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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代導演謝飛評翟天臨:創作專業不需要理論研究型博士生

新京報訊 (記者 滕朝)2月14日,北京電影學院退休教授、第四代導演謝飛針對翟天臨涉嫌學術不端一事,在微博發表了一篇標題為《大學藝術創作專業需要開設理論研究型的博士學位教學嗎?》的長文。

文中謝飛導演介紹了國內大專院校開設研究生、博士生學位的情況,並且提出其中的問題,他拿北京電影學院作為例子,認為學院多年來的博士教學實踐不僅沒出現什麽傑出優秀的理論人才,博士論著被出版和引用的也屬極少數。“低劣、抄襲的現象倒是常有發現。”

他還提出:“像我們電影學院以培養史論研究的‘電影學系’可以設立博生研究生教學,其它以專業知識技能培訓的編、導、演、攝、錄、美、製、動畫等專業是不適合的,也沒必要開展這樣的純理論研究型的博士研究生教學!”

對於翟天臨論文涉嫌抄襲事件,謝飛稱,“對犯過錯誤、有汙點的人,特別是年輕人千萬不要一棍子打死。一些有過汙點的藝術工作者,接受相應的法律和行政處理之後,他就應該享有一切公民應有的工作和生活權利。”

最近,演員翟天臨因不知“知網”被曝出論文抄襲,引起軒然大波。2月14日,翟天臨就該事件發表了一封致歉信,承認是因虛榮心和僥幸心迷失了自己,並正式申請退出北大博士後科研流動站的相關工作。

以下為全文:

大學藝術創作專業需要開設理論研究型的博士學位教學嗎?

北京電影學院 退休教授 謝飛

畢業於我院的博士翟天臨涉嫌學術不端一事成為近期熱點,去年六月底的這張照片又被爆出來了。唉,可惜這麽一個很有才華的青年演員,很可能就要這樣被毀掉了。希望有關部門認真、科學地查證,妥善處理,誠信與公平乃個人與社會之本,愛護與培養青年人才也是我們的責任。

“文革”後,我國大學重新開設了研究生教學,但是我們許多主管學校的部門及教學長官對這一教學制度並沒有進行過深入、科學的研究,為了追求“高大上”、“世界一流”,許多學校就“貪大、貪多”地盲目上馬了博士教學。1986年,我們北京電影學院才開展藝術碩士的教學,上世紀90年代又提出了開設博士學位教學。對後者當時我是反對的,我以為電影學院多年是以專業實踐為主的藝術創作教學,主要是專業知識與技術訓練,屬職業性學位,是培養專家;而博士教學是研究藝術史論型學位,是培養學者。我們北京電影學院不具備這一理論研究型的教學基礎。我自己於1960-1965年在電影學院導演系學習畢業,留校任教,學歷一直只有本科,靠著多年的導演創作和教學經驗,教授本科和創作型碩士研究生是可以的,但是去教授電影藝術史論的博士生就不具備資格和條件。

請看看我剛從網上摘錄的有關世界大學關於研究生學位的常識:

“對於學位制度,尤其博士學位,我們必須有清楚的認識和理解。在歐美國家,以美國為例,博士是最高的學位。但是高等教育的最高學位絕不僅僅是博士(Ph. D)。美國以及歐洲的高等學位分為兩大類:一種是研究型學位(Research Degree),另外一種屬於職業型學位(Professional Degree)。

藝術博士學位

必須指出,在大專院校的學位製裡面,還有一類屬於藝術型的。比如表演型的學位,比如 MMA. 和 DMA.注重表演方面的訓練。課時要求大多在表演技能方面的提高(如聲樂和演奏),同時也有相應的理論課程。畢業時要求一定場次的演出。但是Ph. D博士則沒有演出的要求,而必須有論文的答辯。從中可以看出,表演類的學位主要是學生演出技能的訓練,而研究型的學位與其他領域一樣注重研究能力、理論分析、學術水準。作為藝術專業,藝術碩士Master of Fine Art (M.F.A.) 一般已經是最高學位。因而可以滿足藝術職業的要求。甚至可以在大專院校藝術專業擔任教授的職位。西方大學的藝術專業一般很少設定博士Doctor of Fine Art (D.F.A.) (建築學也是如此). 而且DFA往往都是名譽學位。目前美國只有少數大學設有DFA。比如耶魯大學設定有戲劇評論的DFA。如果已經擁有MFA學位的人希望在大專院校競爭相應的教職才會考慮獲取DFA。一般從事藝術創作的人不會去讀 Ph. D,而僅僅獲取 Master of Fine Art。

北京電影學院創建於1950年,在培養電影各專業的職業型人才上碩果累累,說是撐起了中國電影業職業人員的半壁江山也不為過。但它和美國朱莉亞音樂學院一樣,是一所獨立的“藝術專科學校”,不像一些綜合大學裡的藝術、電影分校那樣,在分校以外還有多種資源可運用。在這樣的條件下,辦研究型的博士教學是很不恰當的。據查,畢業過李安、馬丁·斯科塞斯、盧卡斯等電影大師的美國紐約大學電影學校、南加大電影學校等著名學校裡,多數也主要是本科和藝術碩士教學;南加大裡數十個學科中,只有劇作和評論專業屬於理論型的專業,其中也只有評論專業設有博士學位。

當然“胳膊擰不過大腿”,在主管部門的要求下,上世紀90年代起電影學院各系的博士生開始越招越多。不得已我這個只有本科學歷的教師也得招收博士學生了。最初幾年中,我隻招了三個博士學生,而且堅持隻招已經留在影視院校教授導演專業的,且獲得了碩士學位的教師,希望通過學習提高他們的理論研究水準(退休後,學院又讓我接收了一個匈牙利推薦來的外國電影博士生,還未畢業,算是第四個)在退休前後的這三十多年裡,我主要在教授本科和創作型碩士研究生,前者要通過拍攝畢業短片及短論文,後者要導演短片或長片及創作體會論文方可合格畢業。我不願意也教不好理論研究型的博士,因為按國內高校的現行教學規則,博士只有理論研究型的,不僅要發表數篇理論文章,博士畢業論文必須是十萬字以上的史論專著,這對於在本科和碩士階段不是史論研究學科的學生來講是非常困難的事情,同樣情況的導師亦然。學院多年來的博士教學實踐不僅沒出現什麽傑出優秀的理論人才,博士論著被出版和引用的也屬極少數。低劣、抄襲的現象倒是常有發現。事實還是證明了,像我們電影學院以培養史論研究的“電影學系”可以設立博生研究生教學,其他以專業知識技能培訓的編、導、演、攝、錄、美、製、動畫等專業是不適合的,也沒必要開展這樣的純理論研究型的博士研究生教學!

也許有人會說你前面引用的學位設定規則都是西方國家的,我們可以創造自己“有特色的”的教學體系。如果真覺得獲得個博士桂冠風光,我覺得不妨改革一下,在藝術高校裡設立“創作型的博士學位”教學,要求學生通過三年學習拿出更高品質的、能公映公演的藝術作品畢業,而不是十萬字的論文。三十多年來,電影學院導演系的碩士畢業生裡就湧現了遠的如陸川(《南京南京》)、薑偉(《潛伏》);近的如萬馬才旦(《塔洛》)、文牧野(《我不是藥神》)等優秀導演人才,可謂碩果累累。有關長官部門為什麽要僵死地按西方的模式,讓所有藝術職業性專業只能去培養純理論研究的博士生呢?藝術教育以出創作專業人才、出作品為主要目的,而盲目引進的純理論研究制度,隻強調發表文章,出版專著,連學校內創作型教師評職稱時,反映教師真實藝術與水準和能力、公映並獲得好評獎項的電影等創作作品也不能算數,非要發表的文章和著作。這似乎也是這些年各大學平庸、拚湊、抄襲的各種論文泛濫的原因之一。

“科學發展觀”是我們黨的指導方針,對藝術創作專業高等教育中,是否應該和如何辦博士學位教學的問題上,我們的高校長官與管理部門、教授教師及學生們,是否應該用科學的方式來研究、探討一下?

另附一言:對犯過錯誤、有汙點的人,特別是年輕人千萬不要一棍子打死。一些有過汙點的藝術工作者,接受相應的法律和行政處理之後,他就應該享有一切公民應有的工作和生活權利。可是現在一種無形的網絡輿論卻不是這樣,以“人設崩塌”為名就將他們徹底封殺了!現在的網絡微信、微博平台比過去出現過的“四大自由”,即“大鳴、大放、大辯論、大字報”,真是厲害多了!它給了所有人發表意見、獲得資訊的極大權利及自由,也會給一些偏激、過火、謠言等非法制現象及行為提供機會。我做了一輩子培養學生的工作,深知培養人才的不容易,對於人和事的辨別與處理應慎重,要理性。對於我們培養多年的年輕人才,要多些愛護和關懷,鼓勵他們改正錯誤,重新站起來。就以“嫖妓”的汙點來說吧,查查網絡,你會發現古代的大詩人李白、白居易,西方的大藝術家舒伯特、貝多芬、莫泊桑,中國近代的學問家胡適、政治家陳獨秀、美國的馬丁·路德金等名家,年輕時都犯過這樣的錯誤;改正了,成長了,社會都不會永遠對此揪住不放,也並不影響他們以後在事業上為人類作出的各種傑出貢獻!所以,對事要依法辦理,對人要寬容、善待!

2019年2月15日 北海·銀灘公園

新京報記者 滕朝 編輯 吳冬妮 校對 劉軍 李世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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