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憑什麽製裁中興？

文/彭新

4月17日，美國商務部禁止美國公司向中國主要手機生產廠商中興通訊銷售任何電子技術或通訊元件，作為該廠商違反美國製裁伊朗相關措施的懲罰，為期為7年。

根據美國的出口限制法規，美國政府禁止美國製造的科技產品出口到伊朗，這些禁止銷售的元件包括高通公司和英特爾公司的芯片等核心組件，而中興據稱涉嫌違反了美國對伊朗的出口禁令。根據美國政府指控，中興曾向伊朗、朝鮮出售電子產品，違反了美國向這些國家施加的經濟製裁。

此次中興通訊製裁事件由美國商務部主導，調查重點是中興通訊是否通過空頭公司採購美國產品，然後將其提供給伊朗，從而違反美國的出口禁令。

長遠來看，因各種理由而遭到美國政府製裁的公司，中興遠遠不是第一家，但在中美貿易戰更新的背景下，這個案件被賦予了特殊的意義。界面新聞梳理了過往的製裁案，或許可以從中獲得一些預示。

美國憑什麽製裁中興？

要了解美國為什麽製裁一家公司，首先要了解美國製裁與出口管制方面的法律。根據美國貝納詩律師事務所整理，此類法律主要包括下列三項：

《國際緊急經濟權力法案》（IEEPA法案）。IEEPA法案授權美國總統，在美國的國家安全、外交政策或美國經濟遭受異常的或特別的威脅時，可以阻止相關交易並凍結財產。OFAC依據IEEPA法案監管美國的多項經濟和貿易製裁，通過發布一系列製裁清單來禁止與諸如伊朗和北朝鮮等國家的貿易，同時在《特別指定國民名單》（SDN名單）中還列出了很多被禁的個人和實體的名字。

《國際軍火交易條例》（ITAR條例）。ITAR條例禁止從美國或美國境外出口或轉出口在《美國軍火清單》（USML清單）中所列的主要適用於軍事應用的原產於美國的防範性物品和服務。所有列在USML清單中的防範性物品或服務的製造商、出口商及代理商必須在美國國務院國防貿易管制局（DDTC）備案。任何個人或公司要想出口或臨時進口防範性物品或服務必須從DDTC獲得許可。

《出口管理條例》（EAR條例）。在由美國商務部工業與安全局（BIS)監管的美國出口管制系統中，EAR條例起到關鍵作用。EAR條例規範大範圍的原產於美國的商品、軟體和技術的出口、轉出口和視同出口，包括那些雖然本意單是為了民用但卻同時具有民用和軍事或擴散應用特性的商品、軟體和技術。由EAR條例特別管制的所有物品列舉在《商業管制清單》（CCL 清單）裡。幾乎所有參與與管制物品有關 的交易的個人或公司都有責任遵守 EAR 條例。

需要注意的是，從字面的條文來看，EAR條例是最寬泛的出口管制制度，同時相關企業也需要注意到ITAR條例和OFAC的合規，因為後兩者均為獨立且分開執行的。

受到美國製裁的公司都做了什麽？

根據公開資料顯示，被列入美國製裁名單的企業和個人，多為以下情形：涉嫌支持朝鮮、伊朗的核武器開發，如洗錢、出口關鍵武器零組件、能源貿易等；自黑客干擾美國大選事件以來，美國對俄羅斯發起一系列製裁，其中涉及多家俄羅斯國有大型企業。對於俄羅斯方面製裁，美國政府曾表示，製裁僅限於那些“在全球範圍內從事罪惡活動”、在俄羅斯“腐敗體系”中獲利者。

據報導，美國的最新製裁動作是，其政府正在研究針對疑似與敘利亞化學武器設備有關係的企業實施新的製裁。

企業遭到製裁後，損失會有多大？

這取決於美國當局處罰力度、企業規模以及業務全球化程度。由於美元在全球貿易和投資中佔據核心地位，即使是企業在美國資產隻佔有少數部分，但被製裁後，仍將對它們產生巨大衝擊。比如銀行業，即使非美國銀行是在美國以外的其他地方開展業務，也必須經由美國來結算支付，這就需要美國當局發放的美元結算許可證。

顯然，從美國當前對中興的處罰措施來看，此舉堪稱殺傷力巨大。中興是美國市場出貨排名第四的智能手機廠商，僅次於蘋果、三星和LG，年出貨量超過千萬部，強勁增長的美國市場已經成為中興手機最大的希望。由於中興手機在美國銷售的多為運營商管道的中低端機型，禁令發布後，也會影響到後者繼續從中興採購手機的訂單。

另一方面，缺乏可替代的供應商，將重創中興供應鏈，目前，中興手機在基帶芯片、射頻芯片、存儲芯片、手機玻璃、光學元件等核心零組件均依賴於美國的高通、博通、英特爾、美光、甲骨文、康寧等科技巨頭。通信領域，從路由設備、基地台、分組傳送網（PTN）、交換設備、傳輸設備到微波設備等，也幾乎沒有可替代產品。一旦禁令依照計劃執行，中興的主營業務勢必遭遇打擊。

由於在宣布製裁後，中興宣布自4月17日開市起停牌，資本市場上對公司的影響仍無法顯現。但一個可以觀察的維度是，中興“封殺令”已殃及美國五家供應商，據彭博報導，為中興提供網絡芯片的Acacia通信公司股價暴跌36%，市值損失5.77億美元，中興佔其30%營收。主要生產網絡設備零組件Oclaro股價下跌15.18%，報告顯示去年該公司從中興獲得了1.05億美元的採購訂單，在所有收入中佔到了18%。美國光學元件商Lumentum下跌9.06%，中興佔其2.13%營收。

另一個例子是俄鋁，通常，俄羅斯大型企業的製裁是所謂的部門製裁，即限制美國投資人參與被製裁公司的發債融資。相比其他俄羅斯企業，美國政府對俄鋁的製裁則更進一步，規定美國投資人不得與受製裁實體有任何的商業往來。直接導致的結果是，俄鋁曾警告稱，受製裁影響，該公司可能會發生債務違約。

嚴厲的製裁亦造成不少富豪個人財產縮水，富比士數據顯示，美國製裁後，俄羅斯股票陡然跌落。控制諾裡爾斯克鎳業的弗拉基米·爾波塔寧資產縮水10%（15億美元）。而俄羅斯最大的黃金生產生產企業的蘇萊曼·克裡莫夫，累計資產也減少了22%（14億美元）。

製裁是否有效？

看起來是的。據路透社報導，美國的最新製裁已經讓俄羅斯市場吃足苦頭，投資者的拋售對俄羅斯市場造成“股債雙殺”。

當然，仍有公司會對美國製裁不屑一顧：如果你的規模足夠小，甚至幾乎不與美國經濟體系發生往來。正如一位受製裁企業主所表示的，“他們愛製裁製裁去唄。我們在美國沒有資產，而且我們也不打算來美國。”顯然，中興並不屬於這一類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