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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是在這裡長大的

凝和路 2015.09

“魔都”上海,

一條條弄堂交錯縱橫,

它們作為“魔都”最有煙火氣的地方,

宛如一個個古老的“容器”,

曾裝下整個上海灘。

新上海,

也在弄堂裡“成長綻放”為如今模樣。

撰文、攝影:席子

江西中路 2013.07

尚文路 2012.02

前一陣疫情緩解,回家看老媽,她沒事會冒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這天突然問我:衡山賓館有幾層?12層還是15層?我一下不曉得怎麽回答了,我說:我倒真沒有關心過,幾乎隔三差五會路過,我幫你網上查一下吧…… “衡山賓館,舊稱畢卡第公寓……公寓高15層,標高65米……你記性還真好!”。

想想也是,越是在自己身邊的事物越是不會關心和注意。很多人可能跑遍全國甚至世界,卻對自己生活的城市不甚了解。這也正如上海的弄堂,雖然遍布上海,卻時時處處被無數人忽視。

江寧路 2014.01

2007年開始,我有了自己第一台數位單反,那時並不曉得能用這台800萬像素的機器拍些什麽。直到那年和一班朋友去到蘇州河邊一條正在拆除的石庫門弄堂,建於1910年的德安裡

當時整條弄堂內外已經搭著腳手架,居民大多已搬遷,只有弄外一個“小皮匠”還坐在過街樓下打著瞌睡等著主顧“上門”。上海人將補鞋修包的手藝人叫“小皮匠”,但他們年紀並不“小”,反而往往上了年紀,多數是“老爺叔”(上海話對中老年男性統稱),也有個別是女性。很有意思的是,這些“小皮匠”通常是待拆弄堂中最後搬離的人群。

安慶路 2013.01

我們穿梭在迷宮般,已經滿是雜物和塵土飛揚的弄堂裡,一些房子已成殘垣斷壁,這些在陽光風雨下歷經一百多年的建築滿是生活痕跡,那位“小皮匠”,還有他頭上刻著碩大遒勁“德安裡”三個大字的花崗岩,成為收錄在我相機存儲卡的第一批影像。

其實,我自己回來在電腦裡看也沒有太多感覺。上海還有著“無數”條這樣的弄堂,屢見不鮮,大部分上海人其實走出家門走上幾步,就能看到那些也叫做“裡弄”的房子。

海寧路 2014.09

一年後的2008年1月,上海下了小雪,我走在蘇州河邊的福建路橋上,東北岸已是“白茫茫大地真乾淨”,幾個行人從空地圍牆外冒雪低頭匆匆走過。而恰在此時,我仿佛突然不記得這片土地曾經的模樣。從一百年前的“德安裡”,還有不曉得在這裡住了幾代的人們如今去了哪裡,突然感到一無所知。

我開始覺得,或許可以用相機記錄這些,城市和身邊的事物,以及由無數條弄堂編織成的城市肌理。

山海關路 2015.08

1986年開始發行總共21枚的《民居郵票》,用插畫形式展示中國21個省市各民族各種式樣民居。而其中上海的一枚,也是最為人所知的一張,便是“石庫門”。

威海路 2018.10

石庫門誕生之初,整條弄堂就是當時的“房地產”項目,整齊劃一的聯排住宅通常都以出租或出售為目的,只有一兩幢會留作“大房東”自己或家族居住。而同時代或更早的其他中國民居,建造之始,都是滿足主人自己家庭居住需求,並無商用。

1986年開始發行總共21枚的《民居郵票》

所以,了解的上海的弄堂,已不單單是建築層面的含義,而是社會、經濟及歷史等等多種角度都有其價值

海寧路 2015.01

上海的裡弄,並不只有石庫門弄堂一種類型,還有廣式裡弄、新式裡弄、公寓裡弄和花園裡弄等等。

石庫門裡弄,是上海最具代表性、最為普遍的弄堂形式,乃至一般上海人說起弄堂,通常指石庫門。1853年的小刀會和太平天國運動,將華界內中國人逼到租界,租界的外國人便開始打破“華洋分居”規則,建造大量聯排簡易木板房出租牟利;其後因木質房屋的安全隱患被租界當局取締,磚木結構石庫門建築取而代之,但依然沿襲聯排格局,以更有效利用土地賺取更多利潤。

安慶路 2015.01

直到上世紀80年代,大多數上海人都曾在這些建築中居住。但人們更樂於談論外灘的西洋建築群、各國式樣花園洋房的風花雪月和榮辱沉浮。清末到民國時期,有一種文學形式非常流行——竹枝詞,內容上小到市井、大到風貌均有涉及,比如秦榮光的“上海縣竹枝詞”中:“集賢裡恰近興仁,滬北洋場景一新。星錦東西南北判,小琅環裡聚金銀。”作者詞後注:集賢裡在大馬路,北通致遠街;興仁裡在大馬路東北,星錦裡有東西南北四路,俱大馬路南;小琅環裡在石路北,均在北門外。

複興中路 2014.10

詞中的大馬路指現在的南京東路石路是現在的福建中路;而其中的興仁裡,是北京東路南,南至寧波路,西到河南中路的一條弄堂,是現在已知最早老式石庫門裡弄住宅之一,建於1872年。“其總體布置仍採用歐洲聯排式格局、單體平面及結構脫胎於我國傳統民居三合院、四合院的住宅形式……”(《裡弄建築》王紹周等編)。

可惜,興仁裡於1980年被拆除,無緣得見真容。

武定路 2011.05

興仁裡一開始只有基本的居住屬性,隨著城市和區域發展,這裡幾乎和整條寧波路一樣,逐漸聚集大量錢莊和小型銀行,這也是弄堂的另一特色——即使空間逼仄工、商、學、住都能出現在弄堂裡

如今,住在弄堂裡的大多是中老年人和來滬打工者。對於大多數上海年輕一代,真正的弄堂生活幾乎只是記憶和想象。而仍然被迫居住其間的人家,大多想的可能也只是早點“逃離”。現存不少弄堂的先天生活條件本就簡陋,且因年久失修和居住密度增加,越發難以滿足現代人們生活要求。

唐山路 2013.04

正如《霓虹燈外-20世紀初日常生活中的上海》(盧漢超著)一書中的描述:裡弄,或者稱作弄堂房子,雖然遍布全上海,卻又往往容易被人們忽視。弄堂建築,已經退居幕後了。

旅遊者們常常驚歎外灘的摩登、南京路的繁華,或對位於西郊的歐式風格別墅印象深刻……但已很少有人(包括學者在內)注意到裡弄;對本地民居來說,這種地方更是“熟視無睹”。

華興路 2013.03

另一方面,石庫門裡弄卻承載另一項任務,它已成為除當代摩天建築外的另一個“城市標誌”,它代表著上海所謂的“市民文化”,以及獨特的城市性格,甚至影響了中國近代的歷史進程。石庫門弄堂人文價值被保留和升華;但不可避免地,其建築價值逐漸被符號和邊緣化

東大名路 2017.06

閔行路 2014.05

整幢石庫門外部既有西洋化的門頭,內裡也有江南民居的格局和細節,仿佛一個人內裡穿了中式長袍,外面卻罩一套西裝,衣服這樣搭配也許會顯得滑稽,但如果換做建築,卻是體現上海近代中西合璧的文化結晶。在現代人看來,這樣中不中洋不洋的組合,並不顯突兀。

平涼路 2017.05

新閘路 2010.12

上海近代建築採用石材進行建造,算是比較“奢侈”的選擇,因為上海地處長江三角洲前緣,少山少石,石材多由蘇州寧波等地經水路運來;而另一種建築造價低廉、取材容易,普遍用於建築外立面,上海人俗稱“汰石子”,還有一個特別的英文名稱叫:Shanghai plaster,即水刷石。

只可惜,歷經無數次塗料粉刷,很多原汁原味的石庫門已經“掉渣”,包括外牆和門頭裝飾多已看不到原來面目了。

薛家浜路 2011.06

從城市的視角,上海近代出現的石庫門和其他各式弄堂,形成了這座城市獨特的肌理,也徹底改變了中國人的生活方式。“成片的新建房屋不只是改變這座城市的景觀,更為重要的是它們的出現,標誌著現代房地產市場在中國正式產生。”(《霓虹燈外-20世紀初日常生活中的上海》)。但是百年之後,這些或大或小的弄堂最終又將被新的房地產市場吞沒。

蓬萊路 2018.12

弄堂之間的彈丸之地往往能容納一座“小型世界”。比如現黃浦區一條不起眼的小馬路——黃浦唐家灣路,馬路北首有一座從民國時期就存在的室內小菜場,後逐步變為熱鬧的馬路菜場。在道路的東西兩側有著大小不一數條弄堂,其中容納了知名的“裨文女子中學”和數間小學堂、白雲觀和西林禪寺,更有軍裝廠、板箱廠、汽水廠和無數不知名的裡弄工廠;沿街還有滿足居民生活一切所需的小店鋪,從煙紙店、米號、五金號、染店、南北貨、理發、車行和茶園等等不一而足;更不用說從早到晚穿梭於弄堂內外的小商小販和手藝人,他們為給弄堂住戶提供各色小吃、修理各種器物,讓弄堂的居民享受事無巨細的服務。

黃浦唐家灣路 2013.09

現在,雖然有大片的弄堂和舊裡正在消失,但這個城市也在探索用多種可能性來保護以及利用這些無法複製的建築遺存,以期讓一座城市的歷史和特色得以延續發展。弄堂,作為一種容器,曾裝著整個上海。

天潼路 201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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