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汽車一駛入海南博鼇鎮的這條“康祥路”，博鼇樂城國際醫療旅遊先行區（下稱“先行區”）的輪廓緩緩展現：中國幹細胞集團附屬醫院、博鼇超級醫院等9家業已落成的項目，沿著路線兩側依次排開。
今年62歲的齊阿姨，不遠千里從浙江寧波趕到這裡，為的是一款博鼇的醫院才有的藥。她尋的是一款治療乳腺腫瘤的注射藥——曲妥珠單抗，齊阿姨告訴第一財經記者：“同齡的小姐妹得了乳腺癌，後續打算搬來海南就診和治療，如果先行區的醫院能供應這款藥，就能滿足她這個想法。”
先行區由國務院2013年2月正式批複設立，並給予九項支持政策（業界稱為“國九條”）。所謂先行區，即政策先行，將創新模式運用於實踐，最終實現複製與推廣，而且，“國九條”的政策之風，迎來了一大批聚集了全球先進設備、技術與醫療服務的先行先試者。
“國九條”規定，根據患者需求，先行區內的醫療機構可從海外引進藥品與器械，享有低關稅及較低價格，並能持續接受境外優質醫生的診療服務。這於醫患雙方都是利好。
同時，隨著異地醫保結算的開展，齊阿姨她們為這款藥所支付的費用和納入醫保，無論是在寧波還是在先行區則都是一致的。第一財經記者近日實地走訪了先行區，試圖描繪一個在政策導向下探路、摸索的創新樣本。
國外醫藥器械先行使用
在先行區，第一財經記者注意到，這些已建成的第一批項目都有幾個共同點：外觀別致、頗具現代感與親和力。而第二批項目正在加緊建設中，例如，緊鄰博鼇超級醫院的長晟國際醫學健康中心已初具雛形，有的項目則是剛剛穩固樁基。
五年前，這裡還是一片荒地；五年後，碩大的醫院門牌立起來了，門牌之後，綠草如茵、鳥語花香。
第一財經記者在博鼇超級醫院的一樓皮膚科看到，在就診處排隊等候的10餘位年輕女性，都是前來接種HPV九價疫苗的，分別來自海口、山西等不同城市。
該院辦公室副主任劉娟娟告訴第一財經記者：“我們自5月31日率先開放HPV九價疫苗接種，前來問詢及預約接種的人數不少，三針5484元的價格與香港8000多元的價格相比，非常具有優勢；截至目前，我院已經注射九價宮頸疫苗近9000支，預約也排到了明年3月份。”
當年，“國九條”提振先行者們的信心之處，在於規定了“加快先行區醫療器械和藥品進口注冊審批”“實施醫療技術準入”“可適當降低先行區部分醫療器械和藥品的進口關稅”“境外醫師在先行區內執業時間試行放寬至3年”等內容。
據一部分藥企介紹，許多新藥、新器械在國外批準上市後，進入中國市場的時間差在5~8年。第一財經記者從海南省衛健委了解到，“先行區的一個特點，就是允許美國、歐盟、日本已經合法注冊的新藥、新器械在先行區使用。還可以保證先行區與國外發達地區在新藥、新器械方面的技術同步。”
目前，先行區已經獲批進口使用4批次臨床急需醫療器械、3個批次“少量、急需”藥物進口。其中，派姆單抗（PD-1）是先行區首批進口的特殊抗癌藥物，用於治療晚期或不可切除的惡性黑色素瘤，這一藥物以暫定零關稅進口使用。
隨著探索的逐漸深入，“國九條”優惠政策也被概括為“四個特許”：特許醫療（涉人才、技術、器械與藥品的準入），特許研究（涉幹細胞等前沿醫療技術），特許經營（涉境外資本參與），特許國際交流（涉參與國際醫療組織及承辦論壇等）。
在上述四項特許的鋪展下，截至今年10月，先行區醫療機構實現營收2.62億元，同比增長219%，就診人數2.42萬人，同比增長64.6%。園區內醫療機構的就業人員已達1778人。
為盡快落實相關措施，先行區在機制上也進行了“極簡審批”，區內社會投資項目落地審批時間（含土地供應）從之前的428個工作日縮減至58個工作日，提速近6.5倍。
從試驗田到“金字招牌”
在對已投入運營的9家醫療機構進行走訪後，第一財經記者發現，這些醫院都無一例外地將細胞領域研究作為發展重點，目前對外可提供作為腫瘤輔助治療或用於抗衰修複等。
這不但是對5年前“國九條”政策的深耕，也與國務院今年10月印發的《中國（海南）自由貿易試驗區總體方案》中提出的“支持開展幹細胞臨床前沿醫療技術項目”不謀而合。
在政策先行下，今年10月，一例幹細胞移植治療慢性阻塞性肺病手術，在博鼇超級醫院成功實施，這也是經海南省衛健委備案、在先行區開展的首例幹細胞臨床研究。
一位幹細胞治研究人員告訴第一財經記者：“幹細胞在全身各個部位都有，其最優秀的來源還是臍帶血和胎盤；目前在臨床方面公認能取得較好效果的，仍是用於白血病治療的造血幹細胞，其他幹細胞的臨床應用仍然處於研究階段。”
先行區為國內醫療改革提供了博鼇經驗。除了技術手段上的突破以外，多種新型診療形態也在這塊試驗田扎根發芽，並欲形成品牌。
記者了解到，博鼇超級醫院近日引進了17個院士專家團隊，欲打造“1+X”即“一個共享醫院＋若乾個專科臨床醫學研究中心”的全新共享醫院模式。該“流動站”模式下，院士團隊做手術，共享醫院提供門診、消毒、影像等基礎醫療設施保障。
今年4月，博鼇超級醫院開展國內第一台“被特許”的人工角膜移植手術。11個月過去，第一財經記者在採訪陳蔚教授團隊時得到了回復，“這位57歲的溫州患者，當時是雙眼化學鹼燒傷，屬於雙盲，術後的雙眼視力恢復到了0.4，且一直很穩定。”海南博鼇超級醫院國際眼視光眼科中心副主任劉密密說。
此外，第一例特許人工耳蝸應用、第一例特許美敦力藍牙起搏器臨床應用、第一例COMBO心髒支架臨床應用等都是在該院誕生。
“我們正串聯一個患者、員工、政府多方滿意的科研型醫院，將國內最先進的專科團隊引進來，同時開放國外一些最前沿的技術、設備和藥品。”博鼇超級醫院副院長葉淑貞說。
同時，記者在其余幾家機構的工作人員處了解到，博鼇恆大國際醫院主要針對女性乳腺腫瘤提供篩查與診治手段，博鼇國際醫院以NK細胞輔助腫瘤治療方案為主，而麥迪賽爾國際醫療中心則以HPV（人乳頭瘤病毒）HBV（乙型肝炎病毒）及抗衰老技術為主。目前，上述醫院均處於試運營階段，每天有2~3位院長級醫生提供坐診服務，更多境外專家需通過“到訪預約製”提前掛號。
從播種發芽到瓜熟蒂落，先行區這片20.14平方公里的規劃土地上已對接投資項目101個，正式受理71個；通過醫療技術評估38個，開工建設項目16個。隨著藥品、器械、人才、技術、資本在先行區內的自由流通與交匯，“博鼇樂城”關於國際旅遊醫療的金字招牌也在逐步展現。
“先行區的起步，並不是一帆風順，而是充滿了曲折艱難。”先行區管委會醫療旅遊局副局長代曉龍曾對媒體說，“國家給了優惠政策，但具體怎樣細化、落實，需要一步步去探、去闖。”
個性化的醫養服務市場
今年4月，高層決定支持海南全島建設自由貿易試驗區，支持海南逐步探索、穩步推進中國特色自由貿易港建設，分步驟、分階段建立自由貿易港政策和制度體系。海南迎來進一步的開發開放。
而先行區建立的初衷，以“醫療旅遊新業態”為方向，也是對國內醫療領域供給側結構性改革訴求的考慮。
據不完全統計，2017年，中國有超過60萬人出國尋求高端醫療養生服務；國內還有一些患者在網上購買國內未經上市的藥或托人代購。因此，個性化的醫養服務，旨在為這一群體解決醫療領域的“馬桶蓋”問題。
第一財經記者在博鼇一齡生命養護中心了解到，該中心實行對70歲以下人群提供“會員製”的高端身體養護管理與服務。“客戶在進行了一套9800元的全基因檢測後，確定其身體狀況符合要求，即可根據醫生推薦的方案，選擇是否接受我們量身定製的7天6晚調理養護套餐。”相關負責人介紹，“我們為客戶提供前端與後端的養護服務，即身體血脂、血壓參數顯示不正常等，而不是病中的患者。”
先行區官方數據顯示，一齡生命養護中心今年1~10月實現醫療服務收入2.14億元，接待客戶15600人次，其中境外客戶543人。就在9月，該養護中心還為近300名烏克蘭遊客提供了中醫特色健康旅遊服務。
在醫療旅遊的新業態下，要確保藥品、醫療器械、醫療技術三者處於同一國際水準上，仍有不小挑戰。據第一財經記者從了解，目前，先行區進口藥械需要繳納關稅和16%左右的增值稅，相較於歐洲各國增值稅稅率平均為8.8%，美國、澳大利亞及中國香港地區為0，國內已經上市的抗癌藥進口環節增值稅減按3%徵收。
為此，推動先行區的進口藥械進入使用在關稅和增值稅上進行減免，確保先行區與國際上同類醫療旅遊目的地處於同一競爭起跑線，或許應成為下一步發展的重點。“導致價格缺乏競爭力的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單批進口藥械只能按臨床少量採購，難以批量進口降價談判。” 海南省衛生健康委員會相關負責人表示。
在開發開放環境下，先行區還承擔著國際交流的功能。今年1~10月，博鼇地區承辦了醫療健康相關方面頗具影響力的會議53場，參會人數達2.37萬人次。
先行區某醫院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員對記者表示，他是2015年來到先行區工作的，參與了醫院從規劃到2018年建成的全過程，“走走停停中，醫院總算是建成了，歸根結底，還是希望政策能有持續性；據說美麗田園博鼇醫療抗衰老中心正計劃從先行區退出。”
記者從先行區管委會獲悉，目前，《先行區項目退出管理暫行辦法》已經頒布，其中明確的退出機制是：由相關職能部門吊（撤）銷企業執業許可證和營業執照等證照；國土資源部門按照相關法律法規和《入園投資協定》依法依規收回土地使用權，並依法處置其地面建（構）築物和附屬設施；稅務及收費相關職能部門依法追回已享受優惠應收未收的稅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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