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上,腰懸寶劍的韓信鬱鬱而行,他此時正餓的肚子咕咕叫,聽說防抗暴秦的項梁的大軍已經開到淮陰了,他決定去投軍,他覺得自己滿腹經綸一肚子韜略,終於有了用武之地了。
這時候忽然幾個人攔住了他的去路,原來十幾個在街上閑逛的閑漢,其中領頭的是某大戶人家的惡少。
惡少看著他訕笑道:韓信,你你拿把劍冒充貴族,整天騙吃騙喝的,羞不羞。
韓信不語。
惡少道:你拿把劍是個擺設吧,有多長時間沒有拔出來過,是不是都生鏽了。要不你拔出來刺我一下看看能不能殺死我?
一眾閑漢大笑:拔劍啊,像個爺們一樣。
韓信依舊不語。
惡少笑道:別看你韓信身材高大,我覺得你就是個慫包,給你兩個選擇,拔劍刺我一下,或者從我胯下鑽過去。
說著惡少叉開兩腿,挑釁的看著韓信。
這時候周圍行人看到這兒有熱鬧,都圍攏過來。
一幫閑漢則起哄架秧子的大喊:韓信,拔劍;韓信,拔劍。
韓信想了半天,然後跪下去,從惡少叉開的雙腿間一步一步爬過,街上圍觀的人發來一陣陣的譏笑和議論。
從另一邊爬出來的韓信趴在地上,手肘護住臉,不敢抬頭,惡少帶著一幫人揚長而去,老遠還聽見他的聲音傳過來:我就說過,韓信,就是個慫包。
1
很多年後,韓信因為軍功被劉邦封為楚王,衣錦還鄉,他會怎麽對待當年讓他受忍胯下之辱的那個少年?
史書上記載韓信落魄時,有三個人對他或者幫助或者侮辱,韓信後來成了楚王,對著三個人有不同的態度。
韓信年輕時很窮,家裡沒有地,想老婆孩子熱炕頭大約不行,而且他還不會經商坐賈,當官也不行,史記上說他:
不能推擇為吏。
為了生活他想到自古就存在的一個偉大的職業,乞丐。
史書上寫他的生活狀態就是“寄食飲”通俗點講就是吃白食。
而且韓信吃白食的可不是吃一天吃兩天的,而是天天吃,月月吃吃,他選擇要去一戶人家家吃飯,卡著飯點就去了,很多人都被他吃過,吃怕了,到吃飯時看到韓信,都會互相傳話:那個吃白食的進村了。
然後關門閉戶,避之唯恐不及。
人多厭之者。
後來韓信又找到一個大戶,可以免費供他一日三餐(漢朝時可能是兩餐),這戶人家是當個小官吏,叫南昌亭長。
亭長就是類似村長之類的官職,劉邦也當過泗水亭長。
這位南昌亭長看著韓信衣食無著,好心管了韓信幾頓飯,後來韓信就黏上了南昌亭長,每到飯點必到,吃完飯抹嘴就走。
吃了多長時間呢?史書上寫:數月。
大約小半年時間在南昌亭長家吃飯。
秦朝末年,糧食產量不高,吃飯是個大問題,一個吃啥啥沒夠幹啥啥不行的人,在人家蹭吃小半年的白食,擱誰都得在心裡嘀咕:
我該你的?
亭長沒說啥,亭長妻子煩透了韓信了:
亭長妻患之,乃晨炊蓐食。食時信往,不為具食。
這天亭長妻子耍了個小花招,提前做飯,飯做好後,在臥室就把飯吃了,根本沒往外擺。韓信按點來吃飯時候,發現亭長一家在臥室吃完了,沒人理他,連吃飯的碗也沒給他準備,韓信知道這是夫妻倆想趕他走,韓信的表現是:
怒,竟絕去。
太不像話了,你們還知道尊重人嗎?早飯都不給我預備,太傷自尊。
這個仇也就就此結下了。
2
沒了吃飯的門路飯還得吃,一頓不吃餓的荒,無計可施的時候他想了個辦法,去河邊釣魚,每天吃條魚也能解決肚子餓的問題。
釣魚,需要用魚餌,韓信連自己吃飯都成問題,魚餌自然沒有,他只是期望著有一條傻魚,像守株待兔那隻傻兔子一樣能夠自動咬鉤,但是天下有那麽傻的魚嗎?
釣了兩天魚,韓信餓的兩眼發藍。
在河邊除了釣魚的韓信還有一群女人經常來洗衣服,其中有個女人心善,看他餓的打晃很可憐,怕他餓死,每天都給他帶點吃的,韓信發現了一個吃白食的新大陸,每天準時來釣魚,其實目的就是等著漂母給他帶吃的。
吃了多少天呢?
數十日。
有一天大約吃人家嘴短,韓信給漂母畫餅說:
吾必有以重報母。
漂母大怒說:
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孫而進食,豈望報乎!
這話其實很有技巧,比哪位亭長妻子坐在被子裡吃飯高明多了。
這段話第一句是在責備韓信不自食其力,第二句說則是在誇韓信,說我可憐你這位貴公子,淪落到吃不飽飯的地步。說韓信是王孫,是在抬高他,同時消減了第一句責備的傷害值,大約聽在韓信耳中會想:
我本來就是個貴公子,因為秦王掃六合,導致了我淪落到不能自食的地步,這不能賴我,全是始皇帝嬴政的錯。
韓信祖上大約闊過,應該是貴族,秦始皇統一六國,導致很多貴族沒落,包括韓信家。這些沒落的貴族家的人怎麽生活?經商拉不下臉來,當官沒有資格,有的能靠祖輩的資產支撐,有的則混的比較慘,就像韓信這樣,過著乞討的日子。
但是他們心裡依舊住著一個貴族,依舊想著自己與眾不同,因為自己祖上闊過。為了彰顯自己的與眾不同,他們刻意在穿著上區別於平民。
比如韓信配劍。
配劍這事兒就像孔乙己穿長衫一樣,自己在心裡高人一頭,別人看在眼裡覺得你這是這是在裝X。
當韓信在長街上遇到惡少,惡少就很看不上韓信的裝,惡少挑釁他說:
你雖然長得高大,掛著寶劍,其實你就是個懦夫,你如果有種不是懦夫,就刺我一劍,如果沒種你不敢刺我,就從我胯下鑽過去。
然後,韓信想了想就從惡少的胯下鑽了過去,要知道古代男女穿的都是開襠褲,韓信從惡少胯下鑽過時,不知道會看到怎樣酸爽的畫面。
韓信畢竟不是楊志,他覺得自己是要做大事的,小不忍則亂大謀,忍一時風平浪靜。
漂母管他吃了幾十天飯,還沒有對他討厭時,項梁的軍隊打過來了,韓信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於是果斷投軍。
3
十餘年後,當年吃百家飯,受胯下之辱的韓信,衣錦還鄉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當年的白食小王子如今的身份是,大漢王朝的楚王。
對當年的南昌亭長,漂母,和讓他受胯下之辱的惡少,他的處理方式各不相同。
他封惡少為中尉,並且當眾發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講:
此壯士也。方辱我時,我寧不能殺之邪?殺之無名,故忍而就於此。
這番話在當時樹立了韓信高大的形象,百姓知道了楚王韓信以德報怨大仁大義,後世韓信都成了忍辱負重的勵志典範。
至於那位中尉後來如何,誰會關心。反正他在韓信身邊,螻蟻般的存在,韓信隨時可以整治他,報當年胯下之辱的仇。
對於漂母和南昌亭長他的處理也很耐人尋味,管了他幾十天飯的漂母,他賞賜千金。
對於管了他半年飯的南昌亭長,韓信隻給了他百錢,算是償還當年的飯錢,還附送了南昌亭長一句話:
公,小人也,為德不卒。
想起中國一句話古話叫:升米恩,鬥米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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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薛白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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