我很矛盾,痛苦掙扎。”那時候的感受都被她寫進了日記裡,不過日記本被鎖住,鑰匙掉了,她全扔了。這像是一種暗示,“我現在也沒有適應,但不去糾結這些事情了,你在長大,發生的事都可以理解,但不是都可以苟同。”

表演迅速成為她傾注熱情的事情。大二暑假她接了第一部戲《鳳陽小子朱元璋》,從此戲沒斷過。跟北漂的同學們比,她少有孤獨感,也沒為溫飽發過愁,彷徨和徘徊更是在她的生活中絕跡。

她沒有經紀團隊,沒有簽公司,也不挑剔,劇本找上來,角色有意思就接。她接連演了《冬至》《前門樓子九丈九》《大宋提刑官2》《福貴》等劇集,跨度大、類型多,她的生活扎進了不同角色的故事裡,一直演到2007年。

“什麽樣的角色我都不拒絕,只要寫得有意思,有得可演,好玩兒,我都覺得好,可以演啊。沒有什麽特別討厭的。能讓我心動嘛,我覺得我越琢磨越愛她。條件反射去飾演她。我很開心很愉悅,認真去做。我幹了這個讓我那麽喜歡的職業,魚兒得到水,像鳥兒飛上天,自由享受,沒有覺得哪個戲最好,哪個角色喜歡。”

“我希望擁有楊絳和錢鍾書那種愛情”

劉敏濤喜歡自己在《黑蝴蝶》中飾演的角色齊琳,她出獄重獲自由,卻發現婚姻陷入困局。她遇到小男生周鯤鵬,兩人相互影響,互生情愫,但年齡差異讓這份愛似乎不為世人理解。劉敏濤欣賞齊琳面對愛情時的熾烈和極端,像極了二十多歲的自己。

愛情是劉敏濤的軟肋。她眼裡的愛情一定是一輩子的,乾淨純粹。2007年,她與一名商人走入婚姻,生了女兒。為了照顧家庭,她減少產出,事業幾乎停滯,成了一名全職太太。“我願意把自己從一個人變成兩個人,這是可以一輩子去做的快樂的事,不會覺得犧牲了什麽,不會覺得背上了枷鎖。我有了另一半一定會100%毫無保留地投入,去給予對方。”

愛情發生變數,前夫出軌,婚姻搖搖欲墜,劉敏濤遭到生活與精神的雙重打擊,她一度左支右絀,努力保全。“潛意識中,我覺得愛情是往那個方向走的。現實跟我想的不一樣,我很痛苦。我一直稀裡糊塗活到現在,還能大言不慚地說一句:我很陽光,我的內心充滿了陽光和溫暖。金錢、名譽、地位都沒法打垮我,除了真摯的情感,那段婚姻打敗了我。”

2013年,她做出離婚的決定。此前,她已糾結數年:這是對她固有認知的一次挑戰,也將她的婚姻與失敗劃上了等號。父母知道一些她婚姻中的細節,當出現原則性的問題時,他們支持劉敏濤結束婚姻。“爸媽雖然傳統,但並不是頑固和不開化。他們說只要你開心快樂就去做。家庭這麽支持我,我還有什麽不滿足呢?”

打離婚官司期間,她在拍《守婚》,飾演茶園老闆王桂英:原本風生水起的茶園生意和和睦安康的家庭生活,在丈夫與會計攜款私奔後支離破碎,她不得不一個人面對婆婆和兒子的雞毛蒜皮、生意場上的負債倒閉。劉敏濤的痛苦迅速轉化成了王桂英的痛苦,負能量跟著角色一同釋放。夜深人靜的時候,偶爾看著天花板哭一下,劇組放假了,她逛街買東西。那段時間,她常找朋友傾訴。工作和生活被她安排得滿滿當當。“演員這個職業為什麽讓你越來越愛呢?它會讓你在角色當中釋放很多,這個太幫助我了。”

王桂英最後在青梅竹馬的幫助下重新站了起來,迎接美好的新生活。這更像劉敏濤生活的預言。認識22年的朋友戴雲霞發現了她的變化,對她說:“濤濤,你一個人生活的狀態是最好的。你活出了自己的樣子,知道穿衣打扮了,知道開心地笑了,知道可以有自己的生活了。”

“婚姻確實是讓我撥開了迷霧,就像風吹走北京的霧霾天。我回到了自己,呼吸的空氣都讓我覺得很舒服。”生活遠離了想象中的田園牧歌,推著劉敏濤開始新的人生。情趣進入生活。外出拍戲,她進入酒店房間,第一件事是把酒店床品換成自帶的床單被罩,沙發鋪上畫布,床頭櫃擺上小花瓶,插一朵鮮花,桌上放著女兒和家人的照片,點燃香薰蠟燭,小音箱放起自己的歌單,酒店就有了家的味道。劇組再放假,她會在城市裡走動,在上海逛租界、喝咖啡、做指甲,晚上去看小劇場演出,將一天安排得充實美好。情緒的表達更為直接,她形容這是“叛逆的甜頭”,每次話一出口,她都在心裡偷樂:哎呀,很棒,敢說了,敢做了。

她的注意力重新投入事業,雖然迎頭趕上中年演員的困境:角色少,發揮空間小,面孔單一。劉敏濤最近一次在電視作品中出現,是在電視劇《歡樂頌》中飾演關雎爾的母親,一共不到十場戲,有八場在打電話。“我現在清醒地知道可能現在還是最好的時候,想去多演幾個我能演的角色,我和很多同齡的女演員一樣,都需要綻放的舞台。等到50歲的時候,是不是演好角色的機會就更少了呢?”

有人問她,“你人生中的叛逆會不會來得太晚了一些?”她說,“不,我今年40多歲了,該有的幸福感,該有的挫敗感,我都體驗過了,一切恰到好處。這種叛逆說到底是什麽?是我自己對人生的掌控感。”劉敏濤滿足於目前的狀態。

她依然相信愛情,夢想成為《媽媽咪呀》裡的多娜,老了也能又唱又跳又蹦,依然能表達自我,依然浪漫。她羨慕楊絳和錢鍾書的愛情,一輩子的眷侶。她也期待下一份愛情,愛情對她來說依然美好。只是再次與愛情相遇,她不會再放下自己的工作了。

2018年,她和朋友去日本,特地去了趟清水寺。幾年前她和前夫去旅遊,下雨了,他們在清水寺躲雨。濕滑的石板路邊有一家冰淇淋店,她當時特別想吃一個抹茶冰淇淋,沒吃成,因為她身無分文。再次去的時候,她終於吃到了一直記在心裡的抹茶冰淇淋。

做演員最重要的是什麽?

在劉敏濤的眾多角色裡,明鏡與靜妃最廣為人知。這兩個角色差距甚大,《偽裝者》中,明鏡不怒自威,一腔熱血,慷慨激昂,是時刻為三個弟弟擔心的紅色資本家。《琅琊榜》裡,靜妃寡言少語,不事權謀,安靜隱忍,是暗中助力兒子執掌江山的嬪妃。在劉敏濤的演繹下,她們在不同的性格設定中達到了內在的統一:抱持信念,果敢堅定。

開拍前,“構建輪廓”是劉敏濤一定要完成的事情。輪廓指角色在生活中說話做事的形體語言和整體狀態,找到輪廓後,每拍一場戲,都為角色添上新的骨血。“我不停想,想她的一舉一動,想某個情節,想她喝茶做事怎麽做。我不知道具體在想什麽,只是在想她。她的狀態我有了,心裡就踏實了50%。其他細節,血肉骨頭我再慢慢找。”

明鏡相對難找一些,合作的靳東、王凱、胡歌都是年齡沒差太多的大男人,作為凌駕於他們之上的大家長,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紅色資本家,一旦戲過了會不符合明鏡的身份,氣場不夠戲又全塌了,“分寸感非常難拿捏”。導演李雪在拍攝過程中協助劉敏濤完成了角色構建。

李雪情緒表達的方式直接,感覺對了鼓掌,說你太棒了,我請的演員要都出這樣的戲就好了;感覺不對就說你怎麽這麽演,你還是中戲畢業的嗎?拍戲的時候,劉敏濤情緒忽上忽下,“第一天第二天一直過,我覺得對了,就按照這個路子走。第三天第四天導演現場就說不對,手不能這麽放,表情不能這麽擺。我想前兩天我都這麽演的啊,難道你都否定了?”

她回房間調整狀態,直到李雪說可以了,還不行他就會上場示範。拍一場打羽毛球的戲,明鏡在院子裡看報紙,跟靳東飾演的明樓指桑罵槐,話裡還得護著小弟明台。李雪覺得劉敏濤感覺不對,語氣不像大姐,最後上場示範,“我就琢磨他這句詞怎麽說的,變成我自己的再說出來。導演是一面好鏡子,看到你的瑕疵你的變化。每一場戲的處理方式或者人物狀態不是我覺得對就對,我置身其中,他抽身在外的示範可以指正我,告訴給我一種感覺。”

關於表演的學習發生在更早的時候。中戲藝考三試,即興表演題目是讓她和對手演一對姐弟,姐姐含辛茹苦把弟弟養大,供弟弟上了大學,一天半夜,弟弟突然敲門,把姐姐驚醒,告訴姐姐他在外面殺人了。劉敏濤那年17歲,演弟弟的已經二十五六了。對手告訴她:“這段戲老師主要看你。一會兒你知道這個事之後,一定要給我一巴掌。我超齡了,老師肯定不會錄取我,我配合你。”那次考試,她拿到了第一名。

拍《女人在家》時,有一場是劉敏濤與徐帆飾演的警察在校園裡散步,徐帆離機器遠,她近一些,她們需要在一個運動鏡頭中將對白講完。拍完一次後,徐帆告訴她,“我跟你說話,你要稍微稍後半步,互相照顧一下,你能露出半張臉,我也能被拍到,畫面看起來就舒服。不然你全是後腦杓,我的臉也看不到。”她第一次知道了鏡頭感。

2003年拍《前門樓子九丈九》,演員馬恩然跟她說,“不是什麽人都能端得起演員這碗飯的。”這句話改變了她對演員的認知。“他給我講了很多道理,最後這一句話我記得最清楚。”

出演電視劇《福貴》女主角被提名白玉蘭最佳女主角後,斯琴高娃拍《娘》時發來邀約,她接下了。斯琴高娃那段時間身體不好,去拍攝現場要經過很多台階,即使有工作人員弄來滑杆協助,也走得很艱難。《娘》一共1000場戲,斯琴高娃有將近900場。斯琴高娃愛即興表演,為了搭上她的戲,現場一刻不能分神,對劉敏濤鍛煉很大。“我不知道她怎麽扛下來的,每天都看到她在現場,還跟我們開玩笑。她言傳身教,你看到了,也就學到了。”

這些都被劉敏濤視作表演路上的貴人,“我特別幸運,遇到的人都是幫助我的人。”

劉敏濤自認擁有“值得驕傲的領悟力”,這讓貴人們的幫助有跡可循。還是拍《前門樓子九丈九》,有一場戲需要變戲法。劇組找來一位七十多歲的老師教她,劉敏濤看了一遍,試了一遍,第三遍就能上台了。演完了老師給了她一張名片,問她想不想學,可以收她為徒。拍《福貴》,需要插秧。導演在農村生活過,給她講解了一下鋤頭和鐮刀怎麽拿,左手薅過去右手割,這樣不割手割腳,乾活還能又快又好。她練了幾次,拍出來像模像樣,觀眾覺得是個天天種地插秧的農民。往後拍《偽裝者》,上海口音聽了聽就有樣學樣說出來,不少觀眾至今以為她是上海人。

類似的事情發生了幾次,她就知道自己“學什麽都比較快”。“這是天生的,不是學了多少年就可以領悟到的。他們不用說出來,看他們的反應我就知道了,他們的眼神告訴我了。”

但比起這個,她更珍視演員的個人魅力,魅力的核心是“真摯”。“老師講課時說,演技是演員的技術,演戲本身需要技術含量,但不是演技讓你崇拜尊重,而是這個人站在這裡,不用說話不用演,你也可以為之傾倒。”她喜歡梅麗爾·斯特裡普,她不僅演了眾多經典角色,更能為婦女權益、少數群體發聲,“她不是作為一個明星在說話,站在這個舞台上,她有了明星的身份,但她用女性的身份在發聲,她們那麽真摯,貫穿表演與人生,亙古不變。”

這種真摯很容易讓她想到家鄉的味道。在北京生活了26年,她從不覺得那是家。今年2月,為了找一些老照片,她回了趟煙台老家,那是80年代的房子,她家早就搬走了,舊房子作倉庫用。樓下是鋪著小石頭的此起彼伏的地面,上面是錯綜複雜的天線和小棚,樓宇牆皮斑駁,走廊裡的窗戶破敗到只剩一半。她看到這幅場景,想到大學老師說的話:當你回頭看你的家鄉、你生長過的房子,過往越清晰的時候,你再往前走,前路才會越踏實。

劉敏濤翻著舊照片,想到小時候天天上樓下樓,到初中,再到高中,整整17年,這是她性格的來處。“北京的26年小於17年嗎?在家鄉這個情結上,它是26年或者260年,都不會大於那個17年。那是一種味道,就像媽媽哺乳,讓你心靈都可以舒緩,是家的味道。”

真摯被家鄉味道包裹,在體內留存,根深蒂固長在心裡,連根拔除也會再長。“這是我內心最柔軟、最乾淨的部分。我想讓它越來越茂盛,但不要那麽張揚意氣,茂盛得平和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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