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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莊:一幅畫須有藝術境界,才能算藝術作品

說起二十世紀的四川畫壇,我們不得不提起陳子莊、馮建吳、李瓊久和李道熙這四位先生。

陳子莊(1913—1976),原名陳富癸,又名思進,有蘭園、南原、十二樹梅花書屋主人,下裡巴人、石壺山民、阿九等號,晚年直稱石壺。石壺是其號,誠如其本人所預料的“不成問題”一樣,在仙逝10年後,也就是1988年,他的畫果真在北京中國美術館“光輝燦爛”起來。

石壺一生,好酒、好書、好武。文功武略,卻又偏偏不遇。如此一來,幾杯老酒後,倘不“使酒罵座”,他便不僅辜負了自己,也辜負了上天。

石壺不僅罵了,而且罵得很出色,被其“罵”過的潘天壽先生曾有這樣一句話:“吾至四川,必晤此人。”為什麽一定要見他?當然不是挽袖子掄胳膊,而是因了石壺那不無偏執的深刻。石壺曾經這樣比較自己與潘的用筆:“潘天壽硬皴直筆,筆用一面;我是軟皴曲筆,八面生風。”的確,由於軟皴曲筆,石壺的畫能於拙、老的風格中飄出瀟灑與松靈。他之畫也更求心象,筆到心到,隨機成畫,無刻板、程式之弊。

石壺論畫語摘要

文丨陳子莊

宇宙很大,我們所知道的東西太少。學畫者要知道宇宙之大,才會胸襟開展,畫出的東西才通脫,出人意表。繪畫最可貴的是藝術思想。學畫最重要的是培養自己的藝術思想。

為人要有器識,“理”境高了,畫自然會畫好的。書、畫均須先有器識然後有文章。貴在思想上要不斷探索,否則會人雲亦雲,人畫我畫。

我們應該把讀書寫字擺在第一位,刻印、畫畫皆是“余技”。這樣,刻印也好,畫畫也好,不高自高。中國的文學、醫學、音樂、舞蹈都是哲學的體現。最高境界的山水畫,常人看不懂,因為它也是哲學。

“形而上者謂之神,形而下者謂之器。”畫的基本構成是筆、墨、色、水,以及由這些因素構成的技法,這是形而下的,是器。還有形而上的神,是畫家的思想意識,這就表現為畫的意境。

繪畫之“質”,就是其藝術性;繪畫之“數”,即筆量、墨量,是其技術性。神、情、氣是質,形是外殼,是數,所現之量即構成形、象。畫之紙幅大小也是量。此外,筆之大小、筆痕粗細是筆之量,濃、淡是墨之量,乾、濕、燥、潤是水之量,這三部分在個量,經過組織構成形象,這都是技術,來源於對生活的觀察。生動、生硬之區別也是量,是用功之量。藝術是內,這些是外,內外融洽,才是一幅好畫。我評畫時常說“品質不高”,就是指它藝術性、技術性都不高。

中國自古分畫為神、妙、能三品。

何謂神品?即變化多端,高度概括,極似物象,不拘外形。而後又有人提出逸品在神品之上。逸,是逃逸,是從藝術的程式裡跑出來了,從內心到形式均逃逸了,不受任何約束羈絆。

何謂逸品?平淡天真,感情真實,不是有意刻畫而達物我兩忘之境界。

欲達物我兩忘境界,則須加深個人修養,使自己之精神與天地萬物一體。要能與天地萬物一體,才能解放自己;才能解放作品。別人看了作品才能解放別人。是解放別人,還是增加別人精神上的桎梏?解放別人,即是能發揮別人的創造性,作品的感染力才大,才深。

一幅畫的每一筆、每個形象直到整個布局都要“生化”,否則只是生料。僅僅畫得象而沒有感染力則不是藝術。黑格爾曾舉例說,畫家畫成的葡萄鴿子要去啄,畫的甲蟲猴子要去抓,這種把鴿子、猴子也騙過了的畫,所起的僅是庸俗效果,談不上藝術境界。中國畫史上也有類似的例子,畫成的雀子鷹要抓,畫的白鶴,真白鶴也去站在一起,但這並不應是藝術的目的。總之,須有藝術境界才能算藝術作品。照搬實景是自然主義。要有藝術加工與組織的功夫。

什麽叫加工、組織?譬如說作筵席,雞肉、鴨肉、豬肉皆是好材料,然而能否將就這些材料端上桌去呢?材料固然好,但必須施以適當的烹飪後方得為佳肴,而後方得奉獻於客人之前。烹飪即加工、組織。

“真實感”三個字不能用在藝術上。舞台上張飛穿一身黑,打的旗子也是黑的,是為了襯出劉備的白袍白旗,生活中哪裡有?畫蝦,如僅講求透明感之類,則不如去買一串真蝦,看過了還可以吃。但若有人用一串真蝦換你一張齊白石畫蝦,你乾不乾?

如果要求繪畫形象形要象真的一樣,就等於要求舞台上使用真車真馬,這樣一來,哪還有藝術性?我們畫的那些東西,既是由筆墨點染出來的,與真正的物質自然有天淵之別,只有意趣是真的。

畫畫時應隨時提醒自己,這是畫的,不是真的。例如,自然之花本是越至枝端花越小,但畫畫則不必這樣。搞藝術的人須心裡隨時記住:這是藝術。從前的畫人多不解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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