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鞋重蹈炒蒜覆轍只是時間問題

蔣光祥

“70後炒股，80後炒房，90後炒幣，00後炒鞋”，最近烈火烹油的炒鞋市場讓這個梗開始為人所熟知。潮鞋當道，炒幣儼然已經過氣，即便是大哥比特幣，收益率也被鞋圈踩在腳下，就如同彼時幣圈踩股民。從交易量來看，已經很難稱之為小眾市場。近日前幾大轉賣平台（這類APP被戲稱為“鞋交所”），成交量前100的球鞋，僅26個熱門款球鞋的當日成交金額已達到4.5億元，超過同日新三板 9431家公司的成交量。某鞋交所甚至出現了交易指數，直接加入了漲跌幅和K線，界面布局也更加接近傳統交易所。買一到買五，賣一到賣五，鞋交所二級市場交投活躍的同時，一級市場更是有聲有色，生產商不停地IPO（新鞋發售），並催生了我們熟悉的打新市場，在官方渠道準點等候，搶到鞋後在市場售賣賺利差，中簽必賺。茅台股價過千元用了十餘年，但在鞋交所，“一雙鞋破萬跟玩似的”。傳聞成交單價最高的一雙耐吉以1700萬美元的價格成交，換算為人民幣大概1.2億元人民幣，可能令人將信將疑。但在Stock X官網（美國某鞋交所）上，李寧某款原價只有1000多元的限量球鞋，短時間內被炒到最高4萬元，漲幅近40倍，只是眾目睽睽之下的一個縮影。

人就兩隻腳，能穿多少鞋？論鞋圈的邏輯，的確令人瞠目結舌，更多的是不服氣。資本市場拉高靠價值信仰靠“故事”，可球鞋一天翻倍都根本不足為外人道，靠什麽？難道靠體味？但往深了捋，鞋被炒的邏輯跟過往的“蒜你狠”“豆你玩”“薑你軍”“油你漲”“蘋什麽”有什麽不一樣？誰就比誰高一等？有供需關係在，就有了炒的土壤。炒鞋還有自己的優點，存儲方便不變質，廠家配合出限量版，明星代言人上腳拉風，投資門檻特別低，短時間有望幾倍收益，怪不得風頭可以蓋過比特幣，以致吸引了一大批年輕人，包括心智尚未成熟的高中生，他們初衷也好理解，實在賣不掉還能自己穿出去“浪”，對那些“中老年人”喜歡的蜜蠟、紅木、古董、字畫、郵票、核桃之類，沒能力沒興趣，有能力也不一定有興趣接盤。

通常來說，求大於供，物以稀為貴時，商品價格自然上升，“自然膨脹”；但是如果有“黃牛”囤積居奇，人為製造商品短缺假象時，商品價格也會飆升， “人為膨脹”。後者的本質就是投機，大賺或大賠，轉瞬之間。球鞋作為小眾市場產品，更容易製造跟風和投機，但需要注意的是，此刻大量囤貨、借“生造”的熱點來提拉鞋價的投機者，囤在手中的不是真金白銀的剛需品種，而是替代品滿地的鞋子而已，即便其中的材質被添加了多麽高科技、設計多麽有時代感的噱頭。“遊資”突擊，常以眼花繚亂開局，以一地雞毛落幕，投機者囤的那堆鞋從甚囂塵上到無人問津也只需一個夜晚。而對於炒鞋者當中那部分喊著“衝衝衝”（含義類似於幣圈的“all in”含義）的初出茅廬的學生來說，很可能就套在山巔，成為接了最後一棒的新韭菜，此刻再回憶起帶單老師煞有介事地分析鞋價歷史走勢，明星的“上腳率”，想必對人生有了第一次真正深刻的感觸。

再來看球鞋的生產廠家或者經銷商，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般的“不知情”，缺了他們的配合與“助攻”，鞋圈顯然難以成勢，越來越多的五花八門的限量版就是最典型的例子。但球鞋的生產商或者經銷商如果意圖從人為製造的供需不平衡當中獲取不合理的超額利潤，很可能將自食其果，為他人作嫁衣裳。畢竟，球鞋的仿造難度對於那些天賦異稟的“山寨”廠家，或者本身就曾是大牌球鞋代工廠的廠家來說，並不存在多少困難。已經有不少聲音開始質疑鞋交所那些流通品的限量版的數量，更有聲音指出其中不少就是“山寨”貨，更有尖銳者直指目前就沒有仿造不出來的鞋，因而真假也就無從辨別，包括某些大牌球鞋專賣店自身也難以辨別。

更為值得警惕的是，不少買賣雙方在鞋交所的整個交易過程甚至不需要真正做實物交割，而是隻做一個虛擬所有權的轉讓，這讓部分鞋交所自己“坐莊”成為可能，能夠看到買賣雙方的實時底倉便有了“老鼠倉”的可能性，可先於買家建倉，再先於賣家將自己手裡的貨賣出。再衍生下去，鞋交所完全可以設計出期權或者期貨交易，直接將客戶打到爆倉，真要實物交割也不怕，可以找山寨廠商出貨。

取“蒜你狠”為例，囤積居奇的暴富傳奇吸引著包括大批蒜農在內的投機者加入炒蒜的隊伍，損害了民生，搞亂了市場。問題是真的掙到錢的能有幾人？大蒜歸根結底不過是一味尋常的調味佐料，價格實在離譜就少用、不用或者找別的替代品。經銷商從蒜農手中收購，以正當價格隨行就市銷售，百姓購買方便，各個環節都可以取得合理的利潤，可謂“民得其宜而商得其利”。一旦囤積居奇以求暴利，人為製造貨源緊張假象，雖短時間內可以扭曲商品價值與供求關係，但極容易傷及自身，蒜價的必然回落都不一定要等到政府出手調控。從“蒜你狠”到“蒜你賤”“蒜你完”，不過旦夕。副作用還在於會影響到產業平穩健康發展，造成巨大的資源浪費。儘管國內缺乏好的投資品，使得不少人圖省事直接抓一個標的物來玩資金盤。但前事不忘，後事之師。“蒜你狠”之前，鬱金香、郵幣卡、蜜蠟、黃花梨、沉香、空氣幣的類似過往我們都不陌生，鞋圈重蹈覆轍也許只是時間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