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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到遇難,周航已遠

出品 | 子彈財經

作者 | Autumn

與恆大的“聯姻”以鬧劇收場後,四面楚歌的賈躍亭竟再一次迎來轉機。

3月25日,中國互聯網遊戲公司第九城市(簡稱“九城”)與Faraday Future(簡稱“FF”)聯合宣布建立合資公司,攜手進軍中國豪華電動汽車市場。與好消息一同帶來的,還有九城6億美元的誠意。

但曾與賈躍亭相愛相殺的易到就沒那麽幸運了。

3月26日,易到發布內部信表示正在進行積極自救,隨後就被曝出大規模裁員:一周之內快速裁減三四百人,僅保留100多人的核心團隊,維持平台的基本運營。

“賈布斯”的未來依舊撲朔迷離,易到的結局卻日漸明晰。

易到於2010年5月成立,是中國第一家網約車平台,比Uber還早5個月推出。

佔盡天時的它一直到2014年還保持著80%的市場份額,一度形成壟斷之勢。

然而,一路領先的易到卻在隨後的計程車市場搶奪上高傲又保守,在滴滴、快的和Uber的燒錢大戰中猶疑搖擺,最後在與樂視的合作中從甜蜜到交惡......數次錯失良機的易到逐漸失去投資人青睞,開始被後來者趕超。

最終,一代行業先驅無奈退居二線,從主場領軍者漸漸被排擠為市場邊緣者。

易到命運浮沉,與其創始人周航身上強烈的“個人理想主義”關係匪淺。

某種程度上來說,一家企業總會不可避免地被地打上掌舵者的氣質烙印,或深或淺。

這種情況在周航的身上體現得尤為明顯:從平台定位、公司管理再到戰略方向,易到可以看作是周航感性的人格特徵具像化、物質化展現的完美載體。

賺過錢但不開心的商人

周航生著一張娃娃臉,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總是向上向左打轉;他說話時語速偏快,會不自覺地在胸前摩挲手指或者摳手;笑起來的時候,兩枚突出的蘋果肌給本來已略顯孩子氣的臉上又增添了幾分可愛。

這並不是一個典型的企業家形象,圓潤飽滿的五官柔和了商人特有的銳利和鋒芒,而他身上自帶的優雅氣質更讓他在一群赤腳狂奔的草莽大佬中顯得與眾不同。

熟悉周航的人對他的評價是:“一個個性鮮明,帶點書生氣,有情懷講情調且很文藝的理想主義者”。

常見問題

這一點,從他的第一次創業即可見端倪。

周航的父親是工程師,母親是醫生,出生於北京,隨父母生活在四川內江的石油大院裡,從小優渥的生活為他的“理想主義”埋下了根。

21歲時,周航和哥哥做工程音響起家,公司很快發展壯大並打入了美國市場。當別人還在為生計打拚的時候,他們已經能實現了財務自由,移民溫哥華。

過了一段“半退休”式的生活後,周航卻陷入了深深的焦慮和痛苦之中:自己並不是音響愛好者,當做到行業瓶頸之後,突然就沒了繼續下去的那股乾勁兒。

這時,時任雅虎中國總裁的曾鳴邀請他去做雅虎中國顧問,前者是他長江商學院的戰略學教授。得益於這段經歷,周航才有機會近距離地了解整個互聯網行業。

下一個起點在哪裡?他曾經設想了無數次:“我創業肯定不是資源依賴型的,而是會完全從市場的角度出發,洞察市場有什麽需求。”

早年周航去上海出差時,在機場排隊計程車,經常一兩個小時也叫不到計程車。

他由此開始思考:“有沒有一種專門面對商務人士的租車服務,哪怕要付很高的價格也沒問題,只要不把時間浪費在排隊上?”

易到便是這番市場洞察下的需求產物。

周航瞄準了中國的高收入群體作為目標用戶,他在自己的理想藍圖中這樣描繪到:易到的司機應該溫和有禮、談吐不凡,即使有人想從北京計程車到西藏,司機也必須接單。

他曾經還設計過一個小功能,易到司機接單後將會收到用戶的喜好推薦,例如乘客是否想和司機聊天,以及對車內音樂的偏好。

不僅是用戶和司機,周航對公司內部員工的管理也十分注重。

易到前員工張平還記得剛入職時的“衝擊”:衛生間裡擺放著梳子、漱口水及護手霜;男生梳著大背頭、打著少許發膠、留著小鬍子;女生會穿著小襯衫和小短裙,踩著高跟鞋。

“他們可真精致。”直到今天,張平描述當時的“衝擊”時仍忍不住感歎。

對周航來說,創辦易到是為了做點“高級點的事’,這種高級指的是超脫商業之外的東西。

“易到的成立,是我希望能幫助所有人提高在不同場景下出行的品質,所有的出行都應該是輕鬆的、舒適的。”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周航對價值感的追求有時甚至超過了對資本的追求。

一般而言,“理想主義”在商場上是很危險的。不過幸運的是,易到成立之初,國內的專車市場幾近真空,所以沒有對手的周航很快帶領易到席卷了大半個中國市場。

“2014年以前,整個中國專車市場都是我們的,其他人都是跟在我們後面才做起來的。”

曾經的自豪似乎仍不時回響在周航耳邊。

我的性格和整個網約車行業並不匹配

危險來得猝不及防。

周航口中的“其他人”——滴滴,如同闖進瓷器店的公牛,野蠻地在網約車的另一個空白領域——計程車市場開始瘋狂進攻。

根據2014年3月《滴滴計程車的破冰之旅》的數據,當時北京10萬名計程車司機中就有7萬多人安裝了滴滴計程車的軟體,6.7萬輛計程車裡就有近5萬輛安裝了滴滴計程車的軟體;

短短一年多時間,滴滴計程車就在全國開通了近百個城市,安裝了48萬個司機端,幾千萬乘客端。

這個機會本該是屬於周航的。

滴滴的天使投資人王剛曾經是周航在雅虎的搭檔。他原本打算給周航200萬元,讓他先把計程車市場拿下,理由是專車市場的發展空間實在有限。

“計程車這個行業有需求但沒有模式”,周航認為計程車是個“賠錢貨”,婉拒了王剛的建議。

所以當滴滴與快的的燒錢大戰進行得如火如荼的時候,周航甚是篤定地在一旁觀望:“用燒錢補貼過來的用戶留存率不高,忠誠度也不會高,沒有辦法從根本上改變計程車行業自身運力不足和服務參差不齊的缺陷。”

直到滴滴燒出上億用戶的那一刻,周航開始慌了。此時,易到的用戶僅為滴滴的十分之一。

然而,就在他慌亂中準備正面迎擊敵人的同時,日漸壯大的滴滴卻直接包抄了易到的大本營——專車市場。

根據CNNIC《專車市場發展研究專題報告》,到了2015年,滴滴迅速搶佔了60%的專車市場份額,易到的市場份額則下降到了2.7%。

前後方面臨失守的同時,易到又迎來了新的對手。2015年2月,Uber也殺入了中國專車市場。

與周航堅決不補貼的強硬態度不同,Uber入鄉隨俗,也采取了降價補貼的策略。很快,訂單量爆發式增長。

在此期間,搶佔了計程車和專車地盤的滴滴一鼓作氣,開始進軍快車領域。快車的低價和高頻很快把整個專車市場的格局徹底打破,曾一度搶佔了90%的專車市場。

隨後,滴滴和Uber中國合並,毫無還手之力的易到在網約車市場失去了絕大部分市場份額,徹底淪為邊緣化的存在。

“如果我當時知道網約車行業會成為現在這樣的格局,肯定會多多少少做一些策略的調整。但很可能還是會走到自己習慣的那條路上去,我內心還是不認可補貼這件事,即便它是正確的,我也不樂意這樣做。”

周航在談及這段往事時似乎仍心有不甘。

“但冷靜下來仔細想,其實我是認的。網約車是個強運營的事情,它就是要很嗜血、很敢拚。就算我後來知道了這是一把明牌,我是不是就能做到足夠好?我也問過自己,說實話,我不認為。因為我的個性就不願意去那麽血腥,去捅刀子。當我想到這一點,其實我還是放下了很多的。”

很長一段時間裡,周航都在這種“不甘”和“認命”的雙重矛盾中試圖為易到的掉隊尋找一條出路。

和易到說再見

這時候,“救世主”賈躍亭出現了。他帶著7億美元向易到拋出了橄欖枝,條件是要佔70%的股份。

“我們根本就沒有拒絕,也沒有猶豫。”

在絕望中沉溺了許久,周航仿佛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開始向岸上掙扎。

“我的心情很複雜, 一方面覺得公司終於有救了;另一方面,作為創始人,簽字交割的那一刻,心裡知道公司從此不是自己的,但還需要繼續為它的前途和命運擔心,繼續守護著它。”

那個時候,賈躍亭還是一個擁有眾多擁躉的“超級夢想家”,兩人也度過了一段時間的“甜蜜期”。

樂視入股後,易到發動了史上歷時最長的“充返”活動:充值1499元,獲得樂視1S手機一部;充值2200元,獲得樂視電視一台。

在大規模充返活動的刺激下,易到的訂單量急速增加。

2016年6月,周航在發布會上宣布:“易到日完成訂單數突破100萬,佔純專車市場30%份額,GMV也已超越Uber,位列行業第二。”

“易到差點死了,現在又活回來了。” 周航幾度哽咽,並將“起死回生”四個大字寫在了PPT上。

訂單量正向增長,也不用靠燒錢補貼用戶,再加上專車優質服務形成良好口碑的良性循環,易到的未來似乎都在向更好的方向發展。

周航的心情也不錯,在微博上與賈躍亭的互動明顯也多了起來。

雪中送炭的樂視,確實讓易到再次煥發生機。然而,這僅僅只是一時的甜蜜,關係的裂痕很快顯現。

2016年年底,網約車新政頒布,以滴滴和易到為首的平台大受影響,資本也不再瘋狂。

此時的樂視,由於生態化反的多米諾骨牌效應,各種資金問題頻頻浮出水面。賈躍亭再也無暇顧及易到,最初粗暴式拉升訂單的弊端很快暴露無遺,易到的資金出現很大的窟窿。

隨後,拖欠司機款項、高層更迭、權力架空,易到的負面消息層出不窮。

自從樂視入股後,就派駐了大批高管空降易到:原樂視CMO彭鋼任總裁,原樂視投資副總監孫可任投資副總裁。

周航作為公司創始人,實際上已逐漸淡出管理層,直到與賈躍亭的恩怨徹底爆發。

2017年4月17日傍晚,周航發表聲明,對易到存在的資金和債務問題進行回應。

他表示,“易到當前確實存在著資金問題,而這個問題最直接的原因是樂視對易到的資金挪用13億。”

據知情人士透露,賈躍亭知道後極其生氣,逐字逐句修改了回應,並將周航的行為評價為“農夫與蛇現代版”。

經此一戰,周航終於徹底出局,與易到說了再見。

離開易到的周航休息了一段時間,加入順為資本。然後開始出書、上節目,成功轉型為一位明星創業導師。和他新書的名字《重新理解創業》不一樣的是,對於易到的失守,周航似乎仍未完全放下。

“也許易到這件事讓我表面看起來沒什麽問題,實際上內傷特別嚴重。那種失敗和過度否定自我的情緒始終籠罩著我……”

如今,易到幾度易主,無人接盤,風雨飄搖,而周航已遠。

結語

周航的手機裡有上百個App,他最喜歡一款類似於星座漫步的應用,“夜晚你把手機舉起來,就好像看到了浩渺的夜空,看人馬座,看獅子座,很美妙,特別夢幻。”

這不難理解易到從成立初期,就被用戶打上了 “美感”、“高級”等標簽。

周航偶爾也會玩遊戲,他最喜歡《紀念碑谷》,卻討厭《征途》,因這前者能讓他享受遊戲的樂趣,體會哲學和美學上的震撼,而後者卻只是通過操縱人性的惡來獲利。

看上去,他也的確更像一個書生,語氣溫和,衣著妥帖,談吐間藏著一股知識分子的氣質。

在外界看來,正是周航骨子裡的這種書生氣、過於理想化的性格讓易到在網約車大戰中敗下陣來。

但他並不認為兩者之間有必然的因果聯繫,而即便是有聯繫,他也願意坦然接受這樣的宿命。

“如果要讓我放棄這些東西,那就不是我了,我做別人也做不好。”

《新經濟100人》曾採訪過周航:如果還能再摸一把牌,你覺得自己的勝算有多大?

“他沉默了幾秒鐘,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麽漫長,‘我覺得對成功的渴望必須要足夠的強硬,如果做不到足夠強硬,那是對團隊的不負責任。’”

易到裁員事件被爆出的當天,離開已經快兩年的周航通過微博發了幾張在杭州西溪賞春的照片,還為此寫了一首詩,字裡行間並未看出心情受到影響。

但他為此配的一首音樂卻似乎表明了心跡,那是一首Bob Dylan 的 Blowing in the wind,吟遊詩人的迷人嗓音在風中輕輕飄蕩:

How many roads must a man walk before they call him a man?

……

The answer is blowing in the wi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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