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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浪丨鄭小驢新作《去洞庭》

“後浪”欄目,致力於推介1970年代以後出生的、近些年崛起於文壇的青年實力派作家,以及發現剛剛寫作不久但已初顯天氣的更年輕一代寫作者。這一期,我們為大家介紹青年作家鄭小驢和他的長篇小說新作《去洞庭》。

我以為《去洞庭》是小驢寫作十年至今最有分量的著作,它之所以獨特,不在於罹患城市綜合征的各色人等在同一個時空交錯匯聚;還在於裡面有作者同時代人極為切身的痛楚,以及一個年輕而敏感的寫作者用盡身心之力試圖尋找答案的決心。明知找不到答案依然要找,雖千萬人吾往矣;相比起小驢幾年前中短篇中相對直露的觀點,這部作品裡幾乎沒有任何直接判斷和對社會現狀的正面批評,卻讓人更感到徹骨無望的寒涼與悲哀。

——文珍

《去洞庭》代表了一種寫作上新型的混搭,一種文學強烈意志和通俗的結合:“在路上”+“小報噱頭”。有凱魯亞克的意思,有青年人的冒險,劇情驚心動魄。我被它敘事上迷人的速度一直拖拽著。因此我想它也會對別的讀者構成一種必欲一探究竟的誘惑。

——阿乙

在我所見的當下小說中,真正讓時代感獲得凸顯、真正把時代事件拉入小說並使它成為故事推力和抓手的小說並不多見,但《去洞庭》卻是。我們反覆地呼喚時代書寫,然而在那些所謂的現實主義小說中,我們卻往往看不見這個時代的表征性事件,也看不到這個時代的精神完成。在這點上,《去洞庭》它是現實的,更現實的,它容許我們把我們的時代經驗注入在小說中,並感同和身受。

——李浩

《去洞庭》揭開了小說的抵達之謎,彰顯出作者極強的結構意識和敘事能力,小說的情節,一幕接一幕,如同圍繞著花蕾的花瓣,次第綻放;它將人的貪欲、罪孽寫得極為到位,洗練克制的語言,讀起來有一種瓷器般的美感。在這個層面上,將《去洞庭》視為一部兼具藝術性和批判性的社會小說——“當代文學的《罪與罰》”——恐怕也是恰當的。

——林培源

壞 人

(《去洞庭》節選)

他所要懲罰的對象住湖邊的一處民宿裡。每天都能看見他來露台上晾曬衣服,看樣子打算長住。瘦長的個,身材單薄,偶爾去草地和人踢場野球生活軌跡簡單,白天很晚起床,晚上睡得很晚,兩三點方睡。傍晚他會沿著湖邊散會步。那兒偏僻,方圓數裡沒什麽居民區,也無攝影頭,再找不出比那更適合下手的地方了。他心裡把所有的細節預演了一遍,將有可能出現的意外一一例舉出來,然後想出應付的方法。觀察了幾天,他心裡至少有了七成把握。

老闆反覆叮囑,一定做到滴水不漏,不要驚擾任何人,千萬不要搞砸。搞砸了,意味著他不僅拿不到錢,還會拖老闆下水。他當然是不希望這種意外發生的。

小耿將車停在湖堤附近,那裡是目標每晚散步的必經之地。他坐在車裡守株待兔,等著目標的出現。最先的計劃,他尾隨其後,操起鐵錘,對準後腦杓就是一錘子。他相信這一擊,黑旋風李逵三板斧程咬金也得倒。方案簡單粗暴,但省事省力,萬無一失。他擔心的是這一錘子的力度,力度太大,奪了人命,便不好交差。老闆沒說要他的命。死了人,性質就不一樣了,自己還得挨槍子。他又想到一個妥協的辦法,裝作借火點煙,趁那人疏於防備,再一把撂倒,擊暈。他想象他反抗的樣子,如上岸之魚,彈來彈去,垂死掙扎,弄不好還會讓魚跑掉。這個計劃太冒險,只好放棄了。

他做了幾種方案,覺得都有破綻。任何一處細微的破綻都足以讓他前功盡棄。一時心煩意亂,不知如何應付是好。老闆吩咐動手的那個傍晚,他坐在車裡,正猶豫間,遠遠看見那人穿了跑鞋,戴著耳機,正朝他跑來。目標清晰地映入眼簾,甚至能聽清他喘息。他緊張得大氣不敢出,額頭手心全是汗,之前制定的計劃,霎時忘個精光。眼看目標要跑出監控範圍,他頭一熱,索性發動汽車,直愣愣地衝了上去。哐當一聲,那人還沒來得及喊叫,就被撞倒,骨碌碌地滾下堤壩。他停了車,操起錘子,迅速奔過去。那人臥在坑裡,捂著膝蓋,大概受了傷,見肇事者下車,正想破口大罵,還沒來得及張嘴,臉上就重重挨了一擊。完全被打蒙。剛想站起來,馬上又迎來一擊,打得眼冒金花,眉眼瞬時開了花。一而再,再而三,便開始求饒,說大哥,打錯人了,打錯人了!叫嶽廉嗎?他問。那人愣了下,捂著臉,哆嗦著沒敢回應。他揚起手臂,佯裝繼續打,那人趕緊承認了,別打了,別打了,是我。他說沒錯,打的就是你。嶽廉爬起來想跑,膝蓋受了傷,一瘸一拐的,還沒跑起來,又被他一腳踹翻在地。便呼救。他說你再不老實,信不信我弄死你?頓時沉默了,不再反抗,說兄弟我們素不相識,有什麽得罪的地方,多多擔待!小耿說,我也不認識你,識相點沒苦頭吃,不信就試試。嶽廉顯然被驚嚇到了,瞳仁中流露出恐懼,身子輕輕顫抖,不知是受了傷還是害怕。開始哀求。說兄弟我們素無過節,請高抬貴手,放我一馬,需要什麽和我說就是。小耿說,有個朋友想見見你,你配合一下。問是誰?小耿裝作不耐煩的樣子,吼道,問這麽多幹什麽,到時見了就曉得了!

嶽廉一瘸一拐走前,他跟後,朝車走去。為斷他心中念想,他在身後警告,我這人脾氣不好,不要耍花招,到時吃苦的是你。嶽廉諾諾應著,說大哥我配合我配合就是。

他麻利地給他封了嘴,將手腳用繩子綁了,將他塞進備份箱。這麽熟悉的體驗,一切像回到幾個月前,那時他緊張得手心都是汗,現在駕輕就熟,斵輪老手,仿佛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

備份箱合上了。一片死寂。他想還是正常人容易對付,都怕死,對求生有著強烈的願望,但凡有一線生機,都不願放棄。只要抓著這一條,事情就好辦。回想起之前在湛江遇到的那個女人,比他難對付多了。她什麽都不怕,什麽也不計較,看透了人間萬物。要還遇到這樣的人,他照樣搞不懂她心裡想什麽。他原以為嶽廉會劇烈掙扎,反抗,鬧出很大的動靜,結果他連像樣的動作都沒有,安靜地躺了進去。他精心準備的那些方案都沒有派上用場,他甚至為他的溫馴感到一陣的失落。

太陽即將落土,湖邊厚雲積岸,晚風吹得蘆葦嘩啦啦響,響聲中,他啟動了車,沿著護堤慢慢駛去。橘紅的落日在蘆葦上掙扎搖晃,突然一頭栽倒,天就黑了。受驚的鳥群嗖嗖地從蘆葦蕩中躍起,朝暮色濃重的遠方飛去。

活兒乾得很漂亮。沒有節外生枝,每個細節都無懈可擊。他帶著幾分得意,打電話向老闆匯報了。他以為老闆會誇他幾句,老闆聽完,隻說了聲知道了。老闆的聲音聽起來疲累,厭倦。掛完電話,老闆告訴了他地址,讓他去一個徐家渡的地方碰面。那兒有座院子,院門前有棵古樟,幾個人才能合抱得住,進門的鑰匙放在車裡的手套箱。他果然在手套箱裡找到了一把鑰匙。

導航顯示,老闆說的那個地方,也在湖區,離這兒還有百多公里的距離。為了避開攝影頭,他特意選了條偏僻的鄉村公路。天徹底黑了下來,一輪朗月穿過稀薄的雲叢,將大地照得白晝似的。夜風中,他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這氣息是灌木叢中雨點似的蛙聲,是團團簇簇的螢火蟲,是散發著淡淡水腥味兒的湖水,是湖水中潛伏的魚。他從小在這片水域長大,太熟悉這股味道了。如果將地圖放大,一定能從這片錯綜複雜的水域中找到一個叫雷擊閌的村莊。這個古老的地名,打從他祖父的祖父輩開始,他們就定居於此。世代漁民,民風淳樸,從沒出過殺人越貨的事。他做夢也沒想到要以這種方式去面對故土,面對親人。

三年前,他懷著悲壯的心情離開故土,以為憑借努力就能掙到錢,掙到錢就能救治父親。看起來環環相扣,事實證明他每向前一步,都在暴露自己的無知、無能和幼稚。然而除了這條捷徑,他還有別的選擇嗎?沒有,他太需要這筆錢了,何況老闆一點也沒把他當外人看,老闆目光伸向他的那刻,他心裡早就動搖和妥協了。老闆說,小耿,你能幫我個忙嗎?老闆的語氣鄭重,神秘,是他從未見過的。透過老闆的瞳仁,他獲得了委以重任的信任和感動。看上去,這不是一樁交易,而是報恩。知遇之恩,湧泉相報。這個道理,早在那個除夕之夜,他就明白了。即使老闆沒求助於他,他也會毫不猶豫地答應的。況且老闆說,只要事辦妥了,你父親的手術費他全包了。在他所遇到的有錢人裡,他再找不出像老闆這麽善良的人了。他想等父親病好了,一定帶他去見見救命恩人,見見這個他生命中的貴人。

電話是九點多打過來的。他瞟了一眼,是家裡的號碼,便接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了母親的哭聲,他的心頓時提到嗓子眼。湖區信號弱,電話斷斷續續的,他聽不清母親在哭訴什麽。旁邊有個小山丘,他停了車,飛快爬上去,信號終於穩定下來。母親的哭聲止住了,聲音聽起來沙啞而疲憊。說大概一刻鍾前,你父親走了。走了?他的頭嗡了一下,一道白光閃過。母親抽了抽鼻子,說走了也好,活著挺遭罪的,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了。走前他一直念叨你,問你什麽時候回來。說起他的事,母親又忍不住哭出聲,說,崽,你在哪?快回來吧,你還年輕,去人民政府認個錯,爭取改過自新的機會。

掛完電話,他渾然不覺悲慟,只想坐下來,靜一靜。草尖起了露水,侵襲著肌膚,盛夏的夜,也能領略到一絲寒意。他眺望遠處村莊憧憧的燈火,想父親,想第一次上幼兒園的路上,父親給他取名字,說做人一定要耿直,名字就叫耿直;想起98年的夏天,洪水來的時候,父親將他放進一隻洗腳盆,他放聲大哭,感覺世界末日來臨,父親從渾水中探出腦袋,死死抓著腳盆,說有爸爸在,不要怕。他生於斯,長於斯,卻一直畏懼水,水裡有他顫栗的秘密。父親一心想讓他學會游泳,他執拗不前,光著身子站在岸邊,無論父親怎樣威逼利誘,就是不肯下水。有回父親忍不住了,一把將他扔進水裡,天一下就黑了,他在水中胡亂掙扎,大口喝水,四周都是群魔的咆哮聲……父親慌了,趕緊把他撈上來,那一刻,因為過度的恐懼,他忘了哭,怔怔地望著水面,像剛死過了一回。他憎恨他。這筆仇,在他心裡記了很長一段時間。他無法向他解釋為何恐懼水,他是洞庭湖的兒子,天生就該攜帶水的基因。父親無法理解他對水的恐懼。也不喜歡他在水面前表露出來的怯懦。溫室開不出花朵。這是父親的口頭禪。父親喜歡喝酒,喝到微醺,總是眉頭一皺,他就知道他要說這句話了。他不敢與父親對視,父親眼神流露出的失落,深深刺痛著他。他渴望變得強壯,果敢,成為一個像父親那樣的真正的男子漢。他幻想有天能和父親平起平坐,黃昏中,端起酒杯,像兄弟一樣飲下一腔屬於男人的豪氣。他還有好多的話,好多的心事,好多的迷惑,要等著和父親說,想到再沒機會說了,他便覺得委屈,遺憾,不捨。車燈刺破的夜空,無數細小的飛蛾在光柱裡旋舞,他想父親就是那道光,一直照耀著他,他就在光影中練習飛行,得到成長,現在光滅了,飛蛾便再次迷失。

在他們老家,人剛落氣,是要往嘴裡塞一個煮熟的雞蛋的,黃泉路上就不至忍饑挨餓。趁四肢關節還未僵硬,趕緊給死人清淨身子,換上壽衣,再抬入棺木,蓋棺定論。想到父親的亡魂正告別他四十多歲的軀殼,獨自踏上黃泉路,從此與親人陰陽兩隔,他頓時淚如雨下。

他想馬上回到洞庭湖邊,回到那個叫雷擊閌的村莊,回到熟悉的家,摸一摸父親尚未冷卻的手。據說人剛死,還會有意識。相信他的呼喊,父親一定聽得見。母親說,父親臨去前不停念叨著他的名字,一直不肯合眼。父親牽掛著他,放心不下,想他回來,看他最後一眼,才肯安心離去。想到父親是帶著牽掛走的,他就更為難過了。

嶽廉開始撞擊備份箱,發出悶響。他用力拍了拍,說給我老實點,想鎮壓下去,但沒有效果,裡面更加猛烈地回應。他來了怒氣,捶了捶備份箱,大聲警告說,想找死啊!嶽廉嗚嗚咽咽地叫,像有急事。他打開備份箱,扯了封嘴的膠布,用手電筒照著他,說什麽事?嶽廉渾身都被汗浸濕,臉憋得通紅,顧不得說話,先大口喘了一會氣。說,兄弟,給口水喝,熱得快中暑了。他擰開一瓶水,倒他嘴裡。嶽廉伸著脖子,一口氣喝完。又說,兄弟,肚子痛,吃壞東西,憋不住了。小耿說,你他媽的事還真多,憋著吧,拉褲襠裡。嶽廉劇烈地搖頭,說求你了,真的很急,我腿受了傷,又跑不了,真要拉褲襠了!

他感到一陣厭倦,指了指湖邊的蘆葦,說去那邊解決吧。你要敢和我耍花招,沒你好果子吃。嶽廉點了點頭,兄弟放心,我絕對不跑。

他果然褪下褲子,蹲在湖邊的蘆葦叢,沒像撒謊。他隔著十來米,點了煙,不時朝他瞥一眼。手機響起,他才想起手機放在車上。看嶽廉專注地蹲著,沒有要逃跑的跡象,他便上車去拿手機。是老闆的電話。老闆說,你到了嗎?他說快了,正在路上呢。老闆說問題吧?他說沒問題,那人很老實,在備份箱躺著呢。老闆說,那過會見,我也快到了。接完電話,他想起嶽廉,瞟了一眼,發現原地沒了人影。他頓時懵了,趕緊奔過去,人已經沒了蹤影。操你奶奶的,他扔掉香煙,爬上一個土坎子,看到一個黑影正扎進蘆葦叢,一瘸一拐朝對岸的沙洲跑去。往哪跑!他大聲喊。那人聽到聲音,慌張起來,一瘸一拐,加快了步伐。茂盛的蘆葦密得連狗都鑽不進去。他失敗了幾次,才發現旁邊有條隱秘的小道,大概是附近漁民剛開辟出來的,僅容一人通過。嶽廉就在前頭。他沿著小道瘋狂追。仿佛置身蘆葦的海洋,蘆葦在向他列隊歡迎。揮舞著手臂,展開,收攏,收攏,展開,齊聲鼓掌,嘩啦啦,嘩啦啦。他感到臉上火辣辣的,鋒利的葉片,伸著火紅的舌頭,貪婪地舔舐著他的肌膚。越來越多的螢火蟲從蘆葦叢中受驚而起,在頭頂翩躚。看上去,他更像是跟著一群螢火蟲在跑。在密不透風的絕望中,要不是眼前始終有道模糊的黑影,他就放棄了。有那麽一會,他甚至能聽見嶽廉急促的呼吸聲。他相信再加把力,就追上了。他們終於穿過了蘆葦叢,前方空闊,是片遼闊的水域。嶽廉猛地收住腳步,回過頭,大聲哀求,別過來!聲音發顫,求求你……我們又不認識,放過我吧……他看了眼,前面沒路了,黑幽幽的水面,死一般沉寂著。

他彎下腰,雙手扶膝,大口喘氣。嶽廉也累壞了,隔著十米遠,都能聽見他的心跳,像哮喘發作的病人。你跑不了的,乖乖跟我回吧。小耿說。嶽廉猛地搖了搖頭,說誰派你來的?小耿說你回去就知道了。嶽廉說,我不會跟你回的。他只好說,你乾的事自己心裡清楚。嶽廉說,我幹什麽事了?我沒乾對不起人的事。我不是壞人。小耿說,這個世上誰是壞人呢?我也不是,跟我回去說清楚吧,說著往前疾走,他聽見嶽廉絕望的抗議聲,別過來!他當沒聽見,徑直衝過去,在即將抓住的瞬間,嶽廉縱身一躍,咕咚一聲投了水。三十米遠外,是一片沙洲,他像是要往沙洲遊。小耿懊喪動作慢了半拍,沒抓住。嶽廉在水中一陣亂搗,他從沒見過如此笨拙的泳姿,更像是雜技表演,平靜的水面被手臂劈開,濺起團團耀眼的浪花。還沒遊出十米,嶽廉就向他呼救了。救救我!拉我上去,我不會換氣,遊不動了!他站在岸邊,又氣又急,媽逼的你遊啊,繼續遊啊!有種遊到對岸去!嶽廉困在水中,手舞足蹈,看起來真不會游泳。

他不是沒想過要下水救他。至少有那麽一會,他差點就衝動了。他從小湖邊長大,卻從不敢碰水。他沒有時間去作解釋,只能眼睜睜看嶽廉被水吞噬。一切發生得突然,他沮喪望著平靜的水面,連連後退,直到被荒草絆跤。這一跤摔得他四腳朝天,摔得他發了瘋。他用力拍打著泥土,像醉酒的瘋子,仰望璀璨的星空,心中一陣懊惱,想,這個世上,還有比自己更壞的人嗎?

……

鄭朋,筆名鄭小驢,小說家。1986年出生湖南隆回。著有小說集《1921年的童謠》《少兒不宜》《蟻王》《消失的女兒》等多部,長篇《西洲曲》《去洞庭》。曾獲《上海文學》佳作獎、湖南青年文學獎、毛澤東文學獎、紫金·人民文學之星短篇小說獎、《中篇小說選刊》優秀中篇小說獎、南海文藝獎等多種獎項。部分作品翻譯成英、日語。南京市百名優秀文化藝術人才。中國人民大學首屆創造性寫作碩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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