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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業在成都:慢節奏中的艱難突圍戰

2017年末,北京大興西紅門的一場大火改變了楊帥的人生軌跡。

彼時的楊帥剛剛離開火星小說,從事文學領域的創業。在這場大火後的大遷徙中,楊帥所租的辦公場地被封,平時喜愛的小吃攤、習慣的快遞員紛紛消失。

“我並不屬於這座城市”,這樣的感覺在北漂6年的楊帥心中愈發濃烈。

其實一切早已有預兆,北京在正式開始施行積分落戶後,已到而立之年的楊帥就意識到自己在北京並不能生活一輩子,只是這場大遷徙讓他離開的腳步更快了些。

因為創業和文創相關,所以楊帥自然而然將目光放到了成都這座文創之都上。9年前他曾經路過成都,因為成都的氣息愛上了這裡,卻苦於沒有合適自己的工作最終離開。而如今,成都已經成為一個成熟的創業之都,並憑借著安逸的生活、舒服的節奏和極強的文化氣息吸引著各類內容創作者。

於是,楊帥帶領著原團隊的6人奔赴成都,並於2018年3月創辦了成都騎鯨文化有限公司。

一、在成都創業,也在成都生活

成都是一座特別的城市。

隨楊帥一起來到成都的聯合創始人劉葳是一名廣東人,他呆過廣州、深圳這樣的發達城市,也去過珠海這樣的風景秀麗的地方,卻沒有一個城市能夠給他如此強烈的文化感。

這樣的文化感,來自於成都的千年底蘊。這樣特殊的文化浸染出了特別的成都人,打麻將、吃火鍋、看熊貓的生活讓這裡成為全國最休閑的城市之一。而外來者一旦來到成都,這裡的低成本和濃厚的生活氣息又能以開放的姿態包容所有不同的人,不需要靠背景和拚爹,人人都能夠在這裡生活,而不僅是生存。

時至今日,楊帥也不再算一個蓉漂,而是一個落戶成都的新成都人,而成都的氣質不僅吸引了楊帥這位河南漢子。2017年全年,成都的“蓉漂”一族佔比高達37.2%,可與北京、上海、廣州等一線城市媲美。Boss直聘發布《2019二季度人才吸引力報告》顯示,2019年應屆生期望工作的城市中成都位列第三,甚至超過了上海和深圳。

成都的生活氣息和慢節奏,成為了不少人留在成都或來到成都創業的起因。曾有一名創業者對我如此描述作為一名北方人留在成都的原因:“只有在這裡,我才能聽到水壺燒開水時咕嚕咕嚕的響聲。”

或許我們也可以這樣說,有的人在成都創業,是因為想在這裡老去。成都這座城市給成都創業者帶來了慢節奏的禮物,但是這一件禮物背後,也需要成都創業者付出更多的代價。

作為一個節奏較慢的城市,成都的創業氣息在新一線城市中也足夠濃厚。咕咚創始人申波向獵雲網回憶道,2010年時成都就出現了創業場、孵化器。時至今日,這一點依舊讓他感到詫異,在他看來,成都政府在創業的戰略思維上在某種意義上其實走在了全國前列。

根據成都市高新區年鑒數據,2009年,作為成都創業先鋒的成都高新區便擁有6家國家級孵化器,新增3萬平方米孵化面積。在前期的鋪墊後,成都的創業熱潮也在2014年爆發,並在2016年進入新的高度。2013年,成都高新區新增企業數量為5578家,到了2014年,這一數據激增至11517家,漲幅達到206%;2015年新增企業數量為18196,又在2016年憑借157%的增幅增至28650家。

一方面,成都對來蓉者也展示了足夠的誠意,在本身的城市吸引力基礎上,於2017年頒布了成都“人才新政”,降低落戶門檻、建設人才綠卡體系、實施人才安居工程;另一方面,政府對於創業的政策和態度也十分積極,在2015年,高新區頒布了“創業十條”,推動“雙創”的開花結果;2018年,成都頒布了《成都市深入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打造“雙創”升級版的若乾政策措施》,內容覆蓋人才支持、企業補貼、賦能載體、優化稅收等多個方面。

難以忽視的是,成都的慢節奏下,租金成本、人才成本優勢也極其明顯。在獵聘發布的《2019一季度成都市中高端人才報告》中,房地產行業最高中高端人才平均年薪為19.22萬元,便列所有行業第一位。

在申波看來,這些多因素導致成都的創業試錯成本低。所以,成都一直在不斷湧現早期初創項目,在長期的發展中,最終出現了準時達、新潮傳媒、1919酒類直供、駒馬物流這樣的全球獨角獸。

毫無疑問,慢節奏下的低試錯成本帶來了不少創業機會。

但是,對於如履薄冰的創業者來說,有時候,成都的慢節奏,帶來的也是致命的危機。

二、慢節奏下,成都創業問題開始顯現

如果你想找個城市,放慢腳步好好生活,成都因為美食、風景和人文一定會在名單的前列;如果你想努力創業發展事業,成都雖然不如北上廣,卻也在新一線城市中擁有不小的資源優勢;更為有趣的是,無論你從事哪一個行業,成都也是如此,雖然沒有集中的頭部企業效應(餐飲除外),卻總有那麽還不錯的企業,讓你覺得可以大展身手。

而成都創業的明顯問題,也源於這種節奏,因為低成本的生活,所以在這裡,即使放慢腳步也不會有太大壓力,而對於創業公司來說,這樣的狼性缺失,帶來的也是巨大的風險。

動動三維是一家視覺互動創意雲SaaS服務提供商,提供品牌創意、行銷和視覺互動一站式解決方案。2017年,公司獲得數千萬元A輪融資。

在剛拿到融資的時候,程正作為CEO希望帶領動動三維開啟了一輪高節奏的發展。

在程正看來,互聯網競爭是全國的賽崗,在面對北上廣的創企時,因為地域的限制,成都的創企面臨著信息滯後以及對客戶敏感度缺失的問題。在早期,成都並不乏高競爭力的企業,所以在各個行業也會湧現出一些優秀的企業。但是一旦競爭進入後期,成都企業則會面臨被北上廣趕超的難題。

事實也確實如此,當我們查看成都的融資情況,可以明顯發現,成都的融資數據集中在天使輪及種子輪。天使輪和種子輪融資共計527件,佔據了所有融資事件的五成,A輪後融資事件則少於20%,為144起。

為了能夠提高團隊的效率,程正在拿到融資後,立刻在公司制定了周末加班的制度,整體提升了工作強度。然而,不少員工覺得適應不了,選擇了離職。

無獨有偶,有一家由成都創業者創辦的青藤雲安全最初創辦於北京,卻於2017年將研發中心移師武漢,在光谷設“第二總部”。在長江日報的報導中,創始人張福直言,作為一名成都人,他也考慮過自己的家鄉,但最終還是放棄了,因為成都人追求安逸,工作生活不夠吃苦實乾。在本周,這家企業已經完成了3億元人民幣B+輪融資。

除此以外,程正也提及了另一阻礙成都出現大量中後期企業的原因——融資難。

獵雲網統計了投資界所顯示的中國投資機構的地區分布,四川省本土投資機構數量位於全國第十,其中廣東3628個、北京3622個、上海3295個、浙江1511個、江蘇1045個、福建424個、山東370個、香港347個、四川342個。

我們可以看到,成都本土投資機構資源薄弱,且其中包括不少政府主導基金;另外,當我們細數整體成都的投資事件時,由本土機構參與的更是少之又少。

很多創業者都曾向獵雲網透露過這樣的信息,“時間長了就會發現,在不同的路演、創投會上翻來覆去的都是那幾家投資機構,甚至投資人都是那幾張熟臉,他們很了解我,我也很了解他們,90%的創業者路演都止步於投資意向。”

本土投資機構的稀缺,很多創始人為了融資不得不飛北京、上海,一位創業者便向獵雲透露,在公司融資階段,一個月至少飛3-5次北京。也有團隊為了便於融資把公司遷往外地的案例也有發生,很多公司會在北京上海等地設立分公司或者市場部門,以便更好的接觸投資。

至今為止,動動三維除了初期程正自籌200萬的啟動資金外,其余的投資方華蓋資本、松禾資本、真順基金等等都是外地的投資機構。當程正對外接洽融資時,投資人明確地表示,很少會投資成都的項目,因為雖然成都成本較低,但是相比成都整體環境的安逸,北上廣的創企更有效率,也會帶來更大的價值。

三、危機感下,成都創業難點還有哪些?

黑洞投資合夥人楊蓉曾任極米科技CMO,如今的她從成都奔赴北京,而成都員工的低流動性讓她印象深刻,她告訴獵雲網:“在成都,極米有很多5年以上的老員工。成都的環境很純粹,受外界影響較小,可以靜下心來搞研發、把項目做好,同時房價、物價以及人力成本較低,可以讓創業者安心的在此安家立業。不像北上廣深有很多的誘惑,壓力大,人員流動也比較大。”

但是,楊蓉表示,在成都,最頂尖的人才相對稀少,例如在品牌行銷方面,成都相應的人才就較少,需要頻繁的跑北京上海來尋求合作。

成都作為西部絕對中心對周邊城市的吸附力,也有成都包括四川大學、西南交通大學、電子科技大學、西南財經大學等全國知名的一流學府的28所本科大學的人才供給,所以,成都其實並不缺乏基層人才。但是一個好的創業團隊更需要中高端人才,但是成都卻在這一點上有明顯缺失。

小馬魚在成都西南財大畢業後獲得了攜程的offer,前往上海,隨後進入杭州阿里從事運營,六年後選擇回蓉成為一個知識付費創業者,打造了自己的運營社群。在工作中,她接觸了大量的運營人才,也會承接不少成都企業的人才需求。她告訴獵雲網,成都是一個適合運營人才的城市,但是卻缺少培養中高端運營人才的土壤。雖然不少成都創業者自己經驗豐富,卻沒有辦法實現長線的人才培養,因為這需要大量的培訓和公司投入。

這樣的情況下,從北上廣引入相關人才也成為一大趨勢。但是小馬魚接觸到的一位回蓉人才直言,成都的節奏比較慢,一次見面能解決的事可能要再加幾頓火鍋幾杯茶的時間,這樣的慢節奏需要重新適應;一位在成都阿里工作的員工則認為,回蓉後最大的難點就是與周圍人(親戚朋友,工作中需搭檔的合作夥伴及客戶等)的節奏很難一致,因為城市總體還是慢節奏,而本地阿里還是集團的節奏;而小馬魚也一直保持著擔憂“被同化”的危機感。

更為重要的是,整個成都產業發展態勢也有一些問題。

成都給了自己太多的設想,遊戲、動漫、醫美、戶外、網紅的創業似乎在這裡都有未來。我們總是會突然聽到一個不錯的項目來自成都,例如《哪吒之魔童降世》的主創團隊可可豆動畫便位於成都;在MCN領域,成都的洋蔥視頻也走在中國前列;醫療領域,醫聯也在近年一躍成為新獨角獸……

成都政府也對多個標簽都有投入,例如打造國際音樂之都、構建現代音樂產業鏈;打造世界賽事名城,引進多項體育賽事助力體育產業發展……

現狀是,成都至今沒有找到一個絕對的標誌性標簽。

楊蓉認為:“成都缺乏完整的產業體系,這也導致對於產業生態依賴較強的企業無法落戶成都。”

在申波看來,咕咚到了如今的體量,更需要的是產業的聚合效應,這一點對於非初創型企業是非常重要的。例如,我們可以看到,廈門、泉州一帶擁有中國大量從事運動裝備的企業;硬體製造又主要集中在廣州地區,這樣的產業效應在成都是缺失的。

融資數據也可以證明這一點,成都目前最明顯的標簽大概就是“文創之都”,但娛樂領域創業項目優勢雖有,卻並不算明顯。

在領域分布上,文化娛樂行業、企業服務、醫療健康、硬體、電子商務、金融、生活服務、教育培訓、房產家居、汽車交通為獲投最多的十個行業。

成都的文化娛樂行業雖然以250條融資動態位列第一,佔總融資事件的24%,也並未有明顯優勢;而在A輪後企業佔比中,其中醫療健康以25條動態佔據第一,其次才是文化娛樂。

對此,申波表示:“成都需要一個本土的產業龍頭企業,或者說在市場上具有舉足輕重地位的企業。然後通過這個公司資本運作、產業布局來形成一個真正的一個體系。”

在這一點上,誕生了阿里巴巴的杭州可以做出一個很好的表率,依托早年的浙商基礎以及近幾年的互聯網創業潮,杭州誕生了海康威視、阿里巴巴等全球化集團,個推、兌吧、雲集、51信用卡等成功上市的獨角獸企業,還擁有螞蟻金服、阿里雲、丁香園、零跑汽車等仍在快速發展的獨角獸企業。

當成都有了標誌性產業,便能夠打出成都的品牌效應。同時,成都項目也需要更多的對外曝光,來吸引更多的外來投資;至於本土機構的發展,雖然最近有原力創投這樣的新基金給出了不錯的答卷。但在整體發展上,還需要更多的頭部企業和政府的投入。

四、成都的未來

當外界去談起成都時,更多的都是成都節奏緩慢、成都創業過於安逸。

成都的慢節奏浸淫著這座城市,也滲透著大部分企業和成都人的上上下下。試錯成本低、人員穩定等都是成都這座城市帶給成都創業者的禮物,但同時成都也給創業者帶來了更多的挑戰。甚至有時候,一些創業者也因此出現了視野不夠高的問題。

幾年前,經緯中國創始管理合夥人張穎如此評價成都:“成都,可能是除了杭州之外二線城市中創業環境最好的,成都目前的環境還在變得更好。但是成都創業者缺乏的是像北京、矽谷一樣的大環境之下的氛圍和歷練。”

而這樣的問題如今依舊存在,楊蓉告訴獵雲網,不少成都創業者都缺乏全球性的視野,這在一定程度上也製約了成都創業公司的發展。同時,成都創業者之間缺少聯動性,這樣會導致外部對成都的關注減少。

但值得肯定的是,成都也出現了楊蓉這樣勇敢跨界、離開頭部企業進軍投資的創業女性,她呆過的極米則整體保持著高強度和快節奏的狀態;而楊帥的整個團隊幾乎都住在辦公室裡,他告訴獵雲網,在他辦公室對面的遊戲開發團隊的常態是加班至深夜;在2017年第6屆中國創新創業大賽總決賽中,程正則帶領團隊在295個競爭對手中獲得全國總決賽初創組一等獎……

也正是成都的創業者和創業精神,才讓成都不斷湧現出一些給人驚喜的項目。在2019胡潤全球獨角獸榜中,成都有4家企業上榜,在全球排名第18位,在全國則位列第七,前六依次為北京、上海、杭州、深圳、南京、廣州。

在成都的慢節奏中,依舊有很多的創業者選擇加快節奏,在自己的領域找到一席之地。

但是,如今整個互聯網行業都面臨著洗牌的問題,成都在面對北上廣的創企時,其實並沒有較大的優勢,所以更需要抱團取暖。而這個團隊,需要政府、投資機構、創業者以及互聯網從業者的共同建造,缺一不可。

隨著越來越多的創業者和人才湧進成都,成都面臨的是如何留住他們,培養他們的難題。這其中,政府的定向扶持將影響成都未來的產業形態,投資機構的基金則將成為創業者前進的基石。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創業者的自我鞭策,如何在這一座慢節奏的城市裡加快自己的節奏是所有成都創業者的永恆命題。畢竟,成都創業者的高度才將決定這座城市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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