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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真低估了周星馳

時隔三年後,周星馳又一次以導演的身份攜新作《新喜劇之王》出現在春節檔。近些年來,從《西遊降魔篇》到《美人魚》再到《西遊伏妖篇》,大眾對於星爺神話的崇拜已經過一個去魅的過程,“還星爺一張電影票”的梗更是早已被玩壞。

與此同時,面對同檔期豪強林立、眾星雲集的競爭對手,這部幾乎全部由素人班底組成的新作,似乎還有點炒冷飯的嫌疑。面對外界的質疑之聲,星爺則淡定得很,而現在看來,導演之所以會有如此底氣,歸根結底還是出於對電影作品品質的自信。

顧名思義,《新喜劇之王》片名的靈感來自於1999年的《喜劇之王》,事實上,也正是從這部影片開始,周星馳才真正確立了其作為一名電影導演的作者身份。在《喜劇之王》中,集編導演於一身的星爺可謂將他對電影事業的真摯感情施展得淋漓盡致。

從《喜劇之王》中,周星馳化身為一位深諳香港電影歷史脈絡的創作者,特別是對於熟悉香港電影的觀眾來說,通過《喜劇之王》,你幾乎可以看得到香港電影半個世紀以來的精華。

從上世紀四五十年代最重要的粵語片明星張瑛的海報特寫,到吳楚帆與李小龍在《危樓春曉》裡的跨代合作;從模仿《精武門》裡踢倒東亞病夫招牌的截拳道功夫,到對吳宇森電影中白鴿場景的後現代致敬,甚至還包括成龍大哥的客串在內,《喜劇之王》寥寥數筆,就勾勒出一幅香港電影輝煌歷程的微縮圖景。

更有趣的是,星爺除了擔任編導之外,還通過親身扮演底層電影工作者的方式來現身說法,不僅賦予了影片分外強烈的自傳性質(尹天仇的遭遇就是周星馳當年跑龍套的經歷),更從側面展現出整個香港電影的歷史變遷,正是這種非凡的想象力,才使得《喜劇之王》能夠超越時間的局限,成為無厘頭喜劇裡的經典之作。

或許是出於延續經典的渴望,又或者是想彌補前作留下的遺憾,二十年後,周星馳再次選擇了“小龍套”題材,拍攝《新喜劇之王》,還是不變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可唯獨不見了那個“親自披掛上陣”的尹天仇。

而當星爺已完全退居幕後之際,這部全素人出演的電影又該如何打動觀眾,就成了決定影片成敗的關鍵所在。

在周星馳塑造的所有角色裡,《喜劇之王》裡的尹天仇無疑是最具辨識度的那個。不僅由於這個樂觀向上卻又不卑不亢的小人物,代表了多少與他一樣執著追夢的底層草根;更是因為,即便到最後都沒有獲得世俗意義上的成功,可他至少為之奮鬥過、努力過,人生已沒有遺憾。更何況,他的身邊還有柳飄飄,那一句飽含深情的“我養你啊”,如今看來,已是能夠堪比《大話西遊》的經典愛情台詞!

相比之下,在《新喜劇之王》裡,導演則有意淡化了最可能打動觀眾的愛情故事,轉而專注於表現“勵志追夢背後的內在矛盾”的主題。

電影的主人公是一個跑了多年龍套的大齡女青年如夢(鄂靖文飾),為了追尋自己的表演夢想,她離家漂泊多年,為此還和父親發生過多次衝突。但她就和當年執著追夢的尹天仇一樣,一手拿著《演員的自我修養》,一邊在劇組堅持跑龍套,多年如一日,從沒想過放棄。

在劇組拍戲的過程中,如夢經歷了太多的嘲笑和欺負,小到一個選角導演,大到過氣的電影明星馬可(王寶強飾)都對她頤指氣使;更糟的是,她在生活上也接連遭到挫折,身邊所謂的“朋友”、“戀人”都一個個棄她而去。

這些都令這個三十不立的“大齡剩女”深感疑惑甚至痛苦,她也開始認真考慮起堅持與否的問題來,從這個角度上講,這已與“職場失意情場得意”的《喜劇之王》有了明顯區別。

為了更好地反襯女主角堅持追夢的不易與心酸,導演有意安排了馬可這一角色作為比較,並且還選擇了頗具草根氣質(現實中同樣經歷北漂)的王寶強擔任此角。

作為一名過氣明星,馬可那種種耍大牌的行為背後,其實是在掩蓋自己內心的虛弱與恐懼。而當他在這種恐懼與偽裝的面目下越陷越深,幾乎要迷失之際,如夢的出現則宛若一記悶棍,狠狠地敲醒了他。

如果說,在影片的前半部分,王寶強通過誇張而不失喜感的表演,將“過氣明星”馬可的浮誇與失意表現得相當到位,那麽當影片的後半部分出現轉折後,“鹹魚翻身”的馬可終於認識到表演的“真諦”後,他也真誠地在媒體面前感謝那個“把他嚇尿”的恩人。

用他的話來說:“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我知道她是個演員。”可諷刺的現實卻是,成名的是他,而不是如夢。

演員二字,一語道出了《喜劇之王》和《新喜劇之王》之間傳承延續的精髓所在。1999年,當尹天仇認真嚴肅地向大家解釋“其實我是一個演員”卻反遭瘋狂嘲笑時,在無厘頭式的戲謔搞笑背後,我們看得到導演的良苦用心。

無獨有偶,同樣的尷尬窘境又再次出現在如夢的身上,尤其當影片在前半部分通過大量喜劇場景展現如夢面臨的這種處境後,其背後暗藏的辛酸苦楚,恐怕也只有真正有過類似經歷的人才能體會得到。

在周星馳的喜劇作品中,對於草根人物的關注始終是他所堅持的創作原則。通過展現小人物在奮鬥過程中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星爺也將無厘頭喜劇上升到了人生哲學的高度,從《食神》、《喜劇之王》到《少林足球》、《功夫》無不是如此。

縱觀星爺的喜劇,其真正高級之處在於,他把勵志的權利重新還給了那些樸實無華的草根小民,即便這種勵志在很多人看來不過是胡鬧而已。

在這個複雜喧囂的時代中,談理想似乎成了一件可笑奢侈的事情,可周星馳卻偏偏不信邪。一方面,他不停地展現出娛樂圈背後的醜惡生態鏈,可即便如此,他依舊固執地相信“理想”的價值。

正因如此,在星爺的作品中,還總是充滿著理想主義的氣質,這在他無數電影作品的結尾中都有著明顯的體現。儘管現世悲涼,可只要心存執念,往往也會創造奇跡。如果說如夢的故事還只是電影情節的話,那麽再看看現實中鄂靖文的經歷(畢業於中戲,曾為了追求喜劇理想,放棄公職進入演藝圈),就足以說明一切了。

事實上,即便周星馳沒有進入過電影界,他也一定會是個專業的影迷。或許也正是出於對電影純粹的愛,才能讓星爺數十年如一日堅守在電影行業,時刻為觀眾創造驚喜。

這次在《新喜劇之王》中,他不僅直接複刻了《喜劇之王》裡的尹天仇“我養你啊”的經典橋段(每一個鏡頭都沒變過);還以盤腸大戰的方式向開創暴力美學的一代宗師張徹先生致敬;至於還原希區柯克《驚魂記》浴室場景的一幕,光是那驚鴻一瞥,就足夠影迷們感到興奮的了。

或許有人會質疑,《新喜劇之王》有炒冷飯的嫌疑,但對於周星馳來說,他真正在挑戰的人永遠都只有自己。

正如當所有人還在期待著星爺何時能重回大銀幕時,他卻偏偏反其道行之,使用一幫素人演員,打造出一檔悲喜交加、跌宕起伏的小人物逐夢史這既解構了光鮮亮麗的娛樂圈,又將自己在二十年前創造的神話親手改寫,還能有什麽表達方式能比這種來得更徹底、更決絕的呢?

儘管沒有出演,周星馳卻在這個虛構故事裡,第一次暴露出了自己。片中重新躥紅的馬可來到如夢家中,告訴她“周星馳正在北京選角”,建議已經生活歸於平靜的如夢再“尋夢”一次。這個類似於《愛樂之城》中的敘事處理,從虛構打通現實,無疑是在聲明:周星馳不僅相信草根可以逆襲,小人物可以追夢,他更相信,今天的自己可以助年輕一代圓夢。

與20年前啟用張柏芝、莫文蔚不同,此次的鄂靖文、王寶強真正具有北漂的草根經歷。因此,與其說他們在“演戲”,實際上他們更在“創造真實的生活”——還有比這更讓人感慨的嗎?

在片尾試鏡環節中,如夢分別以扮演渣男和自己兩種角色,以源自生活並高於生活的演繹與想象,完成了一次對渣男的性別反擊,也獲得了夢寐以求的晉級複試的機會。這個如真似幻的處理,體現了周星馳在《新喜劇之王》中最令人驚歎的本領:那一瞬他真正擊穿了銀幕內外。

這甚至讓我想起來1930年程步高為上海明星公司拍攝的那部傑作《銀幕豔史》。宣景琳飾演的女主角鳳珍曾為名妓(現實中的宣也確實出身青樓),某次因遲到被客人掌摑落淚,並奚落道“你那麽愛哭,為什麽不去做一個麗蓮·吉許(大衛·格裡菲斯的禦用悲劇女旦)那樣的女戲子?”

沒想到,鬥轉星移,鳳珍後來真的進入電影廠做了明星,那位客人卻成了群眾演員,於是就在某場表演時,她用力地把耳光打了回去,對那位可惡的男人完成了一次“報復”。

這個“報復”,又是此時的戲,又是彼時的現實。戲內戲外,銀幕上下,合二為一,不可分辨。

《新喜劇之王》也是如此!它冥冥之中和90年前的一部中國電影“遙相呼應”,讓人不禁驚歎電影穿越時光的巨大能量:同樣的一部“關於電影的電影”,一次精妙絕倫的戲中戲結構,一次令人心潮澎湃的魔幻時刻。

因此影片結尾到底女主角如夢有沒有真的成功,其實已經變得不那麽重要,假如影片可以落幅在她充滿自信地走出試鏡大門,那光輝燦爛背影的一瞬,或者可以更減少直白,留有余味。

總而言之,在這個春節檔,我認為《新喜劇之王》是應該值得被重視的。不光是為了這個讓人笑著笑著就眼角濕潤的故事,更為了電影這個偉大而奇妙的“造夢機器”,它真的可以讓周星馳的理想照進現實。

諸位觀眾,你們的夢,又會不會通過電影實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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