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保降費在即 基本養老金委託投資欲發力

（圖片來源：全景視覺）

經濟觀察報 記者 田進 李金莉

1900多億元。

這是4月4日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降低社會保險費率綜合方案》當天，人社部副部長遊鈞給出的養老保險部門繳費比例下調在2019年將給企業帶來的降費預期。

按照《降低社會保險費率綜合方案》，5月1日起，各地可將城鎮職工基本養老保險部門繳費比例從原規定的20%降至16%。4個百分點，是中國養老保險制度建立以來最大幅度的費率下降。同時，方案還對社保繳費基數等做了系列調整。

科銳國際全薪全E負責人Andrea對經濟觀察報表示：“此次社保費率及基數下調方案非常明確，因此企業的成本下浮空間也很確定。只是針對不同行業勞動力密集程度不同，人工成本配比不一樣，影響程度會存在一些差異。”

Andrea以公司所在的人力資源行業進行了估算——傳統型人力資源行業人工成本平均約佔總成本的50%以上，人力成本主要包括員工工資、社保費、職工福利費用、職工教育經費等，此次降費綜合來看，實際整體能夠降低1%左右的總體人工成本。

Andrea表示：“對於部分人力資源企業而言，此前其社保繳納不合規（不交社保或不按實際工資繳納社保），社保征繳移交稅務部門後，會增加徵收權威性和數據同源比對效力，提升其違規成本。與此同時，對於合規繳納企業，社保降費帶來企業成本下降是重要利好。此次社保降費，也有利於整個行業站在同一起跑線上，公平競爭。

在社保降費給企業帶來成本下降等利好消息的另一面，是牽動普通公眾敏感神經的養老金問題，甚至包括各地養老保險基金極度不平衡發展的難題,有的地區盈余可觀,而有的地區已經臨近穿底。

經濟觀察報記者獲悉，為了應對上述問題，頂層已有一定的思路，下一步，國家人社部將進一步推動重點省份盡快啟動基本養老保險基金委託投資。

2035年累計結餘將耗盡

中國養老保險制度采取現收現付的方式。此前，在社保費率未降低之前，已有一些省份出現養老保險當期收不抵支，甚至養老保險累計結餘耗盡的情況。2016年，人社部社保管理中心發布的《中國社會保險發展年度報告2016》顯示，全國養老金當期收不抵支的省份為7個，其中黑龍江省不僅當期收不抵支，且累計結餘已穿底，欠账232億元。

與此同時，在人口老齡化問題上，民政部數據顯示，2018年中國老年人口已超2.49億，佔總人口比例達到17.9%，老年人口數量首次超過0-14歲人口數量，老少比迎來歷史性轉捩點。

在此次費率下降和費基調整雙管齊下的基礎上，從以上兩方面而言，社保的收入將減少，支付給老年人的養老保險費用將增加，社保制度的可持續性成為政府不得不面臨的新問題。

4月10日，經濟觀察報從《中國養老金精算報告2019-2050》發布式暨養老保險降費形式研討會（以下簡稱研討會）上獲悉，人社部社會保險基金監管局巡視員張浩表示，前不久到各省調研，發現降費以後，實際上對各省的養老保險工作壓力還是非常大，原來有養老保險結餘的省份壓縮了結餘資金，沒有結餘資金的省份，對財政支持的要求就更高。

4月10日，中國社科院世界社保研究中心發布的《中國養老金精算報告2019-2050》測算出，如果企業繳費率為16%，在保留現有財政補貼機制的情況下，到2028年城鎮職工基本養老保險當期收支出現缺口，隨著時間推移，缺口逐漸放大很正常。養老保險基金累計結餘到2027年將到達頂點，到2035年累計結餘耗盡。

中國社科院世界社保研究中心主任鄭秉文對經濟觀察報表示：“對於到2035年養老金累計結餘將耗盡等測算結果，要從兩方面來看待。一是我們應該有憂患意識，做到未雨綢繆。政府要采取系列舉措如延遲退休來增強社保制度的可持續性。另一方面，對此問題也應該采取平常心，不用過分的憂慮。老齡化問題是人類社會發展的必然結果，老齡化是全世界多數國家都要面臨的問題，發達國家老齡化問題更是嚴重。

在《降低社會保險費率綜合方案》發布當天的吹風會上，財政部社會保障司司長符金陵表示，降低養老保險費率確實會減少養老保險基金收入，加大基金收支壓力。但降費不會造成養老金支付風險。有關部門已制定應對措施來確保養老金按時足額發放。對降費後基金收支壓力加大的問題，財政部門和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門會采取有效措施妥善應對。

基金委託投資欲出

面對養老保險基金收支壓力，頂層正在做出新的考量。

4月10日，人社部社會保險基金監管局巡視員張浩在研討會上表示，未來，人社部將進一步推動重點省份盡快啟動基本養老保險基金委託投資。

2015年，國務院頒布基本養老保險基金投資管理辦法，明確了中國基本養老保險基金市場化改革的方向。張浩表示，養老保險基金投資一方面可以實現資產的保值增值，以應對老人的風險，另一方面也增加了養老保險制度的彈性，為養老保險制度提供降費的空間。

只是當前，各省市基本養老保險基金仍面臨著投資比例較低的局面。

人社部數據顯示，截至2018年底，累計已有17個省區市委託投資基本養老保險基金8580億元，已經到账的資金達到6050億元，在這17個省區市裡面，有9個啟動了城鄉居民基本養老保險基金的委託投資，合約金額是773億元。

中國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副所長朱恆鵬對經濟觀察報表示，八千多億元的養老金委託投資規模相比近五兆元的城鎮職工基本養老保險累計結餘，還有較大提升空間。

對於基本養老保險基金的委託投資比例低問題，廣東省人社廳養老保險處處長楊健海對經濟觀察報表示，不能單看比例，需要從多方面考慮這件事，比例低並不是地方出於利益，不願委託投資。

楊健海介紹，2012年，廣東與社保理事會簽署委託協議，首開養老保險基金投資先河，金額為一千億，一千億佔據2012年廣東累積結餘基金的近一半。委託期為5年，2017年，養老保險基金回收1400多億，年均回報率超過8%，回收後就分配給廣東省各個市。

數據顯示，截至2018年底，廣東省養老保險基金累計結餘超1兆元。楊健海介紹，2019年，廣東省將籌集第二批委託投資基金，第二批延續第一批的委託投資方式，先拿一千億委託投資，之後再考慮要不要增加投資。“籌備的錢來源於養老保險累計結餘基金，其中很多是作為銀行的定期存款，不能說一下子全部取出來用於委託投資，需等到定期轉為活期後，才能委託出去投資”，楊健海表示。

楊健海同時表示，從全國近五兆元的城鎮職工基本養老保險累計結餘來看，先剔除廣東省一萬多億，然後剔除當下近一兆的委託投資，剩下3兆。3兆中，其中一半要考慮留下來用於養老保險的支付，然後剩下的一兆很多都是用於定期存款，做銀行理財。考慮到這幾個層面後，全國各省份能繼續拿出來委託投資的錢就不多了。

在養老保險基金保值增值之外，各地養老保險基金還面臨苦樂不均的問題,有的地區盈余可觀,而有的地區已經臨近穿底。《中國社會保險發展年度報告2016》顯示，與個別省份養老保險基金入不敷出的現狀相對應的是，廣東、北京、江蘇等9個省（市）全國城鎮企業職工養老金累計結餘超千億元，9省（市）累積結餘共計2.61兆元，佔全國全部累計結餘的70.6%。

作為養老保險全國統籌的第一步，2018年7月1日開始實施的養老保險中央調劑制度就此成為了均衡各省之間養老保險基金負擔的舉措之一。

養老保險中央調劑制度即各地按比例上繳養老保險基金資金形成中央調劑基金。基金不留存，按各地離退休人數全部向各地定額撥付。4月8日，財政部公布的2019年中央調劑基金預算數據顯示，廣東、北京、浙江、江蘇、上海、福建、山東等7個省份是“貢獻”省份，一共貢獻了1220.6億元；遼寧、黑龍江、四川等22個地區（含兵團）為“受益”省份。

按照《降低社會保險費率綜合方案》部署，2019年基金中央調劑比例也將從2018年的3%提高至3.5%。

統籌難題

為增強養老保險制度的可持續性，養老保險全國統籌還是根本辦法之一。

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教授趙耀輝對經濟觀察報表示，養老保險全國統籌由來已久，只是推進一直很緩慢。因為實行全國統籌，意味著全國養老金共收共付，相比於當期收不抵支的省份，一些當期有盈余的省份就不願意統籌。在此背景下，決策層便繞開了全國統籌，實行中央調劑金制度。

楊健海對經濟觀察報表示，在目前狀態之下要實現養老保險全國統籌，還是要有一些條件。

首先，在養老保險制度的幾個關鍵基本問題上，全國各省存在著很多不一致。如不同省份參加職工養老保險的人，即使繳費一樣多、年限同樣長，領取養老金也不一樣。

其次，一些具體的政策也存在不一致。如社保繳費年限的計算，特殊工種政策的適用範圍等，從各個省到市縣，都有不一樣的地方。並且同樣一個層級，不同地方領取的津貼也不一樣。如果實行養老保險全國統籌，這些都需要統一。

事實上，統收統支養老保險還需要完善養老保險全國轉移的政策。目前，參保人省級之間流動沒有障礙，但還需要轉個人養老保險账戶（繳費比例為8%）以及部門繳納的養老保險的一部分（多數省份的養老保險部門繳費比例為20%或19%，個人能轉移的12%），即總共轉移20個百分點。在省級調撥和中央統收統支情況下，要避免調撥出現重疊情況。

在養老保險基金跟隨個人走的政策背景下，社保卡作用就不能發揮。拿著社保卡在機器上刷一下就可以完成轉移手續，不用去社保中心辦手續是我們的願景，此處還需要完善。最後，統計口徑還需要規範，統計口徑不規範會誤導決策。

2017年，國務院發布劃轉部分國有資本充實社保基金實施方案，提出了推動國有企業深化改革同時，通過劃轉部分國有資本充實社保基金。

全國社保基金理事會副理事長王文靈在研討會上表示，面對養老保險制度財務的可持續挑戰，需采取加快推進國資劃轉社保等措施。

王文靈介紹，1997年前，企業職工沒有養老保險繳費，這些職工進入新的養老保險體系是作為繳費來對待，導致後代人必須提高繳費率，來補充沒有實現的繳費造成的缺口。為了充分體現代際公平和國有企業發展成果，實行了國資劃轉社保。未來，面對部分地方養老金結餘將耗盡的風險，還要采取加快推進國有資本支持社保基金等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