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姥姥：賈府中人的一種靈魂救贖

《紅樓夢》裡面刻畫了幾百個人物，主要人物賈寶玉，林黛玉，薛寶釵就不用說了，還有賈母，王夫人，王熙鳳，賈探春，李紈等主子，襲人，鴛鴦，紫鵑，晴雯，平兒等“副小姐”，周大娘，林之孝家的等管家媳婦，五兒，墜兒，四兒等小丫頭，還有很多像未“攀高枝兒”前的小紅那樣的粗使丫頭婆子，形形色色幾百號人；整本書從賈府的“盛極一時”寫到“大廈傾”，幾百個故事情節。

我看了幾個版本的《紅樓夢》，或書或電視劇，其中，最令我感動的人物當屬劉姥姥；而最感動的情節就是劉姥姥去監獄看望王熙鳳的那一段，傾家蕩產去贖巧姐。

劉姥姥這個人物在書中隻出現過三次。第一次出現在第六回。作者在完成了紅樓夢的引子之後說，賈府這樣一個大家族，幾百口人，一天大大小小的事情也有幾十件，要從哪寫起呢？正巧，這個時候，劉姥姥為了生計，從一大早起，風塵仆仆地趕到賈府卑躬屈膝地向其求助。於是從這裡展開了整本書的故事。

這一次，劉姥姥極算是走了“狗屎運”，在看門大爺和周大娘各種巧合的幫助之下見到了管家王熙鳳。此時，賈府是鍾鳴鼎食之家，奉行“接濟窮人，樂善好施”，“就連是過路的都常賞口飯吃”。

可是在這一章回裡，王熙鳳盡顯高傲威儀之態，嘴裡說著“親戚要常走動”，卻一點不把寒酸的劉姥姥放在眼裡。可以說，這一章回裡劉姥姥和板兒極盡卑微，兩個人在賈府這些尊貴的婦人面前像鄉下的小醜，以板兒一個孩子的頑劣襯托了劉姥姥的緊張和語無倫次，她支支吾吾說不出來口的話與王熙鳳的“我明白了”形成對比，看後卻讓人莫名心酸。好在最後他們此行的目的達到了，賈府給丫鬟做衣服的二十兩銀子，足夠一個農村小家一年的生計。

劉姥姥第二次進榮國府，是莊稼地裡的蔬菜熟了，送給賈府的達官貴人嘗嘗鮮，算是回報那二十兩銀子的恩情吧。

可以說，劉姥姥二進榮國府，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是我最喜歡的一個故事情節，因為這個故事就是大家一起遊玩啊，吃飯啊，鬧笑話啊，賈府的太太小姐們都很開心啊，就是很讓人愉悅的故事，讓讀者心裡也很舒服。你不用去想劉姥姥的生計，也沒有金玉良緣和木石前盟，大家就是很開心，處在一種極度放鬆的狀態，在那個大觀園裡，沒有外界的吵吵囔囔，你跟著一起開心就好了。

劉姥姥的到來，給賈府、大觀園帶來了極盡的歡樂，為它注入了一股清流。這種歡樂，甚至是大觀園的詩社所無法比擬的，它展示的最普通的農村老太太的形象，是一種生命存在底層，也是最普通的狀態，讓大觀園也有了一絲人間的煙火味。

縱觀賈府的少爺小姐們已度過的有限的生命，他們錦衣玉食，似天上的神仙自由自在，不識人間疾苦。而劉姥姥的出現，在某種意義上彌補了他們貧乏的生命、枯燥的生活，不是嗎？

這裡有一個小細節，王熙鳳給劉姥姥吃一道菜，應該是叫茄鱉，王熙鳳細數了這道菜的做法，用劉姥姥的說法就是“要用幾隻雞來配它”，劉姥姥吃的時候說已經沒有了半點茄子的味道。細細品味這一細節，似乎是說賈府的生活太過奢華已經湮沒了生命本來的狀態。而這裡的盛宴，正是一種反襯。

劉姥姥三進榮國府，是在八十回之後。此時，賈府被抄家，所有人，死的死，出家的出家，遠嫁的遠嫁，剩下的但凡有一口氣的，都入了獄，或流刑，或被變賣為奴。

王熙鳳的女兒巧姐，也被他的舅舅賣到妓院。劉姥姥得知賈府被抄的消息，放下手裡的農活，慌裡慌張地趕來了，“請姑奶奶的安”。知道巧姐被賣之後，便堅定地說“我去找她”，後來千里迢迢，變賣房子田產終於把巧姐贖了出來。（僅限於87版紅樓夢和最近的小戲骨版紅樓夢觀後感）

故事到這裡也基本走到了結局。怎麽說呢？劉姥姥只是一個鄉村老嫗，卻基本貫穿了整本書的始終，她也許只是作者安插的一個旁支，每次讀到她的時候，卻能引發讀者思考。

她普通到只是一個曾經幾乎要活不下去的老太太，在紅樓夢成書的清朝，這樣的老百姓估計也有成千上萬。也許她沒讀過書，不懂得什麽人生哲理，可是幾十年的人生經驗積累下來，她也有著足夠深刻的處世哲學。有人說她情商高，會做人，而對我而言，她最能打動我的是“感恩”和一種“樸實”，就是你能感受到生命最本真的形態。

劉姥姥見賈寶玉，說“玉哥，你那年給我的成窯杯子，我還留著呢”，賈寶玉痛哭失聲，要知道那個杯子是妙玉因劉姥姥用過嫌棄不要了的，被寶玉討了來“賞”給劉姥姥，劉姥姥當作寶貝一樣供在那裡。而王熙鳳，第一次向劉姥姥展示了她高高在上的權威，第二次把劉姥姥當傻子一樣耍，可是在劉姥姥眼裡，是她給了自己二十兩銀子度日，熬過寒冬；是賈府送衣服送銀子送吃的送藥材，才使得板兒長大成人念學讀書，她真真切切地把王熙鳳、巧姐當親人。

賈府被抄落難，昔日結交的達官顯貴避之唯恐不及，還有賈雨村那般的落井下石之人，而最是賈府昔日最不在意，當玩笑取樂的劉姥姥，最後傾盡自己之力解救自己的“親人”，她本身的力量那麽渺小，脆弱到讓人心痛；她的意志又那麽堅定，那句“我去找她”擲地有聲。昔日一切的繁華都成過眼雲煙，再見故人，物非人非，所有人都只剩下了淚水。

我一直覺得，劉姥姥的存在是賈府中人的一種救贖，她的第一次出現使得王熙鳳積得“陰功”救巧姐，第二次出現解放了賈府中眾人的靈魂，第三次出現讓賈府中的達官顯貴感受到了人世間的溫情。

-作者簡介-

作者：三月，文學愛好者，個人公眾號：濛濛雜花。本文首發於紅樓夢賞析（ID：hlm364），如需轉載，請聯繫小編（夕瑤：138243931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